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沧的身体加速好转,在医生确认可以出院后就喜滋滋的收拾好东西回了家。
“还是家里舒服”
伸长懒腰后坐在沙发上,沧沧感受到了久违的心安。
穿着围裙做饭的谢芝齐在厨房忙碌着两人的午餐,时不时看看客厅里玩手机的沧沧。
“我又不会跑,干嘛这么紧张?”
再次被偷看的沧沧直接走到谢芝齐的身后,伸出手臂揽住他的腰身,凑到耳边轻轻说道。
谢芝齐拿着铲子的手一顿,随后出声。
“我的心里还是会有不踏实的感觉。好像在做梦。”
谢芝齐缺失的安全感和沉闷的嗓音让沧沧一愣,或许总是在失去的人对于自己失而复得的东西太过紧张,唯恐再次丢失。
直到坐在餐桌上开始吃饭,沧沧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才能解开谢芝齐心底的结。
“你不用担心,或许过段时间就好了。”
谢芝齐摸摸沧沧的脸颊,像是安慰沧沧也像是安慰自己。
吃完饭后的沧沧在客厅玩手机,谢芝齐在自己房间整理年前学术会议上的各种资料。
心里依旧不踏实,沧沧思索再三还是给谢宗儒打去电话。
“你是说谢芝齐的状态不对?”
对面的谢宗儒听到沧沧的描述拧起了眉心。
“也不是说不对,就是他会不由自主的去确认我的安全。很频繁”
“会不会你敏感了?或者他太在乎你,于是有了这种患得患失的举动?”
谢宗儒的反问让沧沧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敏感。
挂断电话后沧沧坐在原地思索了良久。寒假一个半月,她昏迷了一个月才醒。如今就剩半个月的假期
谢芝齐下楼倒水的时候就看到他的小姑娘拿着笔在纸上来回划,时不时笔头戳在下巴上,微微皱眉的小表情让他笑着倚在吧台旁边看了一刻钟。
写的差不多的沧沧抬头就看到了立在不远处的谢芝齐,此时即将坠落结束的夕阳把最后一抹橙色打在了他的身上,在他身后晕染开温柔的光。
“谢芝齐,你偷看有多久了。”
沧沧放下手中的纸笔,鼓出脸颊两侧的小包包,伸出小手扑到他的怀里去挠他腰间的痒痒肉。
两个人一个躲避一个前攻,一时间下午有些寂寥的屋子瞬间欢声笑语。
“开学前,我想回趟台南。”
沧沧拉过自己做了一下午的计划攻略给谢芝齐展示。
“爸爸妈妈一直希望我去台南看看阿公,上学期忙于学业也没能去,这回要去认认门。”
“凤南高中我也想去看看,有些怀念。”
“还有安平99年那会儿就没赶上,后来去了另外一个时空也是我自己去的。想和你一起去一回。”
“还有台南当地的夜市,我们好久没有去吃了。”
沧沧的指尖依次划过她的每一条计划,认亲、怀旧、美食、旅游,每一条她都想和谢芝齐去体验。
“你能空出半个月的时间吗?”
沧沧仰头问向谢芝齐。
“只要你需要,我都有空。”
谢芝齐黝黑的狐狸眼中映着沧沧的笑靥,只要能和她在一起,他怎样都好。
沧沧和谢芝齐就驾车从台北出发,三个多小时的车程后他们第一站去了莫奶奶的冰店。
冰店的样子和99年没有任何区别,时光似乎异常优待台南。沧沧和谢芝齐进入冰店就看到了莫奶奶。
她的样子和1999年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是头上的白发成为了主流,眼尾的皱纹是岁月侵蚀的痕迹。
她抬眼看向进来的两人,本想打招呼的举动突然一滞。随后又笑起来,慢慢走到沧沧面前。
“小姑娘,我是不是以前见过你?”
