在这宫里这么多年,皇后早就见惯了生死。
可她是皇后,是高高在上的那个人,只有她决定别人死活的权利,她还从没有听到别人这么跟她说过。哪怕是皇上,也不曾如此。
死的理由够体面吗?
洛雪倒是敢说,她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
皇后心里恨意冲冲的,她动弹不得,可她的喊声却不会停歇,“福全,你也是皇上身边的老人了,连点规矩都不懂吗?洛雪目无尊卑,出手犯上,其心可诛。你给我杀了她,听到没有?”
福全听到皇后的叫喊,自然也不好再躲在后面,当什么都没看见。
微微上前两步,福全恭敬一笑。
“皇后娘娘身子有恙,宫人们已经报道乾清宫,报到皇上跟前了。皇上一心念着娘娘的身子,所以才让昭和县主过来,亲自为娘娘诊治查看。皇后娘娘,昭和县主医术极好,端妃娘娘的毒,以及太子爷身上的蛊,可都是昭和县主亲自解的,如此生枯木肉白骨的手段,就是太医们都交口称赞呢。娘娘放心,昭和县主一定会把你的身子治好的。”
“福全,你这是跟本宫揣着明白装糊涂是吗?你如此做派,皇上可知?福全,你这是要当一个村妇的走狗吗?”
福全毕竟是皇上身边的人。
放在以往,皇后是绝对不会这么跟他说话的,哪怕是装,她也会对福全保持客气。
可现在,她客气不来。
想她堂堂的天启皇后,如今落得这个下场,她怎么能甘心?连洛雪和福全都能在她头上作威作福了,她这一辈子也是白活了。
心里恨意交加,情况也不可能再坏了,她没什么可顾忌的。
骂了又何妨?
只不过,皇后怒意冲冲的骂声,在福全的心上并没有激起什么波澜。微微上前两步,福全勾唇浅笑,“老奴是皇上的奴才,就算是走狗,那也是皇上的走狗。老奴心中无旁人,更不会与人狼狈为奸。老奴为皇上办事,皇上要让人为娘娘诊治,那老奴也就跟着惦念娘娘的安危。这一点,娘娘大可以放心。”
话音落下,福全侧头看向洛雪。
“昭和
县主,娘娘身子不适,口不择言,你也别放在心上。还请你尽心医治,老奴在外面候着。”
“公公放心。”
洛雪声音浅浅的,带着几分笑意,那温婉柔顺的样子,跟之前面对着皇后的时候判若两人。
得了回应,福全转身便往外走。
皇后心里清楚,福全的态度,其实上就是皇上的态度,福全将她交给了洛雪,说是医治,可那也只是好听的说辞,说的更直白些,这不过是将她交给洛雪处置,任洛雪收拾了。这是皇上的意思,皇上根本不在意她的死活了。
也是,她还有什么价值呢?
皇上喜欢的是端妃,是端妃的儿子,现在,连洛雪也跟着鸡犬得道,她又算什么?
看着福全的背影,皇后冷声冷气的高喊。
“福全,你回去告诉皇上,我纵然是死,也是天启高高在上的皇后。我不是谁都能揉捏,谁都能欺辱的。钧儿能以死明志,我这个当娘的也可以。只不过,夜钺狼子野心,端妃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皇上若继续被他们母子蒙蔽,一定会后悔的。钧儿没有说错,天降乱,祸将至,亲近夜钺,天下危矣。”
最后几个字,皇后说的声音重重的,带着几分癫狂之状。
福全听着,也不由的顿住了脚步。
回头看向皇后,福全笑了笑,“娘娘放心,娘娘的话,老奴一定会原封不动的带给皇上。娘娘在病重,还惦念着江山危亡,着实让人感动,想来皇上也会如此。娘娘放心,昭和县主一定会好好为你医治的,你一定能好起来的。”
不咸不淡的说完,福全就退了下去。
屋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洛雪起身,一步步走向皇后,她蹲下身子,与皇后四目相对,“皇后娘娘,你知道我这个人,有个什么缺点吗?”
洛雪的问话,让皇后有些怔愣,她不明所以。
洛雪倒也不跟她兜圈子。
“我这个人最大的优点是护短,而最大的缺点则是太护短。其实,你的死活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你是高高在上的皇后,我是不入流的村姑,我们之间隔着十万八千里呢,生死无尤。可是,你千不
该万不该,不该来触碰我的缺点,激发我的斗志。”
掏出银针包,平铺在地上,洛雪捻了一根银针出来。
银针长长的,很细,却透着寒光。
洛雪轻轻的摩挲着银针,冲着皇后浅笑,“你知道的,我在意夜钺,纵使他有千般不好,但我数落他可以,别人说一个字都不成。尤其是皇后你,还添油加醋,胡编乱造,说些不着边际的悖逆之言,想要将他置于死地……你说,我能不生气吗?”
话音落下,洛雪手中的银针也落到了皇后的身上。
只一针,皇后便痛苦的叫出了声,五脏六腑都像是被撕裂了一般,痛苦的厉害。她脸色惨白又狰狞,瞪着洛雪,恨不能将她撕了。
“洛雪,我可是皇后……皇后……”
“你觉得我在意吗?”
洛雪又捻起了一根银针,一边摩挲着,一边漫不经心的回应着。
“我若真在意你是皇后,那之前,我就不会踢你那一脚,我也不会说那些不恭敬的话,自然的,我也不会在你的身上做手脚,给你教训。你这皇后的尊号,威胁不了我,恐吓不了我,甚至影响不了我。”
“你这是以下犯上,罪该凌迟。”
“是吗?”
手中的银针猛地再次落在皇后的身上,洛雪微微靠近她,她们两个的脸几乎贴在一起,那一瞬,洛雪的脸上也露出了些许狰狞怒色。
“若我以下犯上,罪当凌迟,那你和你那宝贝儿子,利用蛊虫害人,甚至还曾试图攻击皇上,又该是什么罪?你们害得夜钺命悬一线,差点送命,又当是什么罪?夜钧死了,可死了就完事了吗?皇后,你这是在逼着我报复吗?我是应该把他的棺材劈了,认认真真痛痛快快的鞭尸吗?你说,这样的惩罚,能洗清的多少罪状?”
“你敢……”
“活人我都动了,一个死了的人,我还有什么不敢的?更何况,你以为我是肆意张狂吗?我能来这里为你医治,福公公能将你全权交给我负责,这还不足以说明,我有底气有依仗吗?”
“你……”
怒意在心里沸腾,话就在嘴边,可是,皇后却怎么都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