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缓缓踱步至那古朴的骡子车旁，阳光斜照，拉长了身影。
陈天的眼角捕捉到一抹异样的神情，木雪晴的母亲柳茹心，正悄悄瞥向那仅剩的两块狍子肉，一抹酸楚悄然涌上他的心头，如同潮水般难以平息。
早先，木母对木雪晴的责备声，已让陈天窥见了这个家庭背后的艰辛与不易。
他努力在记忆的海洋里搜寻，关于那段青涩校园时光的点点滴滴，却遗憾地发现，能抓住的片段寥寥无几。
只记得，那次学校要求填写家庭成员信息，木雪晴的父亲木华，母亲柳茹心，还有弟弟沐雪离，妹妹木雪婷的名字，一一跃然纸上。
他曾好奇地问过木雪婷，你们三姐妹的名字是谁取的？
木雪晴轻声说是父亲。他玩笑般地说，看来你爹跟雪有仇啊，给你们姐妹仨都取了带雪的名字。
结果，木雪晴好几天都没理他，任凭他怎么献殷勤，都无济于事。
如今，还是那个集体制的年代，工分是衡量一切的标准，决定着每年的粮食和物资分配。
木华身体欠佳，工分自然不多；木雪晴和木雪离都还在读书，没有工分；木雪婷年幼，更是不计。
这一家子的重担，几乎全落在了柳茹心一人肩上。
而在这个时代，男劳力一天能挣10分工，女劳力却只能挣8分。这样的日子，何其艰难！但，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思绪万千后，陈天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对柳茹心说：“婶子，是不是等急了？”
柳茹心也笑着回应：“没事儿的，姑爷儿，事情都处理完了吗？”
“嗯，都办妥了。咱们是直接把钱给郑家送去，还是先去找介绍人啊，婶子？”
“先找介绍人吧，我们还没见过老郑家的人呢。雪晴一直不同意，没办法，我今天来就是想打听打听郑飞那孩子怎么样。不过，姑爷儿啊，你可别怪婶子多嘴，雪晴都等你一年半了，婶子实在是没办法啊！”说着，眼眶又泛起了红晕。
“哎呀，婶子，您别这么想。我陈天不是那种人，再说这事儿也确实怪我。放心吧，有我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陈天连忙半安慰半保证地说道。
听到这话，柳茹心脸上的泪痕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灿烂如花的笑容，那笑容里藏着几分狡黠，几分欣慰。
她的眼神不自觉地又溜达到了陈天和木雪晴刚买的那堆东西上，陈天嘴角微微一抽，心中暗叹：丈母娘果真不是一般人，这眼神儿，犀利！
陈天正欲掏钱交给柳茹心，却习惯性地环顾四周，发现周围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他忽然想起，木雪晴家就在不远的苏家屯，离这儿也就五六里地，正好顺路。
于是，他心中有了计较，对柳茹心说道：“婶子，反正我也要去你家认认门，不如就直接把你们送回去吧，这样也安全些。我看你们好像是走着来的，这路也挺远的。”
当然，陈天心里清楚，现在还不能请柳茹心她们去自己家。
按照这里的习俗，他得先去木雪晴家，如果木家同意，就留下来吃饭；如果不同意，就不留。
这就是所谓的“相亲”。
然后，如果木雪晴的家人同意了，木家全家人会跟陈天一起去他家，这叫“相门风”，也就是看看男方家的情况。
两家人都同意了，就当场订婚，这叫“过彩礼”。女方家全部回家后，陈天再带着一帮人去娶亲，把木雪晴接回家里，这才算完事儿。
如果有介绍人的话，每个环节都要加上介绍人，但程序不变。
当然，这些只是当地大部分人都知道的习俗。
但此时的东北，汇聚了来自五湖四海的人，有开荒者、闯关东的、支援林场建设的、知青，还有各种顺口溜里提到的人等等。可以说，这里的东北是各地风俗民俗的大融合，互相影响，互相同化，互相团结。
不过，现在这种大操大办的婚礼是不被允许的，政策不允许，各个家庭的生活条件也不允许。
在这个吃饱都费劲的年代，那种耗费巨大的婚礼是普通家庭无法承受的。
所以，现在的婚礼都极其简单。
“那太好了，今天就把你们俩的事儿给定下来！雪晴都21了，眼看就要成大姑娘了！”柳茹心满心欢喜地说道。
木雪晴对母亲的话没有丝毫反应，而陈天则偷偷瞄了她一眼，笑着说道：“那就这么定了，坐稳了，咱们出发。”
三人返回时，又路过了那个小集市。集市上，有卖包子的摊位，陈天看日头已高，本想去饭店吃饭，但此时私人饭馆还没有出现，国营饭店虽然价格不贵，但他囊中羞涩，没有粮票。不过，能吃上肉包子的人，在这个年代也算是有钱人了。
他拽紧缰绳，喊停了骡子，用面袋子买了50个大肉包子。一个肉包子2两，有粮票的话5分一个，没粮票则是8分一个。
看着陈天买这么多的包子，旁边的人和卖包子的老板都习以为常，没有丝毫惊讶或震惊的表情，只有羡慕。这年头，人们饿啊！
他把车停在背风的地方，三人对着包子就开始吃。没有菜，没有粥，甚至连水也没有一口。但三人吃得满脸满足，这年头，能这样往饱了吃包子，真是太香了！
柳茹心吃了5个包子后，刚想伸手再拿，却看了看包子口袋，咽了咽口水，缩回了手。
陈天注意到了这一幕，木雪晴也注意到了。
陈天装作不经意地说：“咱们得把这些包子都吃光才行啊，不然传出去说我陈天抠门，不让媳妇和丈母娘吃饱，那我得多丢人啊，是不是？雪晴，是不是？婶子？”
紧接着他又说道：“雪晴，多吃啊！婶子，快吃啊，一会儿凉了就不香了！”
听到这话，柳茹心犹豫了一下才伸出刚才缩回去的手，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不知是对包子满意，还是对陈天这个姑爷儿满意，或许是都很满意！
很快，大家都吃完了。陈天自己吃了不知是15个还是16个，反正袋子里还剩14个。三人应该是都吃饱了。
“这包子挺好吃的，给咱们的弟弟妹妹们带回去点，好不好？”木雪晴跟陈天商量着说道。
听到这话，陈天心里暗道惭愧，自己还是想得太少，考虑得不够周到。这年头，只要跟白面有关的食物，只要跟肉沾边的食物，都是美味，何况是包子！
“那怎么不行，等会儿啊！我这就去买。”
他从木雪晴那里拿了个装干粮的、打了好几个补丁的布袋，又拿着剩下的那个打算分米面的布袋，再次朝包子铺跑去。
这一次，陈天把包子铺的包子全买完了，一共106个。
想了想，他在木雪晴的布袋里装了56个。
他自己家现在暂时也不缺肉，何况他还要进山。
他总感觉木雪晴家的生活似乎很差很差，有能力就多帮帮吧！
拎着两大袋包子走到骡子车跟前儿，他把剩下那14个包子也都倒进了木雪晴的布袋子里。
这年头，谁也不会嫌弃或感觉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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