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从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子口中会突然冒出“使命”两个字,实在不可思议。“使命”这个沉重的字眼好像不应该从她口中冒出来。但是看她一脸严肃,又不像在撒谎。假若不是有“使命”,原本一个温柔美丽的女子怎会变得如钢铁般冰冷。而且,如果不是有使命,她怎会做出潜入幽灵塔,坐在死人的床上,还跑到杀人犯墓前跪拜等等这些怪异的举动。
“那么,是什么人让你去完成命令呢?”
“不,我不是为别人做事。我自己对自己发誓,必须完成这个使命。啊,我讲了这么多,不行,不行。请你不要再问了,我什么也不会再说了。”
“是吗?一那我就不问了。我什么都不问,就听你的命令,一定把那房间当作我的房间。”
“不不,我绝没有命令您的意思。不过你能这么决定,我真是太高兴了。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住进那个房间后,你会得到一本古老的圣经,那是从前渡海屋的物品。要是你能细细研读那本书,肯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简直就是预言家的口气。这个谜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秋子的话我全都答应下来,暂时分了手。等到了晚饭时间,秋子和一位牵着猴子的神秘人物到舅舅房间来吃晚饭。这回,又发生了不祥的事情,令谜团更深了一层。
第四章何方人士
到了晚饭的时间,我如约叫佣人去迎请秋子。不多时,神秘的野末秋子带着她奇特的同伴来到了舅舅的房间。
秋子的同伴是一个叫肥田夏子的中年妇人。人如其名,不仅身体肥胖,而且长相也很丑陋。正如秋子事先提醒我的,胖妇人果然用红绳牵着一只猴子,大摇大摆来赴宴。
秋子怎么能和这样低贱的女人同行呢。秋子风度翩翩,如梦幻般浪漫,似月中仙女。和她一比,眼前的肥田夏子从头到脚都透着一身俗气,看上去贪婪卑俗,一定是个谎话连篇的女人。
秋子入座后,向舅舅端庄施礼。因是初次见面,秋子抬头看舅舅,舅舅也还礼注视她。就在两人眼神相对的一瞬,却一下子凝住不动了。不知什么原因,舅舅的脸色变得煞白,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球好像要从眼眶里蹦出来一样。他显然很吃惊,很快就瘫在地上昏了过去。
50多岁的大男子汉,长期担任法官,可说是饱经沧桑,他竟然因吃惊而昏倒。实在是难以置信。一眨眼的工夫,舅舅就神智不清了,看来是秋子让他受到了惊吓,可到底这美丽女人的什么地方潜藏着足以让大男子汉失魂落魄的力量呢?神秘女子更加神秘了。
突发这种情况,周围的人都吓坏了,赶忙围拢到舅舅身旁。大家都在慌乱之中,椎独秋子冷静机敏,她马上从水瓶里盛了一茶碗水,端到舅舅嘴边。不过,接下来荣子的反应更快,她竟突然从旁边伸手夺过了秋子手中的茶碗。
“不用你管。刚才舅舅看到你才那样吃惊的,你最好不要待在这里。”
说完,荣子气势汹汹地瞪着秋子,端着碗要给舅舅喂水。
秋子枉费了一番好意,但她并没有因荣子的无理而生气。
“让大家受惊了,真是对不起。”
秋子平静地说。正要起身,这时倒在地上的舅舅有些缓过神来,伸出手来想要抓住什么,冷不了抓住了秋子的左手。
秋子一下子变得非常惊慌,赶紧挣脱开左手,又伸出右手去搀扶舅舅。看到这里,我赶紧绕到舅舅身后,用力将他抱起来。秋子的怪异举动,当然逃不过专爱挑别人小毛病的荣子的眼睛,她在这方面比别人机敏一倍。荣子的眼睛里充满了敌意,紧盯着秋子那只怪异的左手不放。
