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长安盐商

“两位如何称呼,随口陋作称不得诗。”看样子对方也没有恶意,韩斌就大胆的问清来人。

“失礼,我乃长安盐商,姓李,这位是冯管事,闲来无事登高观景。”

这人姓李,韩斌觉得此人大有来头,不是因为天下姓李,而是自古以来,做盐铁生意都非常人,所以皇族的可能性极大。

正常的商人在年底都很忙,只有这些人有闲情雅致,在这个时候出来看雪景,毕竟是垄断的生意嘛。

多认识些有钱人,这是韩斌社交的原则,只说姓不说名,就是自抬身份,就别怪我顺杆上了。

“李叔叔,小子韩斌,洛阳韩家商号的,这位是我未过门的妻子,独孤月如。”先攀个关系再说,自认晚辈你总不会骂我吧。

不愿透露身份的李隆基,从韩斌等人一上香山他就已经知道,皇帝出游周边的暗哨可是少不了的,更何况还有高力士在他身边。

李隆基不透露身份有试探韩斌的意思,就是不知道他为什么从长安跑来洛阳看雪。

攀关系嘛,韩斌熟的很,平白无故就多了个侄子的李隆基,笑得很开心。

两人边走边聊,都是些场面上的恭维话,没有一点营养,铁头和满月早在小亭里摆上了些吃食,温着酒。

糯米酿的甜白酒有些浑浊,可加热后却多了几分香醇,独孤月如很喜欢这种酒,喝着甜甜的,暖暖的。

有些怪呀,主人还没吃,你个管事到先吃起来了。

发现韩斌好奇的看着自己,冯管事说道:“公子勿怪,见美酒在前一时没忍住,这是什么酒?”

你家主人都没说你,我就不操这心了,和我家差不多,都没什么规矩。

听韩斌说着酒的来历,和每样点心的工艺,冯管事频频下手,每样都吃一点就停下,片刻后李隆基才端起了酒盏。

李隆基一尝之后,赞不绝口,称自家的厨子就该辞退,自己吃了近三十年猪食。

这位喜欢吃麻花的李叔叔,吃相非常斯文,举手投足间总有着说不出的风雅,用韩斌的话说就是,装13!

文艺青年总是喜欢聊些诗词歌赋,这就聊到了四民诗。

“‘学者忽其本,仕者浮于职。节义为空言,功名思苟得。’把士子们贬的一无是处,有些偏颇了,士子中为民请愿者大有人在,更是有不少华美诗篇传世,学问典籍也因他们得以保存。”

“李叔叔说的对,士子中确实有些正直的人,一杆子打翻一船人是小侄的不是。”

先认同对方,再说自己的见解,别人也就更愿意听你的想法,说话是种艺术,由其是不知对方底细的情况下,这样说话也显得低调。

韩斌的话有些软,像是在承认错误,李隆基捻须含笑,他不知道这种话后面一定会有个‘但是’。

“但是小侄不打算改。”

一听这话,李隆基就捻断了几根胡须,韩斌让他见识了什么叫做‘勇于认错死不悔改’。

“商贾出了几个败类,不也让他们骂了千年,至今还抬不起头来,他们怎么不道歉,就因为他们是士子,皇帝犯错还下罪己诏呢。”看你这商贾怎么接。

见李隆基这的、那的说不出话,韩斌打算继续。

“学问最高深的人可以称之为学者,可他们在做什么,把圣人之言截章摘句后,引入自己的文章,只为抬高自己,美其名‘注经释文’。

想说什么就用自己的话说出来嘛,动不动就子曰,圣人云的,连为自己说出话负责的勇气都没有,说他们‘学者忽其本’有错吗?”

李隆基没说话,微微的点了点头,好像确实如此。

“官员为民请命是他们的天职,皇权赋予!大唐各道丰年时,自许有功,灾祸连年时,毫无应对之法,说什么有心对社稷,无力对苍天。

就不知道丰年时修渠引水,治理河道,垦荒通商,开源节流?对了,他们没空,也看不起商人和工匠,忙着帮上官兼并土地,要不哪来这么多流民。

有了这些‘节义为空言,功名思苟得。’就没说错他们。”

喝点酒,嗯,好甜,独孤月如笑的更甜,捏一下脸。

“水利和垦荒一向是朝廷的重中之中,可谈何容易,天下山川河流为天定,我朝有些土地就注定无法耕种,动用徭役修渠引水,工程之大耗时日久。。。”

没等说完,韩斌就抢话道:“谁说要动用徭役了?筑坝修渠难,就是因为你们轻视工匠,李叔叔,龙门山下的流民安置点看了吗?三千套两层房屋,也只是用了不到四个月的时间就完成。

徭役无偿干活,百姓当然不满,给工钱就不一样了,山下几千人没有一个说过不,来去自如没人逼他们。”

“国库有这么多钱雇工吗?总不能朝廷每次都向商人募捐吧?”李叔叔反问的很快,可见他思维敏捷。

“商税呀,现在才三十税一,最低时还有过五十税一,虽然我家也经商,可我不得不说,这税率和不收商税没区别。

税收低对通商有好处,可太低了国家吃亏,最后以商补农,农民增收,在农闲时做工补贴,家有存粮余钱,就可以应对不可测的天灾,哪还会有流民。”

以商补农,完全没想过,李隆基非常惊讶,也非常兴奋。

自古以来,农税都占到了国朝税收的大头,商税就别提了,士人们看不起商人,觉得他们的钱脏,是小人所得,是不义之财,不屑取之。

可做为皇帝的李隆基,却想到了另一件事,农无税!

熟读史书的李隆基,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农无税意味着百姓永远不造反,朝代的衰败,几乎每次都是由农民起义为始,推翻前朝平定乱局为终。

每次读到这些,李隆基都非常无奈,却无法可解,每年流民的增加,也让他嗅到了一丝危险。

土地兼并固然是原因,大唐的国土是有限的,人口每年增加,朝廷已无土地分配给百姓,均田制崩坏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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