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姆·德雷克听到动静，下意识低头，视线立即锁住蝙蝠镖，并且几乎同时，辨认出它是一年前的样式。
——拦下他的不是蝙蝠侠。
而且，就算蝙蝠侠有使用旧装备的可能，他也绝不会用这种挑衅、威胁的方式拦下一个孩子。
提姆无比坚信这一点。
他在心中迅速分析起现状，并保持着警惕，缓缓回过身，结果发现，周围根本没有什么人，除了……
提姆看向对面楼顶上，那个有着黑色头发和白色眼睫，外表看上去有些病态的“邪|教案幸存者”正站在那里。
阿尔文。
一个没有姓氏的奇怪男孩。
显然，刚刚掷出飞镖的人就是他。
提姆觉得有些奇怪。
白天的时候，他试着和对方搭话，可阿尔文的态度相当恶劣，没有任何想搭理他的意思，现在为什么会这么做？
而且，阿尔文的这枚蝙蝠镖是哪来的？
……等等。
“一年前”？
提姆微微一愣。
他立即想起了一年前发生的那起邪|教案……所以，在那个时候，阿尔文就已经和邪|教扯上了关系，还因此见到了蝙蝠侠？
可阿尔文现在挑衅他又是想做什么？阻止他去调查？
这个家伙的身上简直浑身上下都是谜团。
提姆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又一个的猜测。
然后下一秒，他就看到阿尔文朝他招了招手，还比了个手势，示意他把蝙蝠镖扔回来。
提姆：“……”
那副理所当然的态度，和白天的那些祈使句一样，十分不舒服。
只是，提姆怀着怀疑和疑惑，将蝙蝠镖扔回去后，他意外地发现，阿尔文……似乎变得友好了一些。
不仅道了声谢，还提醒了他一件之前绝对不会想到的事。
“什么？都被水淹了？”
提姆惊讶地看着他。
阿尔文将蝙蝠镖收回袖子里，可有可无地点点头：“不相信的话，你可以去确认一下。”
“呃……谢谢。但为什么你会……我的意思是，我以为你不想和人提起这个案子？”
提姆没有怀疑阿尔文的话。
这么夸张的事，就算他跑过去确认，也很快会在报纸上见到相关的内容。比如，韦恩集团帮忙修缮老城区下水道之类的——作为九岁时就发现蝙蝠侠与罗宾真实身份的人，提姆早就能做到一一对应起韦恩集团动向与蝙蝠侠的行动。
他会这么问，实在是阿尔文前后的反差，大到让人无法忽视。
这段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让阿尔文改变了主意？又或者……
阿尔文：“……”
这个小鬼怎么那么麻烦？
虽然不知道具体在想什么，但那种自以为遮掩起来的怀疑、戒备和疑惑，实则几乎明明白白地摆在明面上，看着就觉得烦人。
阿尔文忍不住啧了一声。
“不，我白天不想理你而已。”
提姆：“……”
居然没几句话就又变回白天的态度了。
阿尔文才不在乎提姆会怎么想，只想赶紧结束这次对话，得到自己想要的：“我想知道，是不是每一个和蝙蝠侠有关的案子，你都会去这么现场调查？”
牵扯到蝙蝠侠，提姆变得更加谨慎起来。
他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试探性地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想要你的调查结果。”
阿尔文直截了当地提出条件。
“作为交换，我可以告诉你关于那个邪|教的事。”
提姆下意识想皱眉，但忍住了，不动声色地打量起阿尔文。
给是不可能给的。
他知道蝙蝠侠与罗宾的真实身份，调查内容里难免会带上一些容易让人产生怀疑的内容。但想到阿尔文身上越来越多的谜团，提姆没有立即拒绝。
“为什么？……你也喜欢蝙蝠侠和罗宾？”提姆作出犹豫的样子，有些迟疑地问。
“是的。”
阿尔文毫不心虚。
提姆却越发怀疑起来。
“……我很愿意给你，可我把它们都放在学校里了，而且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得住校，你知道的，寄宿制学校就是这么不方便。”
说到这，提姆停顿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脸真诚地提议道：“不过……你如果真的那么想要的话，要不你给我留个地址？我想我可以寄给你。”
又是试探和谎话。
阿尔文盯着他看了两秒。
“不，还是不麻烦你了。”
阿尔文彻底没了装瞎的欲|望，扔下这句话，转身走向下去的楼梯。
夜间活动的时间不算多，他还不如趁早去搞清楚交易的时间和地点。
“等等！”
提姆没想到阿尔文能这么自说自话，下意识把人喊住。
