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巧借刀(二)

自从专夜之后皇帝轩辕天佑再没有单独见过我,一直以来他对我就是忽冷忽热忽远忽近的,而我自己倒乐得自在。

莫影难得主动靠前,在我看书的空当递上一盏茶,环视四周无人,对我道:“大人在外面听说小主近日不得皇恩很是着急。”

我看了她一眼,冷笑着“他如何知道的?”莫影低下头,随后只是说了些请我自己加把力气的话,说大人在外面盼望着,另外董氏上下都指望我的话。至少做些样子好给冬古靖回话之类的。

等她走了心里烦闷,如今皇帝也算器重冬古一家,不但没有因为他是前朝的皇亲而戒备反而让他参与重拟《大金典制》这是上上的荣耀了,竟然还嫌不够,可见人心不足。转而又想皇帝自然忽冷忽热的但我到底是后妃,不成日的去讨好也该主动上前一次,随即唤了幻月来问道:“皇上现下在何处?”

“应该是在乾清宫。”

“去备了咱们宫里的百果冰粥,记得要冰透的,摆的精致些。叫上夏菡随我一同去乾清宫。”吩咐完自己往妆台前坐下。

“小主今儿是怎么了?”幻月惊奇的笑着“终究是夫妻了,小主也难免惦记皇上是吧?”她淘气的逗我。

“没大没小!”我嗔怪着,百果冰粥放在食盒子里,害怕一路滑了还在食盒里铺了一层碎冰碴。quya.org 熊猫小说网

乾清宫里格外的凉爽,冰盆摆在榻前,轩辕天佑倚着榻正在看书,瞧见我也不挪开视线只是阴沉着问:“你怎么来了?”

“天气炎热,臣妾宫里做了一种叫做百果冰粥的冷食倒可口,想着应该给皇上送来尝尝的。”我低着头微笑着。

他还是阴沉着脸:“隔着吧。”李德福上前接过夏菡手里的食盒,打开了把冰粥放在案上,此刻有些蜂蜜已经滑了,渗到果子里散发出清新香甜的味道。皇帝侧目看了一眼,顿时有些感兴趣,“难为你了,回去歇着吧。”

我心想这皇帝未免太不懂怜香惜玉了,人家大热天来了,也不赐茶赏座,放下东西就让人家离开,好心来看他没想热脸贴了冷屁股。心里想着不痛快嘴上也是没有了高兴,只是淡淡地道:“臣妾告退。”屈膝跪倒,抬头转身的一瞬间,看着榻前放着一双靴子,二龙戏珠十分眼熟,那正是七巧节我送给皇帝的,我定在原处,轩辕天佑的声音道:“还有事?”

赶紧退了出来,心里特别开心,小声嘀咕着:“没想到他还真的穿上了。原以为不过是丢到库房里的。”说完绯红了脸颊笑着。

正在我自己痴痴地心里开心的时候,李德福手下的小公公慌慌张张地进来道:“不好了,公公,熏华宫那边出事了。”急的他脸色铁青着拉住李德福的手道。

“猴崽子,你倒是把话说清楚啊。”李德福也有些着急。

“纳兰常在今早开始就不能说话了,现在浑身抽搐口吐白沫。赶紧请皇上过去看一看。”

听到这里我心一沉,不时皇帝踩着二龙戏珠的靴子从大殿出来,看见我有些意外,“方才听他们说起纳兰常在病的厉害,有些担心,想跟您一同去瞧瞧。”我低声道。

他默许了,我跟着皇帝的肩舆一同朝熏华宫去了,皇后及柔贵妃元格格都已经到了,正围着帐子朝里观望,纳兰氏的父亲纳兰太医却没有在跟前,来诊治的是王太医,其他几个太医在殿外叽叽喳喳地商量着。

“人现在怎么样了?”皇帝开口问道“还是昏迷不醒吗?”