她熟稔的向前问候,但是又怕自己记错了惹人尴尬。所以笑容满面,口吻尽管带着疑惑但是异常慈爱。
时光仿佛一下子回到1999年,那个莫俊杰、李子维、黄雨萱、蓝沧海和谢芝齐一起来吃冰的时候。那个。。。。灿烂而又热烈的夏天。
沧沧只是笑笑不说话,莫奶奶已经70多岁了。沧沧的经历太曲折,不适合和这样一个老人家絮叨。
“莫奶奶,我们要一份绵绵冰,再来一份红豆冰沙加双倍炼乳。”
谢芝齐适时站出来挡在沧沧的前面对着莫奶奶说道。
“好,你们稍等。”
莫奶奶转身掩住眼底的惊诧,她虽然上了岁数但是记忆力还在,容貌这么熟悉又出色的一男一女她怎么会没有印象。尤其那个女孩儿,她都听到了这个男生唤她“沧沧”
好像俊杰高中时期的同学也有叫沧沧的,还来他们这里吃过冰呢?至于此沧沧是否是彼沧沧,她没有那么强的意愿去获取真相。
莫奶奶看了看身后,看到谢芝齐抽出勺子顺手递给沧沧,再看看女孩子笑容灿烂的模样也笑着摇摇头。
是与不是又怎样,兜兜转转还不是又在一起了?
“你们的冰沙。”
“谢谢莫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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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沧双手接过绵绵冰,拿勺子挖了一口放在口中,瞬间的凉意直冲大脑。
“好冰啊!”
沧沧摇头晃脑,弯起的眼眸呈月牙状。右手还握着勺子不肯放开,一副要斗战到底的架势。
反观旁边的谢芝齐,看到沧沧弯起的眼眸,他黝黑的狐狸眼中也渐渐迷上一层笑意。
“谢芝齐,你怎么口味和李子维越来越像了?吃这么甜,不怕三高吗?”
沧沧顺便挖走谢芝齐碗里的红豆冰沙,入口的绵密和蜜甜让沧沧同样打起哆嗦。
“你还记不记得李子维说过,爱吃甜的疼老婆。话说当时你和我换冰沙,不会也是因为李子维的这句话吧。”
沧沧回忆起他们一起来莫奶奶冰店吃冰那回,她听了李子维建议要了红豆冰沙,结果太甜和谢芝齐换了。
现在回想起来谢芝齐当时的举动确实很有嫌疑哦。
沧沧的话让谢芝齐直接红了耳尖,哪怕他已经是个32岁的成年男子,但是在爱人面前谈起过往依旧是18岁的小男孩儿一枚。
“嗯。”
简单的一个字仿佛耗尽了谢芝齐所有的勇气,所以说完后不看沧沧戏谑的眼神,只是加速了吃冰的速度。
这样的谢芝齐让沧沧真是心痒痒。
“谢芝齐,你嘴角有沾到冰哦!”
沧沧右手食指指向谢芝齐左边唇角,等到他还没反应过来后沧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在他左边唇角落下一个轻吻。
随后得意的笑着,那眉飞色舞的神情仿佛在说“你能拿我怎么样?”
谢芝齐乌黑的瞳孔一息之间碎冰散去,眼底温柔的镜面如同能将人溺毙的温泉。
该拿她怎么办哟!越相处越不愿意分离,哪怕有一刻她的视线不在他身上,他都觉得难捱。
从莫奶奶冰店出来,他们的下一站是去蓝沧海的家。慢慢行驶在熟悉的路上,哪怕谢芝齐和沧沧一起,哪怕他们牵着手,但是越临近,不安躁动的心越强烈。
直到站在熟悉的家门口,他们好像一瞬间回到了1999年。也是每天身披霞光,女孩每天下学后在这里和男孩儿告别,笑着说明天再见。
如今的墙壁上爬满了蔷薇枯萎的藤蔓,在米色的画卷上用枯涩延伸出一幅巨大的图案,那图案没有热烈奔放的颜色,没有绽放后绚丽的昳丽,但是犹如千骨攀附,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坚持,最终成就了这幅百折不屈的根骨。
沧沧的指尖一一划过指腹下那干枯萧瑟的骨干,眼泪开始充盈眼眶。
“谢芝齐,你知道蔷薇花的花语吗?”
