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003.各自有主

江崇召根本不在乎南英的态度,转头问沈维汉,“让你查的事,怎么样了?”

沈维汉瞥了眼南英。不明白为什么公子会当着外人的面,问这个问题,但仍认真回禀道:“公子,年前楚王殿下曾调了武昌府案卷,重点查看了中秋前后审的案子。”

“中秋前后?”离尘一惊,盯着江崇召。

江崇召像是不在意的笑起来,“老爹分封武昌,偶尔抽查也正常。”回头看着离尘说道:“再说,武昌府审案,我们哪有本事左右结果?老沈,继续。”

周止低下头,有些心虚。那件案子,因为发生在武昌,确实没做过任何事,但之后……

沈维汉点头,“属下并不知楚王殿下是否关注万吉的案子。不过……”八郡王与城中瓷器铺老板万吉关系不错,这是府中皆知的事。沈维汉有意不说下去,又看了眼南英,这眼看的极明显,像是在提醒江崇召。

江崇召摆了摆手,像什么都没看到一般,让他继续。

“之后,楚王殿下就向庐州府调了……秦风和一案的案卷。”沈维汉又停了下来,这次不打算再说下去。

“秦风和?糟了!”离尘脸一白,低呼一声。

中秋前,这名叫秦风和的商人到了武昌,向瓷器铺老板万吉,定了价格六千两的货。但他提的要求,万吉根本做不到。于是万吉口头提出修改,对方也同意,却并没落在契约上。为表示诚恳,秦风和全款付清,不过要求去官府过红契。

交货当日,秦风和拿着红契,以货不对版为由上告。官府根据红契,判万吉退款并赔偿六千两。

江崇召喝了口茶,皱了皱眉,又吐了回去,随手将杯子扔进了桌上的果壳筒里,冷冷的说:“秦风和……所以,是为了这件事?”

周止微微叹气,轻声道:“楚王殿下突查此事,秦风和的背景怕是不简单。早知,当时就不管了。”

离尘急道:“不成!当时,万老板为了这六千两都要跳江了,爷可是最喜欢万老板做的瓷瓶了。”

周止看了眼江崇召,不再说话。

六千两不是小数目,当时郡王殿下知道此事后,就给了万吉一个字——拖。

几天后,周止就化名周离尘,带着家中拿来的一堆瓷器到庐州,开了场名瓷展,一起的还有郡王房中七、八名侍卫。

大张旗鼓的宣传,吸引了半个大明的藏家纷纷赶来。其中,就有秦风和。

之后的事就好办了,周止诱使他订了价值两万两的名瓷赝品,秦风和当场付了一万两的订,果然要求过红契。周止什么都同意,只在契约后附了张清单,每只品名前都加了个‘仿’字,后面再加了‘赝品’,随着契约一同过了红契。

结果更简单,郡王殿下先是从万吉店里收了上百只垃圾,特别写上‘仿’、‘赝品’几字。接着又从家中拿了只真品前朝钧窑瓷,让秦风和当成赝品验货。再加侍卫扮成另一队商家,演了场争货的戏。

果然,秦风和见了那只前朝钧窑瓷,大喜过望,怕被人抢走这车货,匆匆付了全款,拉着货就走。

但是过了一天,周止就等到秦风和上告。不过,这些货与红契上列名的货名一模一样。周止连状师都没请,就让秦风和当天撤回了状纸。

最后,殿下就给了万吉六千两还债。而且,院中每个人都分到了辛苦费。此事,皆大欢喜。

可,楚王殿下怎么会关心这种事?

虽然各处王府封地都有锦衣卫常驻,这早已是公开的秘密,再加封地的地方官员,暗里也都有监视藩王之责,但他们只对万岁负责,就算知道此事,又怎会告诉楚王。难道是万岁?

周止隐隐有些不安。

“这么说,被赶出武昌是因为这个?”江崇召皱眉一脸懊恼。过了半晌,摆摆手,大方的说:“算了。做都做了,还能怎么样?”接着,看了遍桌上的东西,实在没手势,只能一手托腮,看了眼南英。突然,似笑非笑道:“南统领面相不错。”

南英冷着脸,根本不高兴去猜他话里的意思,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一般,顾自催促:“请公子早日启程到苏州。”

江崇召压根不理南英,没心没肺的笑起来。

离开湖畔居,江崇召还在心心念念那家小倌馆,不管离尘怎么在他身边活蹦乱跳,硬是要去看看。

再次到那家小倌馆门口,离尘怎么也拦不住了,身后突又响起一声,“公子。”竟又是沈维汉。

“有事?”江崇召回头,摆明了不高兴。

“想与公子单独走走。”

沈维汉说这句一点没脸红,但离尘脸红了,看了眼身后那扇小倌馆的红门,心中默念‘不会吧?!’