“回禀皇上,老臣方才为小主诊脉,似乎察觉到小主有中毒的迹象。”王太医回道。

“中毒??什么毒?”皇帝接着问道。

王太医又道:“至于是何毒恐怕微臣需要下针方才能断定。”

皇帝转脸瞧着小红等人道:“你们是怎么侍候你家小主的,平白的怎么会中毒了?今日都吃过什么?逐一的给朕查明!”皇上震怒,吓得一帮婢女齐齐跪倒直呼饶命。

“皇上别怪他们,只等太医施针后再做定夺。”皇后劝道。

王太医手握一枚银针从内室出来跪倒道:“老臣以为,常在所中之毒乃是半夏之毒。”

“半夏?那半夏不是药材吗?怎么会是毒药呢?”柔贵妃假意问道。

“回娘娘的话,那半夏虽然是药材,但需要遵医嘱用量,不能过量,若是过量生煎服用便是毒药,轻者神志不清,口舌麻痹,重者呼吸不畅,极其危险的。看小主的样子应是先前服食半夏有些日子了,切分量不轻。”王太医的一番话让在座之人都深为震惊。

“你家小主最近为何频繁食用半夏?”皇后问道。

“小主并没有啊,半夏是什么奴婢们都不知道,怎么会给小主吃这些呢?”小红委屈着回话。

“皇上,您看这?”皇后有些愁眉不展。

元格格瞧着一样闷不做声的皇帝,冰雪一样的她在一边提议道:“皇上,如今常在的病因既然知道只需要太医好生调理着。另一边着人将纳兰常在最近的饮食都里里外外仔细查一遍。

再次便是到御药房那边问一问,看看近一个月都有哪几个宫领过半夏。也许是常在自己不知道误食了,也许是其他什么人存了心的,更或许只是大家都不知道这半夏还有这样的功效。无论如何查明了也就是了。”

元格格头脑清楚,说话慢条斯理,让此刻正在气头上的轩辕天佑安静了下来,一旁的皇后脸色阴沉,贵为皇后的她却不如一个区区的格格有头脑,在皇上面前得脸,她怎能不气?

皇帝果然按照元格格的意思吩咐下去,一时间后宫诸人都称赞元格格是个精干的人,皇上中意她,太后喜欢她。还有人说纳兰氏的病稀奇,是被人陷害了的,这话一传出去,后宫人人都开始窃窃私语。

然而纳兰氏的食物里并没有发现可疑的,御药房的记档里也并没有显示曾经哪个宫去单独领过半夏,只有钟粹宫和慈宁宫开的补药里有这味药。一时间矛头指向钟粹宫的齐佳贵人和慈宁宫。

齐佳贵人心情不好,成日在宫里砸碗摔瓶子,一边摔打还一边骂:“凭什么她病了就赖到本小主的头上,平日她吃香的喝辣的怎么没见本小主跟着沾光。什么半夏?太后也要过怎么没人问,专拣我这个软柿子捏。半夏本小主也吃了,旁人也吃了都没事,怎就她娇贵,还吃死过去了。呸!一定是装样子唬人的。”

齐佳贵人不得好,柔贵妃自然也脱不了干系,她二人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自此事一出,整个后宫倒比往日安静了,齐佳氏不再寻事挑拨,柔贵妃也很少出来走动,皇后那边自然是忙不迭的查找线索以及筹备苗疆的接洽之事。至于纳兰氏只是醒了,但精神依旧不好,渐渐有些痴呆的样子,口齿也不伶俐了。

“皇后与柔贵妃两股势力这次算是两败俱伤了。小主只是几句话便起了四两拨千斤的效果,奴婢佩服的很。”夏菡替我缝补着纱袄,手里的丝线上下穿梭着。

“她二人一直暗地里较劲,若不是各怀鬼胎心术不正。怎的我这点雕虫小计就起了作用。看来若是一个人要坏事,必得是自身心里已经起了贪念的。”说到这里便想起了同样满腹心计不知足的冬古一家,“也不知道这《大金典制》什么时候拟好?”

这一句没头没尾,夏菡不大明白“冬古大人能参与重拟《大金典制》是皇上的恩典,估计还得有些时日。”

“皇后娘娘那边可查明了半夏一事吗?十多天了也没见有什么动静。”心里烦躁想到哪里便跟着问道。

“似乎是查无对证,只是凝翠宫的补药里有一味半夏,且太后的药里也有,所以不好定罪,且纳兰氏的饮食之中并没有查到一丝痕迹。倒也无从下手。”夏菡将纱袄放在我眼前,让我过目。

我接了过来点点头,接着道:“一直以为齐佳贵人是个外强中干的绣花枕头,没想到此次的事情做得

这样周道滴水不漏。往日倒是我小瞧了她。”

“以奴婢看未必是齐佳贵人一人做的,小主想,纵然她周道,也要有人从熏华宫里面应和啊,否则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把药下进去,事后还无迹可寻呢?”

