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这回我想起来了。什么车夫,就是你呀。那天你穿着半缠1,打扮怪怪的。”
1比较短小没有翻领的日本式外衣。
“对,就是啊。为了带那个女人来,我不惜自己亲自假扮车夫。没想到今天搞成这个样,真是划不来。不提这些了,老婆婆,你还记得人力车上下来的是什么人吗?”
“记得,记得,是个美女。哎,我刚才好像还跟人讲起过那个女人的事情。”
“哎,讲她的事?你讲给谁了?你这个糊涂老太婆可真误事。赶快想想,是不是给刚才那个带甚三来的年轻男子讲的?”
“对,就是他,那个模样挺英俊的男子。”
“噢,是吗。莫非他是那边的侦探?他是不是问了你很多关于那个女人的事情?”
“怎么回事,我记不起来了。”
幸亏她想不起来了。
“真拿你没办法。算了算了,相信他也不会信你这个老婆子的胡言乱语。你还记得是谁把那个女人从车上抱下来,还照顾她的吗?”
下面他们谈的可能就是我心爱的秋子过去的秘密了,我禁不住心跳得厉害,听得更人迷。
“是谁呢?我可真想不起来了。”
“不是你女儿夏子嘛!那时她还不像现在这样,模样还能让人看看。”
“是啊,是啊,我全想起来了。你还说那漂亮女人还戴了什么面具……”
“喂喂,老太婆,够了够了,多余的事不要讲了。”
医学士不知为何慌忙打断老太婆的话,不让她往下说。我又一次听到有人说“面具”这个奇怪的词,到底他们所说的面具是什么意思呢?我知道秋子根本没有戴什么橡胶面具,那她究竟戴的是什么样的面具呢?两人的谈话真是越琢磨越可怕。
老太婆好像又想起件事来,接着说:
“当时为了盖住她左手的手腕,我还想了个不错的办法呢,你还夸我出的点子好来着。”
话说到关键的地方了,我生怕漏听了一句,全神贯注地趴在隔扇的门缝上往里看。一不留神,脚底下踩了个空,跌了个踉跄,发出“咯噔”一声。
医学士这个大坏蛋耳朵很好使,“嘘——”赶快示意老太婆不要再说了。
“喂,你听到什么动静了吗?”
他准备起身到我偷听的地方来看看。
糟了,要是被他发现,那我的辛苦就全打水漂了。没办法,我不能再听下去,只好先到外头黑暗的地方躲躲。正要转身,却听见老太婆开口说:
“什么呀,没人。是上头屋子的动静,那家伙在动弹呢。”
“噢,又是这样啊。老动来动去的,真讨厌,得把链子拴得更紧点儿。”
医学士说着,就没再往我这边走。真是万幸。为了不再惹出事来,我想赶紧到那个小门里探个究竟。医学士话里说什么“又是这样啊”、“把链子拴紧点儿”,让我更加想去瞧瞧夹层中的房间里关的到底是人,还是动物。虽然情况不明,但现在不是打退堂鼓的时候。在黑暗中我摸索着登上先前曾登过的楼梯,蹑手蹑脚来到楼梯中段的那个平台。
站在平台上,我伸手去推那扇小门,没想到不费劲就打开了。继续摸黑往里走,就像钻进了一个黑窟窿。沿着细长的走廊往里走不远的距离,就来到尽头,那里还有第二道门。这道门关得非常严实,怎么推都推不开。
我把耳朵贴在门上想听听里头的动静。里面好像有微弱的声音,分不清是人是兽,只听出是长长的呻吟。
听到这碜人的声音,吓得我要逃。在黑屋子里好像趴着一个不明的大型生物。
但我并没有退却。好不容易才坚持到现在,不去见识见识蜘蛛屋最大的秘密——隐蔽的黑屋子就回去,实在太可惜了,怎么着我也得打开门进去看看。
我忽然想口袋里还装着火柴。对了,划根火柴照照亮,总比我这样摸黑强。于是我轻轻划着了一根火柴,朝门上照了照。
