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宓在江陵调研了几天,才去江陵府衙报告。
“你便是陈状元?”
江陵知府齐稽中满是赞赏看着陈宓。
“早就听说陈状元年少有为,且风姿卓越,但万万没有想到,陈状元竟然是如此年少,还如此俊秀,果然只有起错的名字, 没有起错的外号,果然不愧是国朝人样子啊!”
知府齐稽中身材高大,一脸正气,端得一副大宋文官模样,笑起来更是和蔼,令人一见便心生信赖和好感。
关于这个齐稽中的来历, 陈宓来之前也是有过一些了解的,齐稽中字觉明, 长兴人。少年寒苦, 刻意求学。
13岁时以文章谒见安定先生胡瑗,胡瑗奇其才,留之受业。
宋皇祐五年进士,调主杭州钱塘薄,有政绩。被荐入朝,累迁江宁府江宁县,江宁素为多事,更换许多县令。
齐稽中到任后,处理得并并有条。太守知其敏捷,委其在江通一带筑圩数千丈,使水田免遭害,当地人称“齐公圩”,后得赏识, 一步一步提拔,近两年被提拔为江陵知府, 作为一个没有什么背景的人,自然算是很不错的了。
不过在这江陵府,别看齐稽中一脸的威严, 但这里真正能做主的还真不是他。
荆州地区地处江汉平原,西接天府之地川蜀,北通军事要塞襄阳,顺长江而下可达中国经济重心地区,在赵宋一朝平定武平、后蜀的过程中发挥了重要作用。
荆湖北路是大宋重要的财政军资供源地之一,因为历来身处要冲,是兵家必夺之地,到了战乱时期兵凶战危,但到了和平时期,这里却是财富汇聚之地,因而,这里也有诸多的大族。
东晋时候,南朝为笼络人心、安置大族,便就地按流民原来籍贯在南迁之地设置原籍州、郡、县。
当时北方大族大多集中在长江流域,特别在建康和荆州附近,虽然风流早就被雨打风吹去,但宋代百余年的和平,还是让这里的世家大族重新焕发了新生。
这些世家大族,有一些诗书传家,掌控了上升渠道,有些掌握了大量的土地,成为大地主,有些则是利用百年的时间,让旁支掌控了大量的胥吏位置,成为名声不显,但却影响力巨大的胥吏家族。
而江陵府西南部靠近四川与荆湖南路的西北部,这里山地密布,又临近羁縻府州,里面的蛮夷时常作乱,因而那地方也是乱的很,所以一些匪人也聚集在内,形成了巨大的威胁。
所以,陈宓来到了江陵,便十分的小心。
这个小小的江陵府,地缘重要、权力结构复杂、各种异常力量犬牙交叉,力量的展示有时候根本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文明,若是一个不慎,便要身死道消。
齐稽中身为知府,但却受这江陵府大族、辅官、胥吏联手钳制,当然算不上政令不出府衙,毕竟这是大宋皇帝任命的封疆大吏,全然藐视也是不可能的,有些权力大族也不敢触碰的。
北宋时期管理荆州地区的主官出现“知江陵府”和“知荆南府”并存或者交替的现象。
这是因为荆州地区为赵宋一朝南下统一发挥了巨大作用,其间,该地区的地方政府官员扮演了举足轻重的角色。
对于北宋荆州地区的知府,官员任职记录多为荆南府而不是江陵府,这里主要原因是江陵知府需要兼任荆湖北路的军事长官,即兵马钤辖,掌握本路最高兵权,江陵府也就成为荆南军府,知府亦可称为知荆南府。
这种形式既有利于及时镇压少数民族叛乱,也有利于防止地方权势壮大,威胁中央。
若不是因为齐稽中还掌握着手上的军权,他估计真的要被这江陵大族给架空了,但这和平时期,轻易不能动军事力量,因而这齐稽中的生活也并不好过。
这一点从齐稽中略带些愁苦的姿容可以看出。
这些事情陈宓在江陵府城稍微打听了一番便知道了,毕竟不是什么机密的事情。
不过陈宓对这个正印知府却没有半点的轻视,因为接下来有好多的事情需要仰仗面前这位支持呢。
听闻齐稽中如此夸耀,陈宓赶紧连道不敢:“府尊过奖了,小子不过是叨天之幸罢了,当不得府尊如此谬赞。”
齐稽中也只是随口一夸,之后便是随意聊天,咨询京里的情况,以及问候张载的情况,陈宓也娓娓道来,有些事情能说便多说一些,有些事情不能说便少说一些,但以他的说话本事,自然让人看起来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熨帖感,倒是让齐稽中对这个少年郎生出了几分好感。
因为这几分好感,齐稽中倒是有了几句关爱的话语。
“……陈判官此次远道而来,必定是身心俱疲,这几天便好好地歇息一番,待安歇差不多了,本官为您筹办洗尘宴,也给你介绍一下同僚们,以后相处的时间可多着呢。
不过陈判官初来,却是以多了解情况为主,一些事情莫要随便插手,有什么事情可以先找本官问问,免得得罪了人。”
陈宓点点头,这话倒是有几分关心人的意思了,倒是要领情的。
“那府尊,属下便回去歇息了。”
齐稽中笑着点头道:“好,那本官使人给你安排个住处,这府衙倒是有房间,就是条件有些简陋,陈判官可以去看看,若是不嫌弃便可以住下,若是觉得过于简陋,也可以在外租住民屋。”
陈宓笑了笑点头,地方官员倒是有一些好处的,若是在汴京,却是没有这般好处。
宋承唐制,唐朝一般不为京官提供免费住房的做法,宋朝也是如此,自京都到各地州府,都设有楼店务(后改名店宅务)作为主管国有房产和邸店的行政部门,负责出租及修造事宜,相当于近世的房管局。
官员在京都任职而又无私第的,都要僦屋而居,即便是宰执大臣也是如此,没想到这地方官却有房子住,却是意外之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