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舒霖昏昏沉沉的醒来,身边空荡荡入手一片冰凉,混沌思绪蓦然惊醒,她慌忙的坐起身寻找本该在身边的男人,余光瞥见沙发上蜷缩的黑影,寂静深夜里只闻粗重喘息声。
光脚踏在冰凉地面,女孩摸索前进到他的身边,男人裸露的胳膊黏腻潮湿,鼻间发出沉闷的呼吸声,可以听出来他此时很难受。轻轻晃动他的胳膊,低声唤道,“子濯,醒醒,我们去床上睡好不好。”
“嗯…”男人沙哑的应着,借着她的力道勉强坐起身,头痛眩晕之下只能听清她的声音,摇摇欲坠似要倒下,只听见他低低的说道,“小五…抱歉…吵醒你…”
抚上额头舒霖一阵心惊,男人重病之下最怕突然的发烧,肠胃娇弱液体退烧药更是不敢用,她顾不得什么赶忙用毯子将男人包裹严实倒了杯温水哄着喂了几口,忧心问道,“子濯告诉我,哪里不舒服好不好?”
他抓住女孩的小手按进痉挛的胃部,连带着皮肤下陷几分,喉咙深处发出压抑的喘息,脆弱的器官此时疯狂的挛动,隔着皮肤顶撞掌心,硬生生将男人疼出一身冷汗,他要咬紧牙关硬是一声不吭。
她心下着急想去找医生,可才起身就被沈子濯紧紧拽住,他躺在沙发上虚虚的拉住她的手,半昏迷的样子又沙哑的唤女孩,“小五…不…不走…”
“呃…”那只手徒然松开紧紧捂住胸口,男人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难看,他的身体因为剧烈疼痛而颤抖,失去力气顺着沙发滑落在地,额头的汗珠如同雨点般落下,他难受极了。
舒霖惊慌失措的将他抱在怀里,从缝隙将自己的手塞进去,隔着衣服都可感受到心脏的极速跳动。她突然很害怕这一幕,男人靠在她的怀里痛到快要失去意识,那颗砰砰作响的器官好似下一秒就会停止跳动。
那天的往事仿佛又出现在大脑之中,无形的枪口在黑暗中对准她的胸膛蓄势待发,她的头很痛身体不由自主的在发抖。细碎的呜咽声从她的嘴里发出,她猛的将男人推开然后退到墙边,紧紧抱住自己的头跪了下来。
“走…都走开…都走开…”她不停的大声吼叫,“子濯…快来救我…求求你…你们不要过来…”
那天的黑衣人持枪抵住太阳穴冰冷的触感蔓延全身,可是身边没有一个人,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枪内机械的零件在快速转动,无助的感觉从心底油然而生,她该怎么办为什么子濯不来救她。ぷ99.