“你要去做什么？”他停顿了一下，有些生硬地转折道，“我记得你白天还在输液……你的伤应该还没好吧？”
阿尔文脚步一顿，回过头，也扯了个谎：“复健。我觉得天气不错，到处走走，锻炼一下，说不定能少待几天医院。”
提姆看了眼阴云再一次遮住月亮的天空，不由一哽。
“……好吧，今天天气确实不错。那你继续吧……我得回去睡觉了。顺便，谢谢你刚刚的提醒。”他像是真的信了这个敷衍至极的谎言，十分配合地回答道。
阿尔文觉得这家伙无聊透了，居然这都不戳穿。
“再见，愿圣光保佑你。”
阿尔文弯了弯眼睛，露出一个笑，温和友好。
提姆翘起嘴角，回了一个笑，天真单纯。
两人友好分别。
然后，不约而同地，在背过身的一瞬间，都迅速冷下了脸。
甚至，阿尔文在走入楼道，完全离开提姆的视线后，立即加快脚步下楼，一头钻进阴暗的小巷里。
他不认为这是多此一举。
那个黑头发的小鬼太喜欢提问，还明显对他表现出了怀疑，谨慎一点很有必要。
阿尔文看了眼身后空无一人的街道，尤其多注意了一下几个无光的角落，确定没有任何不寻常的动静，又接连绕了两个大圈，才朝着目的地赶去。
溜出医院前，阿尔文去找过一次之前的那个光头，用几片止痛药，换得了之前被打断的话。
和白天的时候比起来，光头的精神更加恍惚，阿尔文用了很大力气才让他勉强捡回说话能力。可惜，光头知道的东西不多，阿尔文只得到了一堆主要由“不知道”“不清楚”构成的回答。
唯一勉强算得上清楚的，是那批货现在大概的存放位置。
可阿尔文来到光头说的港口，看着一个挨着一个、几乎没什么明显区别的仓库和无数堆叠在一起的集装箱，才意识到，“大概”这个词的水分含量有多高。
不过，问题也不大。
阿尔文踩着废弃建材爬到集装箱上，想要从高处找到一些不一样的动静。
很快，他注意到靠近岸边的位置，一辆货车开了进来。昏黄的车灯闪烁了一下，将两侧集装箱上密集的铁锈，照得多了几分畸形与恐怖。
没一会儿，货车停在其中一间仓库附近。
车门打开，两个马仔裹紧外套叼着烟跳下来。他们打开车厢，合力抬出一个半人高的板条箱，一点点挪向大门紧闭的仓库前。
其中一个回头看了眼车厢里好几个堆叠在一起的板条箱，拉下脸忍不住抱怨起来，话里还夹了好几句俚语脏话。
“真他妈重，该死的，这东西都搬了多少回了……要我说怎么不干脆吞掉企鹅人的钱，这样不就……”
“得了吧，”旁边的同伴无情地打破了他的幻想，“我听说是他们主动找上的老大……也不知道哪来的消息，不过，哈，那群怪胎的事情谁能搞得明白。”
“见鬼，真不想跟他们打交道！”
这时，一个声音突然插进来。
“真的吗？那要不要我替你干？”
“FUXK！”
两人当即扔下箱子拔出枪，枪口对准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货车车厢上的阿尔文。
“Huh，夜里闲逛的小鬼？你以为你——”
“等等，你是阿尔文？”
“阿尔文？就是那个……一万美金？”
两人面面相觑，姑且放下了枪，只是仍没收起来。
阿尔文像是没察觉到他们的戒备，跳下车厢，语气轻快地打了个招呼：“哇哦，所以现在你们都知道这件事了吗？”
“要我说你可干得漂亮，操，如果可以我他妈也想去……咳，所以你来这儿干什么？”
阿尔文耸耸肩，说着半真半假的话：“企鹅现在进了黑门监狱，我以为能松口气，结果总有一些家伙自作聪明，想趁这个机会捞上点……啧。”
听到这话，两人才终于放下戒备。
“哈！所以你想让老大帮你？那你可真是——”
哐！
他话没说完，仓库大门突然完全打开。
一个提着煤油灯、穿着蓝色工服的胖子走出来。不等两个马仔动手，胖子一句话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我来拿货。”
阿尔文愣了下，下意识观察起这个“交易对象”，却不经意和胖子对上了目光。
一瞬间，说不出的恶心感在胃里翻腾，仿佛灌满了浓浆。
阿尔文指尖忍不住颤了颤，差点真的吐出来，又很快被他熟练地压了下去，连脸上的表情都没什么变化。
只是……那种异样的感觉，始终停留在神经末梢，就像是滑腻的蠕虫爬过，留下了一串透明的黏液。
交易对象居然是这群家伙。
阿尔文面不改色地移开目光，心中满是惊讶。
能让他产生这种感觉的，只有一类人。
他们大多只是普通人。有工作、家庭，却因为各种各样放原因不被理解、受到排挤，有差不多的精神疾病，身处压抑的生活环境里，却也因此被吸引，产生了信仰与幻觉。
他们是小丑帮。
不是那群被雇佣的、和消耗品没两样的马仔。
而是小丑最忠诚的那批追随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