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忠第二次见到怡亲王,是过了两年,快要秋猎的时候,皇上传召怡亲王来商量事宜。就在养心殿门口,进忠还守在外头,里面的是皇上、皇后和李玉。
秋天的夜里头进忠就这样一个人站在外头。
但他看着不可怜,进忠身上的衣服好像天生就比别人合身,紧紧的绷在身上,勒出个盈盈细腰。
他身上带着一点儿傲气。
嬿婉这么想着。
“进忠。”
怡亲王站在进忠面前,进忠一抬头,就见到墨色毛领里头簇拥着一张人脸,这样近距离的就像一朵儿艳丽的花开到他面前。
这实在是一不合适的比喻,皇权在他的眼里自然是十分耀眼的,可是这一刻怡亲王身上最耀眼的不是他所具有的权势。而且他的那双眼睛。
那样的充满生机。
进忠下意识就觉得这眼睛的主人带着一种无法遏制的野心。
“皇兄传召本王,麻烦公公替本王通传一声。”嬿婉微微颔首说道。
进忠忙进去同传,然后又和怡亲王共处在养心殿门口好一会儿,两个人就这样静静的自在。
进忠面上被秋天冷的有些发红,也许是因为秋天。
进忠本以为他应该会在东巡、或者立后大典、南巡的时候见到怡亲王,再不济还有许多日夜,皇上总会传召的吧。
可是他总是远远的看到那个人的身影,惊鸿一瞥,能瞧出来是谁,却不能容他细细看看那张面孔。
一年而又九个月,近两年的时间。进忠总觉好像过去了一辈子。
他本来还想说些什么,可是他听见怡亲王唤他的名字,就什么都不想说了。
因为这证明,他还记得他。
*秋猎
进忠有心往上爬,他不喜欢李玉因为巴结皇后而更得皇帝的信赖,这样对皇后谄媚,而对旁人呲牙的狗,实在不如他。
这些理由其实都没什么实际意义,最重要的是,进忠心里有点儿野心,所以他不喜欢上头有人。旁的只算做是添头。
怡亲王就在不远处,进忠恭敬的面容仍未改变,只是他突然提及嘉贵妃来,说,“嘉贵妃娘娘真是尊敬皇后。”
李玉便罚他去一旁,不许跟着他们。
只因为金玉妍刚来挑衅过皇后,这些口舌的纷争都被皇上给挡了回去。李玉正为了他的主子如懿遭受挑衅而气恼呢,听见进忠这样糊涂的话,心里头生气极了。
这样进忠就孤零零落在一行人身后了。
他后面不远处就是怡亲王,进忠昂着头沉稳走着,并不显露慌张。
就听见怡亲王在后头一勒马,问道,“进忠,李玉怎么给你落下了。”
进忠转过身,先是恭恭敬敬的行礼,而后是隐忍而又坚强的说道,“奴才嘴笨,惹了师傅不痛快,师傅罚也是应该的。”
一旁骑马跟着嬿婉的春婵皱起了眉头,她是发觉了,这位进忠公公一见到她们王爷就做出这副楚楚可怜的姿态来,怕是有什么目的。
嬿婉只是轻轻一笑,然后两腿一夹,驾马跑远了。
进忠看见飞扬的马蹄,他面上不自觉的笑了起来,还轻轻抚摸自己微微发烫的面颊。
秋风也似剪刀,扎得他的面上热意显露。
春婵心情好了些,骑着马向前走了两步,回身似是无意地看向落在后头的进忠,面上笑了起来。
进忠还是瞪着那样无辜溜圆的眼,好像不懂发生了什么,慢吞吞走着。
春婵刚转回头,又看见嬿婉身下赤红色的马匹远远的掉了个头,又扬着蹄子飞奔回来。
嬿婉一声喝道,只说,“进忠,可要上马?”
进忠带着一些局促,但是却一脸期待的看着嬿婉,怡亲王骑着马向他冲过来。
马跑的这样快,踩在人身上怕是会令人不死也重伤。进忠身躯的本能让他后退,可他心里的想法却使他站在这里,伸出手。
嬿婉笑着,将进忠一把拉起来,使他也落在马背上,进忠卧在怡亲王的怀里,他心里头的痒意冲破到喉咙,只觉得这样荒唐而又……美妙。
去长着胡子的老皇帝身边争个最先有什么好的,他想、他要……
这是断袖之癖吗?
进忠头昏脑涨,晕的厉害。
春婵在一旁,内心全然是震惊,她从未见过王爷这样,对方竟然还是一位男子,太监也是男人啊!
她是知情嬿婉是女子的,皇上虽纵着怡亲王,但这样公然拥着帝王近身的宦官,成何体统!
这个进忠一出现,她们冷静的王爷都变得这样鲁莽起来。
春婵盯着进忠的衣袍,只觉得这个人狐媚惑主。
进忠的身子很僵,嬿婉觉察到了。她也同样觉察到了自己这般行事的不妥,这种举动实在过于轻浮,不过这小太监有两分意趣儿,嬿婉觉得自己只是率性而为,并无什么深意。
大不了晚上同皇兄知会一声,若是皇兄生了气,要迁怒进忠,嬿婉便将他要走便是。
嬿婉将注意力放在面前的路上,问道,“公公从前有骑过马吗?”
进忠其实没这么怕,他心里莫名地信任怡亲王,不过他还是带着些夸张的紧张说道,“回王爷的话,奴才不曾骑过马,也从没这样近距离的见过马儿。”
这话半真半假,进忠是不会骑马,不过他会驾车,也是和马离近了接触过的。近身服侍皇上的人,哪能连这个都不知道呢。
嬿婉心里头疑惑起来,她记得皇兄贴身伺候的人,都是得会驾车的吧。
有意思。
嬿婉一手轻轻抚了抚进忠的肩膀,说道,“无妨,若是怕的话,就抓住本王的袖子。”
进忠有些失望,他还以为怡亲王会说,若是怕就抱住他呢。不过袖口也好,这样亲昵,实在是太过迅速了。
进忠面上微微的笑容对春婵来说太过显眼,春婵吐了口气,有些无奈道,“王爷,这让皇上知道了该如何是好啊。”
嬿婉回答道,“无妨,本王自会和皇兄表明。”
春婵轻哼一声,谁说这个了,她的意思是为什么要为了这个太监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