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历341年十二月,刘懿从偃山脱困,整军踏上返回凌源城的路途。
与此同时,距离刘懿五千里开外的天狼城,苻文在贾玄硕的帮助下,逐渐在大秦朝堂站稳了脚跟,大秦庙堂给苻文这股新生势力起了一个通俗易懂的名字,四皇子党。
贾玄硕不仅尽到了臣子的义务,更尽到了老师的责任,自从他和苻文结成师徒后,贾玄硕常教育苻文,为君者,当关心民瘼、留意经事、学问渊博,不可闭门造车,最后误人误己,难通大道。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的,苻文深感认同,所以,他并没有着急参与到皇位争夺之中,在贾玄硕的首肯下,他开始游历大秦、纵观风土,增长见识。
除了这些,他还有另一番打算,此时的四皇党看似树大根深,实则分为两派,一派为三哥旧人,这些人还没有真心归附,另一派为贾玄硕拉拢入伙的人马,这些人更加听命于贾玄硕,先不说两伙人心思如何,有个一共同点就是,他们暂时都没有完全听命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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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不得不提一嘴大秦帝国官僚中枢的组成,大汉京畿有‘五公十二卿’作为帝国顶梁柱,地方有州牧和边军将军执掌军政大权。而大秦则相对建立了以‘九门九司八柱国’为核心的官僚体制,其中,‘九门九司’等同于大汉帝国的‘五公十二卿’,八柱国则相当于大汉帝国的九州州牧,只不过,大秦八柱国执掌军政大权,而大汉九位州牧则只有行政权,军权则掌握在七十二位将军手中。
大秦的‘九门九司’中,九门是:主管礼乐的大乐令、监察百官的大司寇、主管林田山水大风令、处理奏章的大书令、主掌外交的大服令、掌握财政大权的大成令、主管教育的大承令、主管皇室宗族的大宗令和主管天文历史的大侍令。此九门之上,设大贤良,位与大汉丞相相当,主行政诸事,大秦天子苻毅的父亲苻良,便做了四十多年的大贤良。
九司则分别是:主管战马的御马司、主管检查将领的兵监司、主管处置士兵的勒兵司、主管武器装备的匠作司、主管招纳兵马的武备司、主管兵粮的粮调司、主管参赞军机的枢密司、负责军饷的参合司、主管陛下直属天狼九卫的九子司,此九司主要负责帝国军政,九司之上,设大良造一人,位与大汉大都督相当,主持帝国日常兵力部署、调度等工作。
而大书令,则是九门中协助天子苻毅处理奏章的大书令,大书令虽与其他八令职级相当,但却整日陪伴天子左右,是天子最为宠信依仗之人。
贾玄硕能在此位置十几年,可谓深得圣心,其实力和情商,可见一斑。
而天子苻毅公然命他的宠臣做苻文的老师,此中缘由,便耐人寻味了。
......
言归正传,苻文有一个观点和刘懿很像,两人都觉得一个人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为了避免被贾玄硕或三哥旧臣掣肘,苻文需要自己招募人手,待丰满羽翼,折服两派,纳为己用。
天下大道,殊途同归,论这制衡之术,苻文倒是和远在千里的少年刘懿不谋而合。
所以,苻文在四个月前,选择了背上行囊,一个人远赴千山。
当然,或许他并不是一个人,在暗处,还有他父皇为他安排的,那个可以保全他性命的上境武夫。
季节从不分国度,大秦的凛冬岁暮阴阳、天涯霜雪,连牲口住的窝棚都需要起火取暖。这个时候,若无必要,人们都会窝在一城一县猫冬,喝喝酒、叙叙旧,静待二月二天师寇谦施法还阳,再出来活动手脚。
大秦官道上,四道身影缓缓而行,孤寂辽远,天空中一只白隼来回缭绕,英武飒气。
四道身影在雪中在脚印坑坑洼洼的雪中,艰难的行走着,其中一人灰眸长脸、细眉宽吻,额头右侧,有一道虎爪形状的胎记,不难认出,此人便是外出游历的大秦四皇子,苻文。
其他三人,稍想既知,他们便是苻文在四个月游历中结识的好友。
而这三人,也成为他日后雄霸天下的重要支撑。
漫漫雪地之中,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出山野,只听那声音娇滴滴骂道,“邹茯苓,邹二杆子,都怪你,没钱喝什么大酒,害的老娘现在还穿着单衣,你不是邹柱国的三儿子吗?连个棉袄都买不起?我呸!浪得虚名的家伙!”
开口之人,正是原乞灵帮帮主金昭的遗女,金蝉。
乞灵帮的事情解决后,金蝉和邹茯苓离开了家乡,开始游历江湖,在寻得天机阁求的几分天道后,邹茯苓自吹自擂,说是要带金蝉北上大秦,向前秦的大神仙求学,金蝉兴致勃勃地答应了下来,结果,两人在大秦跑了一溜十三遭,神仙没找到,反而在大秦混起了日子,日子越混越揭不开锅,到最后,俩人已经身无分文了。
无巧不成书,就在两人揭不开锅的时候,恰巧遇到了游历江湖的苻文,在邹茯苓的馊主意下,俩人做了苻文的狗皮膏药,成天跟着苻文混吃混喝,当苻文听说邹茯苓是八柱国之一的邹家公子后,也乐于让两人蹭吃蹭喝,也就是在这时,三人结下了深厚的情谊。
金蝉时常奚落:跟着邹少走,一天三顿酒。除了会喝酒,要啥啥没有!
邹茯苓听闻此话,一边背着沉重的行囊,一边埋怨道,“哎呦我的姑奶奶,从薄州出来大半年,我才喝了四五顿酒,你就不要埋怨啦!”
