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如锦手里紧握着菜刀,一直小心翼翼的留意着胡南汐、孟羽棠婆媳二人,忽闻脚步声四起,不多时就有大大小小数道身影朝着屋子里汇聚过来。
也才刚看清楚进来的人影,就见孟羽棠顺势抓住抢先进屋的一名幼童,推在前面谨小慎微的靠近自己:
“如锦呀,不为别的你也该为你的弟弟妹妹着想,他们尚小,沐阳更是你们六房唯一的男嗣,是你们六房将来的指望,你阿父这次在外行商又亏了银子,你若不乖乖回窦家,你弟弟妹妹如何养活,沐阳还得读书认字呢,难道你想让他将来成为目不识丁的乡野莽夫吗?”
看着上前来的小豆丁正眨闪着黝黑的小眼睛愣愣的注视着自己,小脚步一跛一跛的,花如锦随即记起这是三年前原主父母在外行商时产下的一对龙凤胎姐弟,大的叫幼恩,眼前这个叫沐阳。
据说,这小豆丁出生时就带了点跛脚的毛病。
当初原主肯留在窦家正是因为这对刚出生的姐弟。
若不是察觉到窦家父子的不轨之心,被逼得没了活路,她甚至至今仍愿留在那肮脏的地方守活寡。
胡南汐看到小孙儿进来,惶恐不安的眼中也立马露出一抹喜色,连忙示意道:“沐阳,祖母先前是怎么与你说的?”
花沐阳挠了挠小脑袋瓜,紧盯着花如锦手里的菜刀,瑟瑟发抖的答道:“阿姐,阿娘死了,阿娘被祖母打死了。”
随即,便泣不成声的大哭了起来。
“你......你个没出息的小瘸子。”
胡南汐气得脸都黑了。
自己什么时候教了他这话?
她知道这死丫头疼爱两个小的,本想让孙儿劝他阿姐回窦家,条件则是送孙儿入学堂。
没想到这小蠢货竟如此不争气。
气势汹汹的正要上前打骂小豆丁,花如锦提起菜刀便顺势指了过去,凶狠的目光吓得胡南汐立刻退了回去。
趁着姐弟二人相视之际,孟羽棠也没闲着,连忙朝着进来的夫婿花君煦使了个眼色,准备一起上去抢夺侄女手中的菜刀。
可尚未近身,花如锦眼疾手快,一手抓过小豆丁,一手操起菜刀便向着孟羽棠头顶挥去。
“哎哟喂......”
只一道寒光闪过,孟羽棠那高高隆起的发髻直接四散开来,几缕斩断的发丝洋洋洒洒飘落在了地上。
“你个疯丫头。”
孟羽棠魂都给吓丢了一半,汗毛倒竖着颤颤巍巍的一屁股坐倒在地,惊慌失措的一边往后爬一边拾掇着凌乱的头发。
“如锦,那可是你的二伯母。”
见夫人受了欺负,花君煦也只敢雷声大雨点小,气急败坏的指责道。
“呸,亏你还是县学训导,真是有辱斯文。”
花如锦恶狠狠的骂了句,握着菜刀在手里不停旋转着,灵动飘逸的刀影看得直叫人眼花缭乱,将众人都看傻了眼。
作为二十一世纪的金牌律师,这些年虽是整日里替人打官司忙得不可开交,可为了防止被人报复,防身的技能她是一日也未曾落下,早已练就了一身好本事。
对付花家这群杂碎完全不在话下。
面向惊魂未定的孟羽棠,花如锦漫不经心的冷笑道:“你若再敢向前半步,斩断的可就不是几缕青丝了,你们若想赶着去为窦家三郎殉葬,我现在就成全你们。”
二房赶来的子女们瞧着堂妹眼里布满的戾气,哪里还像是傍晚时那个只会哭诉求饶的小丫头,完全跟变了个人似的。
手里那菜刀更是耍得虎虎生风,一时间都生出了惧意。
即便看到母亲受了欺负,也不敢上前来讨还公道。
几人阴恻恻的面面相觑了一眼,先是不动声色的搀扶着母亲往门外退去:
为今之计,最好的法子是让窦家自己来拿人。
“听着,窦家的事情我自会解决,如果有人还想贪图窦家的银子和贞节牌坊再来为难我们一家五口,那我就先送你们去做贞洁烈女。”
花如锦恶狠狠的瞪了眼缩在榻边的胡南汐,想着昏死的原主母亲,随即领着小沐阳径直出了屋子。
她记得蔡氏傍晚时为了庇护原主,被胡南汐和二房几个小的打得头破血流昏倒了过去,只怕伤得不轻。
而父亲花君年带着幼女去城里请医师至今未归,恐怕是被耽搁了。
