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书翰对这位苦命的女人极为同情,他记得花君年如今已经替代了花家老二进了县学,此时却不见人影,随即问道:“如锦的父亲还没从岳州回来呢?”
“已回来多日了。”
蔡白薇吩咐众人落座后,一边忙着沏茶一边回道:“这不刚入县学,还有不少事情要去应付,所以每日回来的就晚了些。”
“嗯,是该勤勉些。”
魏书翰脑海里不由得想到了花家那位矜矜业业的老训导,心里倍觉欣慰,不住夸赞道:“如锦阿父倒有几分子珩兄弟的风骨。”
蔡白薇愣了愣神:“莫非先生识得我家公爹?”
花如锦也有些好奇的看向魏书翰,突然意识到这老家伙死乞白赖的求着自己拜他为师,只怕他与花家老祖父果真是有些私交。
魏书翰却只是眉眼轻闪着淡然一笑:“确实是识得。”
随后便闭口不言,没再继续讲述下去。
颜华清整日里走南闯北的,倒是知晓些他的事情,有些不确定的问道:“听闻魏老早年间做过本省的按察使,主掌本省司法刑狱,晚辈要是没记错的话,该是在十八年前。”
魏书翰神色一暗,不动声色的笑道:“是有这么回事。”
“仔细想来,要说十八年前咱们荆州府发生的大案可真是不少呀,且不说江安县那些糟心事,就说这江陵城里就有桩轰动全城的大事。”
颜华清意有所指的看向花如锦:“花家三爷那桩案子当时便是闹得沸沸扬扬,之后没多久允王回京,整个荆州府不少官员出现断层式的升迁,可唯独魏老销声匿迹,这倒是叫人百思不得其解了。”
“颜公子还真是个百事通,对荆州府乃至本省大大小小的事情皆通透得很啦。”
魏书翰随口应了句,便自顾自的去喝茶,并未再去接他的话。
花如锦也不知颜华清为何会去提及花家当年这桩上不得台面的丑事,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瞧着蔡白薇和舒瑾玄脸上皆露出难堪的神色,赶忙转移了话题:“阿娘,这位正是咱们县里赫赫有名的讼师颜公子。”
“原来是颜公子。”
蔡白薇自是清楚颜华清的底细,当初女儿的事情本还想着请他相助,可此人性子怪癖又常年不在江陵城,便没往这方面打算,没曾想今日竟然不请自来,到了自己家中。
都是些招惹不起的贵客,她连忙吩咐道:“如锦,你陪着魏老和大家在客堂里叙叙话,我呀这就去备些菜肴,今夜就留颜公子在家中一起用饭。”
也不等花如锦答应,颜华清便直接接过了话来:“那我可不客气了,就有劳伯母了。”
“不客气,不客气。”
蔡白薇笑盈盈的应了声,径直去了厨屋。
花如锦搂着两个小豆丁愣愣的注视着颜华清,哪里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舒瑾玄还不清楚颜公子为何突然就缠上了表妹,谨慎的打量了眼他,僵笑着说道:“我去黄柳巷里酤些酒回来。”
花幼恩和花沐阳惦记着巷子里的梨花糕,也连忙追了上去,大声喊道:“表哥,我们陪你去酤酒。”
舒瑾玄与往常一般,一边抱着个小豆丁就匆匆出了门。
花如锦看了眼身旁的程霓霓,小声问道:“你要不要一起去?”
听到长姐的说话声,花沐阳立时拉住表哥的衣衫,扭过头来静静的注视着这位陌生的姐姐。
花幼恩看到程霓霓就想到了当初在院子里见到的红衣女孩,瑟瑟发抖的扯了扯舒瑾玄的袖口,小声催促道:“表哥,表哥,我不要和女鬼一起出门。”
“不许乱讲话,哪有什么女鬼。”
舒瑾玄对小不点的话很是费解,也不知小家伙为何会叫人家女鬼,耐心解释道:“她叫程霓霓,是你们阿姐带回家来,往后要与你们一起跟着魏老读书认字的。”
一听是长姐领回来的人,花沐阳目光顿时友善了许多,挣脱下地,慢悠悠的跛着脚走到程霓霓跟前,眨闪着小眼睛温柔的示意道:“霓姐姐,我们一起去黄柳巷买梨花糕。”
花如锦目视着两个小家伙面面相觑许久,也跟着附和道:“去吧。”
程霓霓这才点了点头,两人手拉手跟在舒瑾玄身后一起出了门。
花幼恩看着甚为不悦,一直撇着肉嘟嘟的小嘴瞪程霓霓,可瞧着那身量足足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终是胳膊拗不过大腿,只得容忍她当个小跟班。
花如锦将一切看在眼里,心知花幼恩这小不点对霓霓还存有成见,好在小豆丁向来听自己的话,找个时间好好与她开导开导,总是能够与霓霓和睦相处的。
等着儒雅表哥带小豆丁们离去后,花如锦收拢思绪,开始盘算着接下来的打算。
既然拜了师,留魏老在家中传授学业,自己自是要多从他身上取些经。
也难怪他如此信誓旦旦的保证不会让自己吃亏,做过省府的按察使,文韬武略,的确是对自己的前程大有益处。
想了想,她认真的对魏书翰请示道:“师父暂时在家中休养几日,明日我请个工匠过来,在院里搭建个书斋,之后在为霓霓、沐阳他们开课不迟。”
“三个小家伙的课业倒是不急于一时。”
魏书翰挑眉道:“状元郎如今被免职,江陵城的县务暂由唐浩然接管,荆州府的老同知听说也是个古板之人,你接下来替人诉讼可不敢大意了,仅是代写诉状就不能马虎。”
想到唐浩然这人,花如锦心里的确是没个底,几次和这人接触下来唯一得出的结论只有一个。
怕就是个两面三刀、油嘴滑舌的小人。
她若有所思的重重颔首道:“徒儿心里有数。”
魏书翰对这丫头的能力从无质疑,就是她初入讼师领域,不懂官府那些繁文缛节,看着正悠闲喝茶的颜华清,当即就有了主意:
“颜公子也算是咱们这行的老人了,各类格状的书写格式早已烂熟于心,你呀就将近年来经手过的各州各县案件的格状状纸搜集一份传于如锦这丫头过目。”
“我?”
颜华清心里一阵不爽,就差直言:凭什么你收的徒儿要让我来传授经验?
花如锦可不想求着这厚颜无耻之徒,正要回绝,颜华清却神色一转,立时笑眯眯的表态道:“小事一桩,等今夜回府后我便差人将东西搜集整理好送来。”
话落,又轻盈的摇着手指,立刻补充道:“花小姐是性情中人,我呀保证绝不会因为这等小事叫你吃了亏。”
“如此,倒是要谢过颜公子的好意了。”
花如锦语气不冷不热的回了句,实在是琢磨不透他的心思。
横竖他也是个不客气的主,自己正好与他礼尚往来,可不能亏待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