因为是在屋里,秋子的左手并没有像我初次见到她时那样戴着手套,而是在手臂上严严实实地缠了一块与手套颜色相同的深灰色薄绢。在手腕的位置上,仍旧用同色的丝线绣着一朵蔷薇花,特别醒目。难怪荣子那么惊奇地盯着她这只手。
此刻,舅舅已完全清醒,能自己坐起来了。看到秋子要走,赶紧叫住她。
“我没事了。真是不好意思,请您入座。哈哈哈哈,可能是最近身体不太好,时常头晕得厉害。是这么回事,你长得和我过去认识的一个人有些像,所以我就产生了错觉。不可能的,那个女人已不在人世了。仔细看看,果然是我认错人了。”
咦,舅舅过去相识的人中居然有人跟秋子相像,他讲的是谁?我的好奇心一下子涌上来,但我还是控制住了自己,没有冒冒失失张口询问。看看荣子,她也一样,目光里闪着疑惑。
经舅舅挽留,秋子又再次入座,重新互致问候。闲谈之中,佣人们已经把饭菜端上来了。
秋子的同伴肥田夏子非常健谈,吃饭的时候也不住嘴,跟舅舅闲聊。本来是很无聊的事情,她却聊得挺带劲。看来她也是个非同寻常的女人。秋子为何要和这种女人结伴,我不禁充满了同情。
肥田夫人的宠物猴子显得格外听话,像小孩一样孤零零坐在一边,时不时从夫人手上接过食物,津津有味地嚼着。
晚饭快结束时,舅舅切入了正题,问秋子:
“听说你知道大钟的转动方法。你怎么会对它感兴趣呢?看来你经常到钟楼去吧?”
“是的,我有时爬上去看看。也不知怎的,我特别喜欢那栋古老的建筑,终于有一天我就搞清了时钟转动的秘密。”
“那太好了。我们想把那栋房子维修一下,搬进去住。维修的事情,正好想听听你的意见。”
“嗯,我也打算把这个秘密告诉未来的主人。据我查看,那处宅院有很多秘密。我讲的内容肯定会对您有所帮助。”
“噢,是吗。你连秘密都知道。比如说……”
舅舅凑身上前,马上就想听秋子讲讲秘密。这一来,秋子反倒有些难为情了。
“不过,我想找个别的机会……不是现在,我想只跟您一个人讲。”
看着舅舅和秋子谈得很投机,荣子从一开始就有些嫉妒,听得很不耐烦。秋子一说这话,荣子立刻火冒三丈、用她那令我倒胃的爱称招呼我说,
“阿光,我们在旁边不是给人家添麻烦嘛!走,我们走吧!”
荣子故意大声讲话,毫不客气。
“荣子!你在说什么,真没礼貌。”
舅舅非常不悦地斥责荣子,可她根本没有收敛的意思。
“到底谁没礼貌。我们特意准备好饭菜请她过来,但她话里的意思分明是嫌我们添麻烦,难道不是她才没有礼貌?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哼……”
荣子真是无礼,气得我想揍她一顿。秋子也不堪忍受对她的这般污辱,起身离席,朝舅舅深施一礼,和肥田夫人默默离开了房间。其态度是年轻女子少有的毅然决然。
不用说,这下荣子输了。我觉得都是荣子惹得秋子生了气,把事情搞僵了,这个女人真是可恶。
荣子的任性也惹恼了舅舅,厉声斥责她,平时他很少这样。这样一来荣子反抱起屈来,抽抽搭搭地说:
“好呀,你们俩就知道欺负我。看来我非得把那个女人的来历弄清楚不可,她肯定隐瞒了不可告人的秘密。好呀,阿光,到那时你可别后悔!”
荣子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把嘴噘起老高,一脸不服气。她用白眼珠瞪了我一眼,然后就“叭哒、叭哒”走出了房间。她的样子看上去有些可怜巴巴,可要是我追出去劝的话,她反而会更加得意忘形,大耍性子。所以我和舅舅相互使了个眼色,干脆不去管她。
“舅舅,刚才您为什么那么吃惊啊?秋子到底像谁呀?”
“噢,没什么。刚才我有些累了。没什么,没什么,你不要再问了。”
舅舅的口答吞吞吐吐,不愿细讲。如果我再追问下去,恐怕会弄得他很难堪,只好默不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