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的话,一声声的,刺耳的厉害。
夜钧神志恍惚,他有些不敢置信,皇上怎么可能全都知道?庐阳又怎么可能背叛他?还有夜铎,他怎么可能那么巧的安排了宗人府的大火,引得他有所行动?
这一切,怎么会是这样?
失望这种情绪,大约和眼泪一样,是堵住了嘴,也会从眼睛里涌出来的。
夜钧的脸上,全是失魂落魄,是失望。
皇上瞅着他,也不用他回应什么,他只是淡淡的继续,“比权谋比战绩,你赶不上老三,比网罗人脉,比阴狠诡诈,你比不上老二。老二在宗人府,你在乾清宫,论处境,你比老二强了何止百倍?可到头来,你们却到了同一处。老二说的没错,你盘好棋被你下的如此烂,你能怪谁?”
摇摇头,皇上也懒得再说什么了。
夜钧失望,他又何尝不是?
转身一边往乾元殿外面走,皇上一边淡淡的开口,“宗人府起火,房梁坍塌,二皇子夜铎不幸受到波及,双腿被砸伤,太医院倾尽全力救治,但只能勉强保住性命,双腿再难直立。休养后,于年后离京。六皇子夜钧身中蛊毒,当夜发作,不幸逝世。以皇子礼,停灵七日,入葬明秋山陵。”
完全不含情绪的两句话,已经定了夜铎和夜钧的归处。
一个断腿,一个死……
不论实际情况到底如何,可是,明面上这两个人,将再也没有机会,好好的站在人前,成为万人敬仰的王了。
皇上直接断了他们的路,再不给他们机会。
夜铎心里早有准备,也不觉得有什么,断腿又如何?只要他保住了命,那就还有翻盘的可能。但夜钧根本接受不了,他接受不了皇上说这种话,无情决绝,他更接受不了自己在皇上的眼里,在众人的眼里,成为一个死人。
“父皇,你不能这样,你不能。”
急急的喊着,夜钧挣扎着往前了一些,想要靠近皇上,拦住他的去路。
他不甘心
心里着急,夜钧挣扎的也急切,可是,
什么用都没有。他拦不住皇上,他也改变不了皇上的心意。
连头也没回,根本没去看夜钧的不甘和狼狈,皇上淡漠的道,“成王败寇,自古以来但凡争斗,都是这个理。你输了,就没有说不的资格。这就是皇家,这就是权力争斗。若是连接受失败的勇气都没有,你也不配说自己争过。”
冷冷的说完,皇上直接出去了。
乾元殿的大门再次关上,殿里一下子变得很安静,甚至于他们的喘息声,都在被无限放大。
那种感觉,让夜钧觉得压抑,压抑的喘不上来气。
“为什么?为什么?”
瞧着夜钧的模样,夜铎轻哼着开口,“还能为什么?在皇家里,成功者掌天下,失败者赴黄泉,你谋算别人性命的时候,心里盘算的门清,难不成你从未想过自己会输?会死?”
“你闭嘴。”
“我是可以闭嘴,但你却没法翻盘,这是事实。”
话音落下,夜铎也不跟夜钧争辩,他缓缓闭上眼睛休息。本以为今夜的折腾,他能寻得一条出路,可不成想,最终还是败的彻底。
这或许就是命。
他若不听贤妃的,动了牛老,那之后一连串的事,大约也就不会发生。若是那样的话,他现在应该还在府中禁足吧?禁足,总比断了腿离京的好?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已成了定局的事,后悔有什么用?
他不是夜钧,那么输不起。
当然,他也不会那么轻易认命,来日方长,谁说得准。
夜铎心里正想着,就听到了踉跄的脚步声,他睁开眼眸,就见夜钧失魂落魄踉踉跄跄的站了起来。也不知道是因为心痛,还是身上痛,夜钧脸上的表情有些狰狞,有些扭曲。他一步步在乾元殿里徘徊,同时嘴里还在碎碎的念叨。
“我才是嫡出,是天启最尊贵的皇子,这天下本就当是我的,是我的。”
夜铎微微蹙眉,“你又何必……”
“夜钺?他凭什么当太子,掌天下?”根本不给夜铎开口的机会,夜钧冷冷的
继续,“他不过是个庶出,看上了个村姑,除了年少成名,有那点战功,他还有什么?世人皆称赞他有本事,其实,他也不过是浪得虚名而已。他要真有本事,又怎么会被我算计,中了蛊?那可是祸心蛊,以人体滋养,以人血催生的祸心蛊。它会吞噬人的心脏,让人渐渐的死去。呵……他现在,也离死也不远了。想登基上位,做梦去吧。”
夜铎看着夜钧,只觉得他是彻底疯了。
不过,夜钧已经走到了这一步,皇上又说了那样的话,他大约再疯狂一点,也无所谓了。
夜铎心里暗暗的寻思着,就听到了夜钧阴恻恻的笑声,“我得不到的,他也别想得到。我活不下去,他也别想活下去。”
“老六……”
“我是嫡出皇子,是这天下最尊贵的人,能取我性命的人,除了我自己,再没有其他人。父皇不行,老天不行,谁也不行。至于夜钺,他只配当我的陪葬品。太子……黄泉路上,我等着他,我倒要看看,到了阎王殿,他能当谁的太子。哈哈……哈哈哈……”
笑的猖狂又疯癫,夜钧的神志近乎失控。
夜铎瞧着,身子不自觉的顺着柱子,往一旁挪了挪,离夜钧更远了两分。
也几乎是在那瞬间,夜钧突然动了。
迈开了步子,夜钧猛地冲着西边的墙上撞了过去,随着一声沉闷的声响,血顺着粉饰的洁白的墙,一道道的流下来。那殷红的颜色,在昏黄的灯光下,隐隐泛着几分柔色。夜钧的身子,一点点的倒了下去,他惨白的脸上,带着一抹狰狞的笑意,他就那么瞪着大大的眼睛,再没了气息。
夜铎完全没想到,夜钧会以这种方式结束自己的性命。
他明明还有可能活下去的。
虽然是苟活。
微微的摇头,夜铎闭上了眼睛叹息了一声,这才冲着乾元殿外大喊,“来人啊,快来人啊,来人,来人……”
只不过,任凭夜铎喊得大声,喊得声嘶力竭,门外都没有半点回应。
他们被关了,也被遗弃了,生死,没人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