扬州街头还是这么热闹,江崇召兴致不高。沈维汉落后半步,跟着他毫无目的的闲逛。

“公子,类似万吉的案子涉及范围极大、时间也久,而且这些人从不在一地做两次。去年之前,甚至都绕着藩王封地走。去年起,大约是能作案的地方越来越少,所以连分封之地也不放过。”

“什么?”江崇召愣了愣,没明白沈维汉的意思。

“那些人订货全部是过红契的,只要过了红契、交了税,就能在官府查到留底。武昌万吉的案子,并不是‘秦风和’第一次与人打红契官司。他们靠此已在大明各地骗得的银子,少说有十多万两。”沈维汉细述道。

“十多万两?!”江崇召惊了。这绝对不是小数目,如果真有这么大规模,时间又这么久,难道其中有什么阴谋?思索片刻,追问:“他们?都叫秦风和?”

“属下查过几处案件的时间,有相互重叠。所以,猜测‘秦风和’可能不是一个人。”沈维汉肯定的说。

江崇召一愣,冲口而出,“用同一个名字?为什么?”

沈维汉汇报道:“每件‘秦风和’的案子虽然案值不是特别巨大,但也在五千两上下,有五成是用了升隆银号的银票。其它不知道,但升隆的都到了应天府。”

江崇召皱眉,问:“升隆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手中的银票都能查到流向?”

“他们用了印信,异地取票。”沈维汉回道。

“难怪要用同一个名字。”江崇召恍然大悟,接着冷冷道:“下次,直接告诉我幕后主使是谁。”要不是这群人搞事,自己现在应该在长江上,喝着花酒、游着船,哪用得着这般颠沛流离。

“是。”

正事说完,沈维汉还在边上默默跟着,完全没放他走的意思。

“还有事?”江崇召有些心急。

今天才初二,清风书寓营业到酉时初刻,如果此时前进去,晚上就能留宿。周止买的城外别院,不仅又小又旧,连像样的家具都没一件,更别说什么仆妇、门房了,这哪是能住人的地方?

“公子,要用南英?”沈维汉终于问了。这几日,很多事公子都没刻意避开他。特别是刚才说到收银满楼的事,公子居然准备让南英和那群护卫唱主角。

江崇召默默叹了叹,抬头望天。老天啊!这都要交待吗?!什么时候,日子变的这么难了?过了半晌,无所谓的说道:“你说我们为什么离开武昌?因为秦风和?”边说边自己摇头,“我爹说四伯想要私房钱,所以要我今年替他赚二十万两,明年四十万、后年六十万,总共一百二十万两,而且三年只给一万两的本钱。呵,这种事,你信吗?”

沈维汉不敢答。

“不管信不信,反正因为这个,大家都出来了。而且跟来的十多人中,除了离尘,都是各有其主。至于你们的‘主’是老爹、还是四伯,就算不是那两位长辈也没关系。总之,现在大家在一条船上,别让船翻了。”说着,转头看了眼沈维汉微笑道:“对了,你记得要多向我爹汇报,不然他不满意你,再派个人来,很心累。”

沈维汉脸红了红。从六年前被指派为景陵郡王身边侍卫长后,自己的表现完全可以用忠心耿耿来形容。原本只是觉得南英出自护卫军,而且相互不熟、态度强硬,随口提醒下,现在要怎么接话?

江崇召并没想他接话,顾自说下去,“放心,我这人一向胆小,既然必须要赚钱,就一定会做,至于苏州,也一定会去。不过……对各位来说,认真做好份内的事,要是有其它不该有的,我朱孟炤若是少一根毫毛,你们绝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沈维汉一惊。殿下说的并没错,这次除了以南英为首的十名护卫军充当护卫外,算得上熟人的只有周止、离尘。但就连他们都很难说是不是有密旨,甚至这位郡王殿下也是如此,好在自己从没存过唬弄他的心。

只是,难道殿下知道苏州有什么,所以到现在都不去?

“属下明白。”沈维汉低头应下。

江崇召又抬头看看天,现在赶去清风书寓还来得及,不过,好像没兴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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