沧沧不回头,也不等谢芝齐回答,只自顾自的喃喃道
“是热恋、爱情和爱的思念。寓意着永恒的微笑、华丽的初恋之情。”
沧沧如何不知母亲对戴建宏的爱意,可是世俗和道德犹如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所以不轨的恋情最终的走向注定是悲剧的。
哪怕后来母亲离婚,但是良心的拷问日日夜夜折磨着她,最终英年早逝。
“我们不会这样。”
谢芝齐走上前来握住沧沧的指尖,试图把自己的温暖从手掌传递到他的小姑娘身上。
再用右手抹去沧沧眼角落下的泪珠,濡湿沾染上来,谢芝齐更加觉得内心一阵心疼。
“沧沧,我发誓,我们永远不会经受这样的遭遇。”
谢芝齐把沧沧拥入怀中,声线颤抖着安抚她。又像安抚自己的心。他眼中乌黑的眸子渐起冷意,犹如碎冰翘起可怖的棱角。
他不会让自己陷入戴建宏的境地,也不会容许沧沧喜欢上另一个男人。如果有一天沧沧变了心意,那么他就杀了她再自戕。他们必须生同衾死同椁。
进入院落,满院入目是干净空旷,想来经常有人过来打扫,至于是谁那太明显了。。沧沧和谢芝齐相视一笑。
再次走进屋内,熟悉的摆设让沧沧又忍不住眼泪上涌,明明不久才从另外一个时空回来,明明才见过。但是这一次却更直观能代入蓝沧海的记忆。
“芝芝你看,这是你第一次进来的时候看见蔷薇花坐垫,还惊奇的问我是不是我绣的。”
沧沧激动的跑到沙发前面,看着熟悉的坐垫又想起谢芝齐当初的惊讶,于是指着它看向谢芝齐。
“芝芝,我的刺绣架也在。”
沧沧重新坐在刺绣架前面,熟悉的座椅能让她一秒回到1999年,在无数个夜晚陪着她的无言的伙伴。
谢芝齐看着沧沧来回的奔跑,每看到一个熟悉的事物就会兴奋的指给他看。仿佛他们之间从未隔过时间,1999年的相处开始一点一滴重新浮现在他们的心底。
等到跑腾的累了,沧沧坐在沙发上冥思苦想。
“芝芝,我现在想回台南生活了”
闷闷的声线有些沮丧,大大的猫妖此刻也被睫羽覆盖住,若是此时再挂上两三滴晶莹透彻的泪珠,想必谢芝齐能把心掏出来给她。
“那就回来。”
谢芝齐说的一脸坚定,反正沧沧在哪里他就在哪里,这点毋庸置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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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沧看着谢芝齐郑重其事的表情,瞬间在唇角弯出一个弧度。
“那如果我想回大陆呢?”
“我也去,最不济我跟着岳父炒料做火锅。”
“只是沧沧你去哪里都好,就是不许抛下我。”
谢芝齐忽然上前拉住沧沧的手,十指相扣。他可以允许沧沧去往任何地方,可是他不要被遗弃在原地孤零零等着她离开的消息。
99年的烂尾楼是,飞机失事是,最后那场婚礼梦也是。
人们都说再一再二不可再三再四,他已经失去过她三回,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他是一次也不想再尝试了。
眼前的谢芝齐极力忍住只要一回想心底就能泛出的无边痛楚,眼底的血色如同绯红的雾开始弥漫眼底,他没有泪水充盈,可此刻的沧沧就是听到了他心底无助的哭嚎。
“芝芝不怕!”
她上前搂住他的脖颈,右手一点点顺着他的脊背往下安抚。一次一次直到谢芝齐的呼吸逐渐平稳下来。
“芝芝,马上你就要过生日了。我想重新给你编制一条长命缕,把旧的这条换下来好不好?”