月前,因为一顿酒钱,邹茯苓认了比自己小了六七岁的苻文做大哥,这邹茯苓本就心不甘情不愿,听到金蝉抱怨,自己也觉得有些委屈。
“哎哎哎!咋的,你还有理了?嗯?”
听到金蝉大喊,天上的寒羽白隼落在邹茯苓的头上,开始一顿乱啄,邹茯苓立马告饶,“错啦!我错啦!赶紧把它弄走!寒羽白隼,你赶紧滚蛋,你这有了奶忘了娘的家伙,当初还是老子把你送给金蝉的呢!”
寒羽白隼似乎能懂人言,听完此话,在邹茯苓头上扑腾的愈发凶猛了。
不一会儿,邹茯苓的脑袋,便如炸了庙的鸡窝,乱蓬蓬的啦!
走在前面的苻文见状,哈哈大笑一阵后,心情又变得沉重起来。
七日前,从来不过多联系苻文的贾玄硕,遣人连发三道密函,要其速归,密函言简意赅,只告诉苻文‘或有天赐之机,能俘获圣心’。
少年的心性,还是欠缺了些火候,想到这里,苻文心中一阵悸动:立储之事,唯在圣意,倘若能揣度圣意,拿捏火候,继而借机俘获圣心,那无异于为将来自己荣能大宝,破开了局面。
想到这里,久不言笑的苻文,对身旁双眼冰火异色的少年低声说道,“世根,老师吩咐之事,我以为事不宜迟,这样,咱们今夜寻个农户住上一宿,翌日一鼓作气抵达天狼城。”
那姓赵、名安南、字世根的少年眼中冰火流转,怭怭点了点头,就近爬上一棵老松,极目远眺,环顾四周,不一会儿,赵安南从树上跳下,有些柔气地对苻文说,“公子放心,方圆三里无事!”
苻文哈哈大笑,“有你和寒羽白隼洞察八方,我自然放心!”
赵安南先是咧嘴一笑,继而有些不满地道,“少拿我跟那只烂鸟相提并论!”
听到‘烂鸟’二字,金蝉心中不悦,便气鼓鼓地拉着邹茯苓来到赵安南身前,叉腰威胁道,“你再说一遍?”
赵安南见识过金蝉蛮横的本事,自然不敢再重复方才言语,但还是犟嘴道,“寒羽白隼天下间少说也有百只,而我这冰火眼,举世无双。你说,在我眼里,寒羽白隼是不是烂鸟?”
金蝉一时语塞,竟无话可说,恼怒之下,她随手一拍,便给了邹茯苓一个大脖溜子,嗔道,“邹茯苓,你鼻孔下面那张嘴,只会吃饭呐?”
邹茯苓莫名其妙的挨了一脖溜,心中委屈却又无处释放,他在金蝉的怒目注视下,可怜巴巴地走到赵安南面前,忽然哈哈一笑,“烂鸟?再烂还有你的鸟烂?见到美女还得扒拉半天才能起飞的家伙,细狗!”
赵安南愣了片刻,终于反应过来,他看着早已跑远的邹茯苓,大叫一声,狂奔追去。
雪地里,留下了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
天狼城,贾玄硕一边焦急等待苻文归来,一边更加焦急地等待着宫中传出消息。
几日前,素来勤政不懈的天子苻毅,忽然宣布休朝,众臣工本以为这只是天子乏累,打算休息几日而已,可久在天子身边服侍的贾玄硕,却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
在他辅佐天子苻毅的十几年里,苻毅的勤劳政务,让贾玄硕深感钦佩,记得有一次,苻毅北出狩猎,不小心伤筋动骨,整个右臂无法动弹,可就是这样,苻毅仍旧让贾玄硕陪他处理完了当日所有的政务,方才休息。
这样勤勉自律到变态的君王。又怎会因为‘倦怠’二字,便要休朝数日呢?
贾玄硕预感:皇宫之中,必有大事发生。
于是,他开始拼命地动用人脉打探宫中情况,一边立刻休书,要苻文迅速回京,同时,他开始盘算手上实力和九门九司支持四皇子的朝臣。
天子日理万机,身体恐怕早已积劳成疾,假如,假如天子突发疾病,身有不测,不幸归天,那么,三位皇子的力量,必会大闹京畿,为了不让这种局面发生,作为大书令的他,已经做好了私发矫诏、拥立四皇子为帝、铁腕镇压两位皇子的准备。
为了帝国的明天,他贾玄硕,愿意背负这个不世恶名。
不过,这一次不同往日,宫廷如同钢铁壁垒,油泼不入,贾玄硕用尽浑身解数,却无任何进展。
天无绝人之路,正当贾玄硕一筹莫展之际,事情出现了转机。
在苻文娘亲周良人留下的关系网中,有一位不起眼却很重要的故交,名唤芦萧,其虽只是九门之一大服令手下的卑微郎官,却担负着伺候天子起居的要差。约莫两日前,芦萧悄悄出宫,找到了贾玄硕,告诉他一个不大不小的秘密:天子染冬寒,百药无医,渐入膏肓,需以通天灵药方可起死回生。
贾玄硕听罢,豁然开朗,难怪勤于朝政的陛下最近一直休朝,原来如此!
芦萧走后,贾玄硕来不及探查真假,一边连发密函,继续催促苻文归来,一边召集四皇党商讨对策,经过多次探查与合计,最后众人得出结论:风寒常有,此时天子虽病重,却远未到大限甫至之状态,隔日或可痊愈。富贵险中求,听闻汉疆天池有神虫,若可身犯敌国、历经磨难、取得此物,必定可猎取圣心。
回到四皇子府的苻文听到贾玄硕的论断,斩钉截铁地说,“我去一趟!”
不为别的,我贾玄硕已经没有了娘,断断不能没有爹啊!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