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月亮不是很圆，但却很美。
有人为了秘籍挥刀自宫；
有人为了复国众叛亲离；
有人为了权势叛国弑君；
有人为了灵晶身死道消。
贪婪，既是众生前行的动力，也是生灵致命的毒药。
苏清风什么也不贪，率性而为，随心所欲。
若非要说贪，大概就只贪这壶中美酒。
此刻，他正坐在屋脊上，举着酒杯，轻泯慢咽。
一杯敬天上的明月，一杯赏身旁的佳人。
他登世间巅，我为酒中仙。
不亦乐乎？
若说遗憾，也是惋惜前世年少轻狂，未给父母留下一男半女。
不知二老，该是如何伤心绝望。
苏清风转头看了看身旁一袭白裙的落樱。
身材娇好，温柔绰约。
一绺靓丽的秀发，在夜风中微微飞舞。
细长的柳眉，眼睛流盼妩媚；
秀挺的瑶鼻，玉腮微微泛红；
淡雅的红唇，娇靥细软如玉。
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姑娘。
落樱放下酒杯，眼里仿佛滴出了水。
她用玉手在脸颊上摸索一番，结结巴巴说道：“公子，我，可是，脸上有，什么东西？”
苏清风微微一笑。
“没有。落樱很漂亮。”
他抓过落樱的小手，翻来覆去地看。
一会皱眉，一会思索。
小手光滑细腻，柔若无骨。
落樱强忍着把手抽回来的冲动。
不知是不是酒有些上头，她的脸，越来越红。
“公子，在看什么呢？”
苏清风没有说话，明月替他作了答。
落樱本是一位逍遥多年的鬼将，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跟了自己以后，从没享过什么福。
终日忙忙碌碌，不是伺候穿衣，就是早起做饭。
一日三餐，里里外外，全是这位小婢女在操持。
她一生从未作过恶，不管是做鬼还是做人。
做鬼的时候她小心翼翼，做人的时候她恪守本分，一颗心全在庇佑她的公子身上。
如此美丽善良的姑娘，怎么让人不怜惜呢？
他眼里满满都是温柔，慢慢放开玉手，说道：“无事。”
“只是想看看，小落樱的手，有没有起茧子。”
落樱抿嘴轻笑，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没有啦，我干活都很细心的。”
“以前粗活重活，楚大哥也帮我许多。”
不知是不是今晚喝得有些多，苏清风竟觉得月色下的落樱，特别的诱人。
他摇摇头，甩掉乱七八糟的想法。
轻声问道：“新居落成，下个月苍玄道长也会到闲云居任教习，落樱有什么打算吗？”
落樱站起身，叉着腰道：“打算当然是有啦。”
“公子站得太远，又走得太快。”
“落樱很想和公子一起浪迹天涯，可是我修为太低了。”
“我要努力修行，想站在能看到公子背影的地方，这样就不会把公子弄丢了。”
“哈哈哈哈。”苏清风站起身，摸了摸小婢女的头发，爽朗地笑出声来。
“那落樱你要好好努力哦。”
“我本不是要站那么远，而是只有站那么远，才能保护你呀。”
落樱踌躇了一会，开口道：“公子，其实我……”
她的言语卡在喉咙，怎么也说不出来。
苏清风举起琉璃杯，微微一笑。
落樱也举杯，二人遥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酒入愁肠，万事皆休。
落樱已重新整理好情绪。
她左手提袖，为两个空杯续满酒，轻轻问道：“那公子，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呢？”
“我？”
苏清风背负双手，抬头观月，淡然说道：“诛邪除魔，剑荡不平。”
落樱看着他的眼睛，一脸平静道：“邪魔满人间，尽是不平事。”
