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温知府,启禀叶知县,江安县图知县死在了鸿鼎酒楼。”
领头的差役面色凝重的速速上来禀报。
“什么,图宏死了?”
温毓鸣一脸诧异的看向叶成帏和一群属吏。
叶成帏心里也是一阵惊愕。
先有柳橙畏罪自杀,如今图宏又未经审讯突然暴毙,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他隐隐的察觉到这其间怕是并不简单。
如果仅是一桩事可以理解成巧合,但连续发生这样的怪事就不得不让人生出怀疑了。
图宏作恶多端,畏罪自杀倒能说得过去,可柳橙的死一直让他耿耿于怀。
恐怕柳橙在任上并不单单只是牵涉到几桩劝人殉节的事情。
叶成帏此时越发感到困惑:
他们为何如此惧怕审讯?
又或者说是有人不想让他们接受审讯?
想到这里,他眼神飘忽不定的慢慢看向了一旁正在详细问询差役们的温毓鸣。
“图宏这厮今日避而不见,定是早就察觉到本府会审出他作恶的罪证,赶在审讯前畏罪自杀了。”
温毓鸣先一步做了结论,随后不紧不慢的看向叶成帏:“叶知县,你随本府亲去鸿鼎酒楼,查清图宏的死因。”
叶成帏思忖着点了点头,立刻跨上青骢大马先行领人在前引路,急奔鸿鼎酒楼。
温毓鸣叮嘱唐浩然留守县衙收押人犯,也带了些州府的人坐上轿子紧随而去。
只是他那笨重的体格将轿夫们折腾得够呛,行在路上如同乌龟爬行,叶成帏终是没了耐性,挥鞭打马身影先行消失在了街道尽头。
正午过后,本该清净下来的鸿鼎楼此时却异常热闹,围观的人群络绎不绝。
江陵城的差役收到回衙的讯息后,又得知酒楼里出了命案,第一时间赶来将酒楼各处要道围得异常严实。
待得叶成帏赶至时,领头的差役一边领着他往楼上走一边详细的禀道:
“我等问过酒楼的掌柜和小二,他们都说图知县从酒楼营业开始就来了此处,一个人点了一桌酒菜喝了一晌午闷酒,也没人敢上来打扰,后来有小二见里面太过安静,上来盘问可要添菜加酒,便发现图知县死在了厢房中。”
“他没见过什么人?”
叶成帏狐疑着看了眼差役。
大约记得江安县那群小吏们说图宏是有要事被耽搁了。
差役迟疑着禀道:“听掌柜和小二的语气,图知县的确是想要在此约见什么人,可自始至终他们并未见着有人来过。”
“这倒是奇怪了。”
叶成帏冷笑了声。
一进顶楼的厢房,便见一具已经僵硬的男尸倒在了太师椅上,嘴角有凝固的血迹一直蔓延到脖颈间。
“验尸。”
叶成帏冷静的向跟来的仵作吩咐了声,便坐到不远处的一张小凳上静候着结果,眼神时不时的打量四周,却并未发现有门窗被打开的痕迹。
仵作取来验尸工具,一丝不苟的在尸身上一面检查一面详细作禀:“死者身上无伤,屋内无打斗痕迹,排除殴斗凶杀可能。”
书吏官在一旁认真的记录。
“从尸体身上以及桌上的酒菜提取的样本,银针皆呈银白之色,也并非下毒谋杀。”
仵作收起一根根银针,又在尸身上各处查验,最后得出了结论:“脖颈僵直,食道处有淤塞,该是突发心梗而亡。”
“突发心梗?”
叶成帏半信半疑的起身,围着尸体慢悠悠的来回打转,之后又将视线落到了摆菜的桌面上。
在桌子上一一察视着各道残羹菜肴,随手拿起尚未喝完的酒壶晃荡着到鼻根前嗅了嗅。
酒味有些刺鼻。
又拿起图宏跟前的酒杯细细闻了遍,一股淡淡的幽香扑鼻而来。
他幽幽冷笑:“很显然,图知县饮的酒并非是壶中一个味道。”
想了想,又将桌面上另一个空杯取来深深地吸了口气,一股复杂的味道顿时卷入味蕾中,有烧酒的刺鼻可似乎又夹杂着一股被掩藏的清香。
“只怕这屋子里早已有人来过。”
叶成帏暗自嘀咕了声:否则一个人饮酒怎会斟两杯。
他立刻唤来小二,询问道:“你今日为图知县上过几壶酒?”
“两壶。”
小二不假思索的答道:“晌午时,知县大人饮完了一壶酒,便让小的将空壶撤下换了新酒,后面就吩咐小的不可再上来打扰。”
叶成帏举着空杯又问:“两壶酒可有差异?”
“并无差异。”
小二一脸笃定:“图知县最爱本店的烧酒春上雪,所以只要了此酒。”
叶成帏顿时了然于胸,便将图宏面前的那杯残酒递上去,小二闻了闻,立刻摇头:“这酒的味道好生奇特,并非本店所有。”
叶成帏颔首,又将手里的空杯递到他跟前,小二一闻连忙点头:“这才是春上雪的味道。”
“很好。”
叶成帏拧眉浅笑。
如今完全可以断定是有人来过这厢房,并且另外带了酒进来。
只是仵作验尸并未查到尸体内有毒素,而且从空杯里隐藏的味道来看,入内之人也饮过自己带的酒水。
可见那酒水并无异样。
所以让图宏致死的原因并非酒水。
想到这里,他又继续在桌案前四处察看,眉眼轻闪着连任何一个角落也不敢放过。
看了许久,他忽然在先前放置空杯下方的桌底发现一粒细小的颗粒,拾起来一闻,顿时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腥臭味。
对比着桌上的菜肴,竟发现桌上并无此物。
他又吩咐差役们在地面上四处搜寻,再次发现了几粒与此物味道相同的细碎颗粒。
叶成帏将这些黑色碎粒汇集到一处放入帕子里摊到小二面前,厉声质问道:“何物?”
小二反复察看并用鼻子猛嗅,最后茫然无比的摇了摇头。
叶成帏只得将目光转向屋内的差役。
差役们平日里连这种奢华的酒楼来一趟都极为不易,哪能嗅出其中的味道,也纷纷一脸困惑的摇头。
叶成帏只得将目光看回尸体上,语气沉沉的对仵作吩咐道:“将尸体带回江安县县衙,开膛验尸,寻出这异物。”
回想着花家那妮子这几次用死尸大做文章,而她身边又有个高深莫测的老乞丐,或许这妮子能给自己答案。
将帕子包裹好藏入袖中,正欲带人离去,却见温毓鸣大腹便便的姗姗来迟。
“怎么样,叶老弟,可有收获?”
温毓鸣将手紧紧搭在师爷穆贤身上,喘着粗气问道。
“暂无定论。”
叶成帏冷幽幽的笑道。
不经意间,杏眸闪烁着视向了厢房外廊坊尽头撑起的一扇柳叶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