夏菡的话到底提醒了我,熏华宫里住着叶贵人与富察常在,自从纳兰氏得志,她三番两次的骄纵无礼,熏华宫中有人恨她一点也不奇怪,可惜她三人从前那般相好,以姐妹相称一处作伴,原本我是极其羡慕的,如今看来这姐妹之情也太脆弱不堪了。

“只是不知道与齐佳氏联手的会是谁?”我站起身,由着夏菡将纱袄为我罩在身上,看着她麻利地为我系上衣襟。

她的眼睛一直是那样柔美,虽然没有幻月的纯净,莫影的忧郁,却多了一分看破世间的沧桑感,让人不觉想要依赖,她看着我道:“富察贵人庸懦,叶贵人性子中倒有股子果决。”

夏菡说的有理,这宫里出了名的软弱安静有两个人,一个是华清宫的毓贵人,一个便是熏华宫的富察常在。

毓贵人好歹是有气性心气高的,这富察常在是最逆来顺受的,吃穿的不挑剔,只是喜欢干些女儿家的事情,下人欺负她她也不恼,别人得志似乎也与她无关,且爱哭胆小,每每都是听叶贵人与纳兰常在的话去为人处事,自己连个主意也没有的。

“咱们都看到了这一层未必皇后就看不出来。她当真无能查不明白?纳兰氏是她的人,如何能咽下这口气。”从外面进来的幻月悄声地道。

“这宫里的事情表面是皇后主事,其实连皇上有时都是无奈的,若是老太后打定了主意要管一管,谁说也是没用的。皇后最会看眼色了,就算她明白其中的勾当也是白搭。”夏菡的话让幻月一时间摸不着头脑。

我分析道:“元格格便是老太后的眼睛耳朵和嘴巴,她的意思就是老太后的意思。半夏一事之后,元格格将事情压了下来。可知是老太后授意的,想来必然是纳兰氏一惯的做派让老太后不待见了。”

幻月恍然明白,随即啐了一口道:“这就叫多行不义必自毙。小主,幻月说的可对?”这个小丫头虽然比不得夏菡的深邃敏锐,但也够机灵,最要紧的是活泼忠心,总是在我身边讨我欢心。

我们正欢笑着,外面有人通传说是淑妃过来了,让进来后,心情大好的我对着她道:“姐姐怎么这个时候来了?百果冰粥还没做得,有上好的雨前龙井不如先用一盏吧?”说完微笑着拉起她的手落座。“妹妹好兴致啊。你还不知道?皇上这会子动了气,在养心殿呢。似乎其中有些事情牵连你的母家,我一得了信这不就赶着过来告诉你。”淑妃一口气说了出来,看来是着急了,她赶紧喝了一盏茶水压了压。

“因为冬古大人?”夏菡听说牵连义父一家赶紧道:“冬古大人不是很得皇上的器重吗?跟着亲王他们重拟《大金典制》吗?能有什么事情牵连到他呢?”

我心里一时间也有些焦急,虽然我并不关心冬古靖的安危,但是他一人获罪我也很难独善其身,况且我川州还有一堆亲人,他们的一生都系在冬古靖一人的手中。

“正是因为重拟《大金典制》的事情。冬古大人及一些前朝的言官提议废除圈地,放宽逃人律、投充律。这自然引起亲王及各位辅政大臣的不满。听说辅政亲王还打了几个言官,这不才惹了皇上震怒。”淑妃一边说着一边用丝帕擦着鬓角的汗水。

“这辅政亲王一直瞧不上前朝留下的人,处处为难父亲。父亲也是,去惹这些事出来做什么呢?逃人律和圈地制度是打入关前就有的,多少辈就是这样做的,到了咱们皇上这反倒改了?

重拟《大金典制》让父亲及前朝礼部言官参与已经惹了咱们宗亲不满了,偏还要改这两条,殊不知这些皇亲贵胄的切身利益都在这两条上。糊涂啊!”我一边嗔怪着一边在心里仔细盘算着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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