她不会知道刚才猛烈的一推让沈子濯的上半身重重的撞在桌子上,胃部受到尖角撞击而引发胃出血,此时地上已经布满刺眼的深红色,嘴角还在不停的流血。他的手无力垂落在地,连伸向她都是奢望,心爱的人沉浸于残酷回忆当中无法自拔,他却无能为力。
“小五…”他用虚弱低哑的声音唤爱人的名字,眼前已经模糊到看不清任何东西,只能听见小姑娘绝望的尖叫声,“过来…”他奢望爱人能够听见这悲哀的话,可是她现在任何话都听不进去。
若是从前他定是要将心爱的小姑娘护在怀里,温声安慰驱散内心深处的阴霾,或是不让她涉步任何一丝危险的事情当中,时刻挡在她的面前。男人染血的嘴角微微上扬,那是一抹艳丽绝望的笑容,爱人身处梦魇之中,他无能为力。
听见走廊由远而近的脚步声他才松了一口气,心口骤然的绞痛令他短暂昏迷,隐约听见苏立扬的惊呼声,他现在全身瘫软提不起半分力气,只期望再度清醒时小姑娘可以恢复正常。但让她受创伤的这次事情,沈子濯怕是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窗外狂风大作树叶呼呼作响,震惊过后的苏医生指挥薛峰去照顾崩溃的女孩,而他则是单膝跪在不省人事的男人身边,伸出两根手指去探颈上大动脉的跳动,微弱但是没有停止。他暂时放下心继续查看。
他的吐血量令人心惊胆战,苏立扬不敢随便移动首长大人,因为他的情况目前尚不明确,胃痉挛伴随胃出血,心脏跳动紊乱等等各种糟糕的情况,远比男人看上去要严重的多。他默默感叹这些天又白养了,手术的日子只能延后。
他在地上将毯子铺开,小心的将男人卧倒在上面,冰凉的听诊器放在胸口来探听心跳,每分钟的跳动次数比寻常人快了不止一倍。男人沉闷的咳嗽带出绚丽血花,他因为剧痛再度清醒,双眸疲惫,哑声道,“她…如何…”
薛峰横抱着女孩单膝跪在他的面前,沉重的摇摇头,“她因为惊吓过度昏过去了,现在很虚弱,恐怕现在她的情况就像我和苏医生之前猜的那样,心里的创伤比我们想的都要严重可能需要隔离一段时间。”
她昏迷中都不安的皱紧眉,娇小的身体微微颤抖,眼角依稀可见晶莹泪珠,沈子濯垂眸盯着自己染血的指尖,他不愿将肮脏的鲜血抹到小姑娘的脸上,抬眸时只剩难掩的落寞,他低声道,“好…有劳…”
他再无力气吐出一个字,人已是被病痛折磨的昏厥过去,软塌塌倒在地上徒留嘴角一道赤红血迹。今夜所发生之事令他身体再度受损,苏立扬被胃部撞出的深色淤青震惊,皮下器官如同活物般疯狂搅动。
连夜推入手术室进行抢救,布满疤痕的胸膛再度被切开寻找新的出血点,明明男人已经无法再经起半分的折腾,可命运似乎从未眷顾他,若说凄冷人世唯一的救赎也就只有那个精神受损的丫头了。
走廊独看远处的沈老爷子双目泛红,他自认纵横战场几十年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可上帝似乎从不愿放过沈家,妻子难产身亡,大儿从军牺牲,二儿子身患重病,连还未过门的小丫头都灾难不断。
唯有最小的女儿和半岁大的孙子们尚且安好,若在发生什么事,他这把老骨头是受不了了。
沈惜暮很少见父亲流露出悲切的表情,她轻轻握住那双枯树皮的大手,眼眶酸涩,“父亲不要太过担心,二哥会没事的,苏医生说这只是个小手术,不是吗?”
老爷子叹道,“我自认这辈子没干过什么缺德事,沈家自祖祖辈辈都是忠孝仁义,究竟是为什么所有的的噩运都不是在我身上,你的母亲和大哥年纪轻轻就去了,子濯还不知能不能挺过这一关。”
“还有…还有五丫头…沈家最对不起的就是她啊…”
“父亲…”沈惜暮站在他的身边良久无言,沈家经历的不安之事已经太多太多,她已经麻木了,“会好的,哥哥小嫂嫂都会好的,一切都会的。”
她想回到五岁那年,大哥还在会将她放在肩膀上,和二哥一起去买雪糕,阳光不燥微风正好,树影斑驳洒下细碎的光,欢声笑语不停歇,美好极了。
她的大哥叫沈子阑,牺牲的时候才二十二岁。
“父亲…我想大哥了…”
她听见父亲压抑的哽咽,从喉咙一点一点挤出来的声音,“这些年…我从没停止过想他…”他最骄傲的大儿子已经走了十多年,每一天每一秒都没有停止过思念他。
“他是我的骄傲,也是沈家的骄傲。”老爷子一时间老泪纵横,“惜暮,我不要这份骄傲,我只要你大哥回来,哪怕傻了残了都行,我只想再看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