“公子又该如何？”
锵！
苏清风抽出流云剑，淡淡道：“剑断身亡方始休。”
落樱一时竟痴了。
她莲步轻移，站在苏清风身旁，嘴里呢喃道：“若是落樱能早一些遇到公子，那该多好。”
她想到那时在林间躲避的惊慌。
想到那个雨夜被修道士追杀的恐惧。
想到自己年复一年在山间清修的孤寂。
想到在双煞鬼王手下的无奈。
眼中的泪水不知不觉竟流了下来。
苏清风转身扶起她的脸，轻轻为她拭去腮上的泪水。
轻笑道：“小落樱不要难过，我会保护你的。”
“若是早些遇到你，说不定一句话没说上，就把你斩了也不一定。”
落樱本来很感动，听到这话，气得她粉拳捶在苏清风身上，娇呵道：“公子你好讨厌。”
苏清风玩心大起，逗着她道：“嗯，说不定也有可能懵懵懂懂就被落樱吸了阳气，变成一具干尸。”
落樱白了他一眼，不满道：“公子乱说，人家从来不会吸人阳气。”
“再说了，鬼修即便吸人阳气，也不可能把人吸成干尸。”
苏清风瞪大眼睛，满脸不可思议。
“我听说鬼修把人的魂魄和阳气吸走，被吸的人就会变成一道干尸。”
落樱撇撇嘴，说道：“那都是凡人的臆想。”
“公子你修行多年，道行深厚，怎么会这样想呢？”
“鬼修吞噬的是人身上的能量，又不是把水分都吸掉，怎么会把人吸成干尸。”
“真要把人吸成干尸，岂不是要吸掉人身上的几十斤水？”
苏清风大窘。
只能说，电视小说不靠谱，胡乱编排。
落樱又补充道：“我听身边的鬼修说，吸人阳气和凡人吸大烟一样。”
“其实对修行并没有什么益处，反而需要花心思化解阳气对鬼体的侵害。”
“那为什么还要吸？”苏清风追问道。
“因为，会和吸大烟一样，上瘾。”
“很多鬼修懵懵懂懂跟前辈吸了阳气，就再难戒掉。”
也是。
阳气本就克制鬼的阴气。
鬼修吸食阳气能有助修行，逻辑上就说不通。
“那吞噬魂魄呢？”
“吞噬魂魄对鬼修的修行确实大有裨益。”
“但吞噬过多，会因魂魄意识与自身意识冲突而产生魂毒。”
“鬼王以下鬼修每月最多吞噬两次，若是强行吞噬，轻则神魂错乱，重则丧失意识。”
“不过，鬼王修为高，则不受限制。”
苏清风点头，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那既然吞噬魂魄益处多多，鬼王为何不直接吞噬灵气含量更多的鬼灵、鬼卒，而要吞噬魂魄呢？”
落樱解释道：“因为鬼灵已是鬼物，受天道保护，只能诛杀，无法吞噬吸收。”
“如果可以无限吞噬，则世间只会有一个最强大的鬼修。”
“强大到没有生灵能逃过他的吞噬，这是天道所不允许的。”
“魂魄如果没有完全消散，余下魂魄会化为浑浑噩噩的鬼灵。”
“只有在漫长岁月中，鬼灵慢慢补齐消散的魂魄，才会诞生意识，成为鬼卒。”
“大道多艰。身负道印的凡人，少之又少，能补齐魂魄的鬼灵自然也寥寥无几。”
“凡人会生老病死，鬼灵也会慢慢消散。”
苏清风表示不理解，“鬼修既已是鬼，还会消散？”
落樱衣袂飘飘，长发飞舞，她苦笑一声，说道：“未得永生，难免一死，这是天道，无可避免。”
“鬼卒四百年无法诞生鬼丹晋升鬼将，便会消散。”
“鬼将八百年内无法晋升鬼王，鬼丹也会崩溃。”
“鬼王不能在一千五百年内晋升鬼君，难免身死道消。”
“所以，当初虽说有些狼狈，但化身为人，追随公子，是我的福分。”
“即便那天公子放我离开，以我的资质，鬼生也不过还有百余年。”
她举起杯，说道：“这些不开心的事就不说了。”
“公子，落樱敬你一杯。”
苏清风也举起杯。
二人相视而笑，琉璃杯发出“叮”的一声。
看来，鬼修的日子，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