沧沧摸着谢芝齐右手手腕上早已不变本色的长命缕轻声说道。
本是正红色的长命缕因为吸足了血液变成了朱红色,和上面的相思豆融为一体,如果不是上手触摸,根本不会发现红豆的存在。
谢芝齐紧张的收回右手,低头不语。柔和的下颌线在这一刻开始寸寸紧绷。
“怎么了?”
沧沧起身上前,她不知道自己哪句话惹得谢芝齐一瞬间如临大敌,背部的硬刺全部竖起。
“能不换吗?”
僵持良久,谢芝齐小声从沙发另一头传来声响。
“好呀!那我重新编一条新的给你,这样你可以换着戴,行吗?”
沧沧想起谢芝齐右手腕上那道疤痕,以为他是不想被她看见。所以笑着建议道。
“不要,就要这条。”
气氛突然变得寂静,沧沧的笑意带着不解一点点回落。
为什么?如此在意这条长命缕。
察觉到沧沧的唇瓣拉成一条直线,谢芝齐忍住心下的慌乱,缓缓开口。
“这是沧沧第一次送给我的礼物,它有特殊的含义”
余下的谢芝齐没有再解释,只是抿起的唇瓣代表着他口不对心。
沧沧双手捧起谢芝齐的脸颊,目光直视他的眼底,不容许他有丝毫的躲避。
“芝芝,告诉我真实的原因。”
沧沧一旦认真起来,目光中的执着让谢芝齐恍惚间起来,随后唇瓣轻启
“手腕上有伤,不好看,会吓到你。”
话音落下的谢芝齐马上垂下眼眸,不敢再看沧沧的眼睛。周身萦绕的自卑就那么明晃晃的被沧沧看在眼底。
痛意直接慢慢延伸四肢百骸,沧沧的双手开始微微颤抖。她想过好多可能,唯独没想过会是这么原因。她以为她用自己的阳光驱散了谢芝齐心底的黑暗就可以了,但是哪里想到身处黑暗的人即使拥有了阳光也在时刻担忧自己卑微的过去呢。
沧沧眼中的泪水再一次滑落,谢芝齐的年龄都36岁了,人的一生有多少个36年啊,她的谢芝齐要怎么才能从那处黑暗中走出来呢?
看到沧沧掉眼泪,谢芝齐直接慌了神。他急的手足无措,不知道是先拿纸巾让沧沧擦泪还是先说话安抚他的女孩。
直到沧沧双手抓住了他右手的手腕处,长年未动过的长命缕被小心的解开锁扣,入目的疤痕如一条张牙舞爪的蜈蚣映入眼帘。
谢芝齐的右手有回缩的迹象,沧沧用力拉住,把旧的长命缕放置一旁。伸出右手食指慢慢描绘狰狞的图案。
她一下子想起了晓琳那支离破碎的手腕,可怖的裂开的伤口还有不断外涌的鲜血。
得有多疼,才能做了活着的逃兵奔赴死亡的怀抱
“芝芝,疼吗?”
沧沧抬起头,眼中弥漫着水雾轻声问出口。随后不等谢芝齐回复,唇瓣触到那道疤痕上,一一吻过。带着无比的郑重和爱意,想把过往的撕心裂肺一一抚平。
谢芝齐的心底好像坠入了一个温暖的水域,一点点融化心底竖起的冰锥,不过须臾,泛着冷光的棱角便软化了尖锐,形成不伤人的弧度,泛着绚丽的细碎光彩夺目耀眼。
“不疼”
谢芝齐垂着的头颅缓缓摇摇头表示不必担心。这点疼痛比起蓝沧海的坠楼九牛一毛,比起他心底铺天盖地的痛苦哀嚎不堪一击。
他割腕的时候就是怕,怕黄泉路上追不到她。毕竟过了那么长时间,他不确定沧沧是否有等他。
可是又期待,他曾听被人说过自杀的人是不入轮回的,那么他就有好多时间去找她。
他们一定会相遇,哪怕生死相隔,他总会找到她再续前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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