门板非常结实,简直就像牢房的大门。再仔细一看,真是老天助我,锁眼里居然插着把钥匙。我转动那把钥匙,缓缓打开门,一侧身溜进了这个神秘的黑屋子。
顿时一股刺鼻的臭气扑面而来,房间关得太久,好像又从不打扫,空气中掺杂着发霉的气味和动物的体臭,整个房间弥漫着臭哄哄的气味。
可以确定黑屋子有个活的东西,我处处提防。为了看清房间的情况,我又擦着了第二根火柴。刚把火柴举起来,突然从右侧黑暗中飞出一个黑东西,从我身前掠过,又消失在左侧的黑暗中。手中的火柴一下子被吹灭了,而且那个东西重重地击中了我的左手,手里的火柴盒应声落地。
屋子这么黑,我却把极为重要的火柴盒弄丢了,这可如何是好。我弯下腰在地上摸,然而手指上沾的全是灰尘。地上的灰尘堆了很厚很厚,摸在手上像棉花,大概得多年没打扫屋子才会堆这么多灰。火柴盒也许掉进了灰尘里,就是找不着。
当我在地上找火柴盒的时候,能够感到好像有东西在暗处正盯着我的一举一动,还能听到恐惧的喘息声,甚至感到有股热气扑到我的脸颊上。
我很着急,在地上摸来摸去,终于找到了火柴盒。但问题是里面已没了火柴。可能是刚才火柴盒打掉的时候,火柴散落到了地上。在灰尘中找火柴盒都这么困难,更何况是细小的火柴棒了。但我仍努力在地上摸,哪怕是再碰到一根火柴也好。
就这样一尺两尺地向前摸,手忽然碰到一个软绵绵、湿乎乎的东西。我战战兢兢摸了几下,原来是一个大动物的皮肤。
我能感到透过皮肤传来的脉搏跳动,刚才听到的喘息声现在则更加剧烈,好像这个活物的情绪越来越紧张了。
第二十四章佝偻少年
我差一点吓得撒腿就跑了,但好像这个活物并不想扑上来咬我,相反好像比我还胆小。
我壮了壮胆,再次伸手去摸,那东西好像四肢着地趴着,但摸上去不像是兽类,而是像人。天气不冷,但他却浑身打哆嗦,好像是非常害怕。对方既然如此胆怯,那我也没什么可怕的,低声问道:
“喂,你是谁?别害怕,我是来救你的。”
然而对方根本没有任何反应。难道不是人,是长得像人的动物?于是我又一次把那东西全身摸了一遍。这回摸清楚了,的确是个人,身上穿着破烂不堪的衣服。在他背上还有一个像大瘤子一样的突起物,我猜这可能是个严重的佝偻病人。
我正摸着,他却突然间扑向我。我吃了一惊,不由自主把手往后一撤。没想到,真是太难得了,在我手底下居然碰到了一根撒落的火柴。
火柴盒刚才已经找到了,所以我赶紧划着了火柴,马上看到面前闪着一双惊恐的眼睛。一个非常奇特的人出现在我眼前,他头发乱蓬蓬的,满脸污垢,露着大黄牙,耷拉着发紫的嘴唇。
我想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刚要开口,却听到身后传来了脚步声,有人进屋了。我怕被人发现,就赶忙吹灭了火柴。可是已经没有用了,等我转身一看,来人手里拿着明亮的蜡烛。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刚才在楼下正聊得起劲的冒牌医学士和白发老太婆。
医学士手里拎着一把明晃晃的日本刀,挡在门口。在他身后往里瞅的则是那个外强中干的鬼老太婆。
我禁不住站起身来,医学士发现我后吓了一跳,想要逃跑。看来他根本没料到我会在这里,而只是上来训斥原来住在屋里的人不要乱动的。他手里拿的刀,也不过是用来吓唬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