想到这里,她目光警惕的注视着门口二房一家人,赶忙加快了脚步,朝着最西边的内屋行去。
没走多远却听到一阵嘀咕声如苍蝇般嗡嗡响起:
“这孽障,不孝女,简直和她那不要脸的母亲一个德行,不守妇德,自甘堕落的要去做小荡妇。”
之后声音压得更低了些:“快,立刻去请窦家的人前来。”
得知屋内那几口子想要去请帮手,花如锦却置若罔闻的继续前行。
行走间,嘴角不自觉的微微扬起,在黑暗中邪魅一笑,顿时放松了警惕,也未回去阻拦,反而是大大咧咧的走进了西边的屋子。
可脑海里已经大致有了脱困的法子。
花家这老太婆本就不在意原主的死活,为了银子和花家的名声,如果得知窦家二郎对原主真有轻薄之意,只怕会更加坚定她让自己为窦元骞殉葬的决心。
所以,这次她要将事情闹得不仅是花家、窦家不能收场,就连官府也不敢轻易息事宁人,还得主动受理这桩案子。
打定主意,她缓缓推开虚掩着的房门,只见陈旧的木屋内,灯台边油灯已快燃尽,昏暗的灯光照出半张清秀的侧颜来。
看着里边简榻上躺着的妇人,花如锦正要走上前去便听到一阵轻微的咳嗽声徐徐响起。
“阿娘。”
见到母亲醒来,花沐阳擦干脸上的鼻涕和泪迹,跛着小脚步一瘸一拐兴奋的率先冲了上去。
蔡白薇从床上艰难的坐起身来,扭头看到门口活生生的花如锦,顿时喜极而泣,一边伸手接住儿子一边哽咽着唤道:“如锦。”
瞧着床上那单薄的身影,浑身脏兮兮的遍布血迹,额间的淤伤更是好几处,回想着她往日那花一般的容貌,如今竟被人糟践成这副模样,实在是叫人怜惜。
“大姐你……阿娘不用担心,我没事。”
花如锦学着原主的语气安慰了声,随即偷偷将菜刀藏入腰中,立即走了上去。
蔡白薇注视着她额间已经凝固的一块血迹,心疼不已的伸手过来轻轻抚了抚:“还疼吗?”
静静凝视着伸过来的那布满抓痕和擦伤的手背,花如锦心里微微一酸:“不疼。”
作为在孤儿院长大的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温柔的关切。
实在不知如此温婉贤良又貌若天仙的女子怎会嫁给原主父亲那般懦弱无能之人。
只因为是花君年在外行商时带回的妻子,这么多年一直不受胡南汐那尖酸婆子待见。
“都怪阿娘没用。”
蔡白薇心酸的抹了抹湿润的眼角,想到窦家定是会再来要人,心里的绝望全然写在了脸上。
花如锦本想再安慰她几句,可话未出口,就见屋内灯火颤动,紧接着一道黑影从窗外猛的闪了过去。
“姑爷,并非我们不将人给你送去呀,是那贱丫头变了节,不愿下去陪你,冤有头债有主,你可别来吓唬我们,你要找就找你那不要脸的娘子啊。”
屋外,喧嚣声再起。
花如锦回眸,只见昏暗的屋子里,蔡白薇和花沐阳母子也吓得面色苍白,紧紧依偎在了一起。
“窦家公子,我女儿嫁入你窦家你未尽半点夫妻之责就撒手人寰,她与你素未平生却无怨无悔的替你守丧三年,如今丧期已过,就请你高抬贵手不要再纠缠于她了。”
蔡白薇凝视着空气,心惊胆战的竭力恳求。
花如锦听着周围的动静,心里也是一阵发怵。
但转念一想:姑奶奶我是鬼,岂有鬼怕鬼的道理。
朝着蔡氏母子轻嘘了声,随即握住腰带中的刀把夺门而出:
“活着连成亲都不敢露面的废物竟靠着阴魂不散的伎俩出来兴风作浪,想必与他那哥哥窦二郎也是一丘之貉。”
花如锦暗自嘀咕了句,环顾着从窗纸里印出的几盏微弱光影,再转向黑漆漆的院中,努力搜寻着猎物。
不多时,吵嚷声渐渐停息,院子里也变得异常安静,诡异的小院里唯有清风夹着夏日的热流暗自涌动。
她驻足凝听细看,暗涌的风声中忽然传来一阵淡淡的怪异迭香味。
这味道!
怎么有些似曾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