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章 弹劾流拉开序幕

房沂飞仰望天花板发呆。

武德司的牢房,和武德司的人一样,都有一种阴森森的感觉,让他不寒而栗。

小命总算捡回来了,但伤还在作疼。

一想到那天自裁的场面,阵阵恐惧就袭上他心头。

我哪来的勇气自杀?

还差点见了阎王!

房沂飞怕死,而且怕的要死。

如果不怕死,他也不会一直被人牵着鼻子,直到走到今天这一步。

他有好多把柄掌握在别人手里,这些把柄足以让他丧命若干次,甚至会搭上整个房家。

不得已,他不得不听别人指挥。

他设计好了进武德司的所有说辞,但没有想到石大丙行事风格如此雷厉且豪横。

这个死太监,三句不是好话就上刑。

刑具不认身份,不论是官员还是百姓,挨不住就得招供。

武德司是阎罗殿,他绝对受不了那份罪,一鼓脑儿交代罪行之时,就是房氏一大家子覆灭之日。

走投无路时,人总会坚强些。

房沂飞想一了百了,至少能让家人平安。

现在他连自杀都没办法选择。

手铐、脚镣限制了他的手脚。

咬舌自尽?

那是话本中才会有的桥段,根本就下不去口。

而且自从活过来后,房沂飞根本不想死,还特别想活着。

“哐啷!”

牢房们打开,一个浑身是血的囚犯被押进来。

狱卒一松手,他就倒地,看来伤得很重。

这囚犯虽在地上瘫着,人却很硬气吼叫:“老子风愁是杀人犯,老子要住单间!”

狱卒冷哼道:“你这厮洗净脖子等死吧!一个死刑犯还挑挑拣拣,这几天武德司牢房内人满为患,这间是人最少的牢房,你就将就着卧着吧!”

风愁骂骂咧咧,手脚并用爬到到拐角处,把稻草垫厚,躺在上面。

抬头发现房沂飞坐在床上闭目养神,风愁便问道:“我叫风愁,江湖人称鬼见愁,兀那汉子,你叫什么名字?啥事进来的?”

房沂飞没有理睬,继续闭目沉思。

这人明显就是个惯犯。

而且是一个杀人犯。

他堂堂京官,岂能与这等恶贼为伍。

风愁见到房沂飞不屑的神情,心中恼火。

又见他有床,而自己只能睡稻草,心理顿时不平衡。

他站起来,哗啦哗啦就走到房沂飞跟前。

“你不担心老子揍你?”

房沂飞睁眼看了看道:“你这死囚,敢对本官大呼小叫,当真活得不耐烦了?”

“吆喝!还是个当官的?老子最喜欢你们这些狗官,今天就让我好好招待你一顿!”

风愁说着,变戏法似的拿出一小截细金属丝,在脚镣和手铐上划拉了几下,居然都取下来了。

还有这等操作?

房沂飞惊得目瞪口呆。

就见风愁啪啪两个嘴巴,抽的他眼冒金星。

“反正老子免不了一死,索性弄死你这个狗官,替天行道!”

房沂飞吓得大声喊叫:“快来人啊!杀人啦!杀人啦!”

风愁又抽了几个耳光,拎起脚镣手铐,几步躺在稻草上,假装睡觉。

狱卒听到声音,打开门进来吼道:“鬼哭狼嚎个锤子,影响爷爷睡觉!哪里杀人了?”

房沂飞指着风愁,心惊胆战道:“是他!他要杀我!他还把脚镣和手铐也打开了,他他就是个魔鬼!”

两个狱卒一听,哗啦一下抽出腰刀,刀尖指着风愁道

:“站起来!”

风愁站起来轻蔑道:“你们连疯子的话也信?老子若能打开手铐脚镣早跑了,武德司能困得住我鬼见愁!”

“走两步!”

“哗啦!哗啦!”

脚镣声刺耳,狱卒上前检查,发现手铐脚镣都锁得牢固。

娘的!

敢诓我!

狱卒怒目而视,房沂飞忙分辨道:“差大哥,他刚刚用一根短棍打开的手铐和脚镣,我亲眼看到的,不会有假!”

狱卒再看风愁,只见他笑道:“这疯子越来越有趣了,老子裤裆里倒是有根棍子,可惜太粗,捅不开镣铐!”

“就你嘴犟!”

狱卒一脚踩翻风愁,然后浑身搜了个遍,也找不到那根金属丝。

这事有点匪夷所思,狱卒也觉得是房沂飞疯了,踢了他两脚道:“都老老实实呆着,再若闹出动静,爷爷揍得连你娘都认不出来!”

狱卒出去,房沂飞看到慢慢靠近的风愁,吓得大气不敢吭一声。

看来以后任凭他欺负,也无处诉苦了。

“让开,以后老子睡床,你睡稻草!”

风愁摆摆头道,“老子困了,这顿打暂且记着!”

不打我?

房沂飞暗喜,忙下床往稻草堆上挪动。

风愁躺在床上不久,鼾声雷动。

马上就要问斩了,他还能睡得这么香甜?

心怎么就这么大呢?

房沂飞看着风愁,禁不住流下热泪。

我怎么就连一丝睡意也没有?

朝堂早变成战场,言官集体发飙,弹劾的奏折如大海中的波涛,汹涌且连绵。

言官负责监督与上谏。

他们官职虽小,权力却大,就算给皇帝挑毛病,皇帝也不能随意惩罚。

因为言官上任伊始,都要立誓,不结党、不徇私、不培植私人势力,坚持原则

他们是的责任就是监督,看到问题自然就得提出来,否则与失职有什么区别。

言官的一贯作法是只负责提意见,不负责干实事。

也就是只动口,不动手,标准的君子。

他们动起口来向来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第一个上奏折的言官是电掣。

他的动作和名字一样疾速,闪电般拉开弹劾流的序幕。

电掣先是弹劾孔莹。

孔莹没有官职,弹劾她就如同官员管不住百姓,向皇帝打报告一般。

这是一个笑话,一个掉价的笑话。

但谁若把这次弹劾当成笑话,那谁就成为真正的笑话。

接着这个笑话摇身一变,在众多言官口中变成三枚重磅炮弹,强势落到三人头上。

沈权首当其冲。

都是犯罪嫌疑人,房沂飞身陷囹圄,孔莹是却在家里享福,龙城府的做法有失公允。

纵火案是浇水斗殴案的延续,如果不是孔莹带人去延坝滩寻仇,也不可能惹出这么大的凶杀案其中罗列了好多虚无的理由,尽数是孔莹罪状。

而后就是弹劾沈权的一系列罪状,一直往前追溯。

孔莹是孔德女儿,他自然会遭到弹劾。

言官用一句养不教父之过,轻飘飘带过,然后集中火力攻击他的本职工作,说他把鸿胪寺搞得一团乌烟瘴气,完全以个人喜好,处理国际问题各种子虚乌有的骨头被挑出来。

最后总结成一句话,孔德不卸职,国将不国。

孟青云自然避不开。

弹劾的重点是他,所以炮火覆盖率较大。

超过一半的奏折是弹劾孟青云的。

纵容老婆作恶只是个由头。

尽数翻出做官以来的事,一一举例弹劾。

那些受过奖励的功劳,加进去陛下受孟青云蒙蔽,瞬间变成罪证。

一桩桩,一件件,罗列了几十条。

孟青云俨然成为大宇历史上最大的奸臣。

炮火凶猛而无情。

孔德考虑再三,上奏折请辞。

他清楚,沈权肯定不会理睬,只要陛下不免他府尹一职,他不会主动辞职。

而他不一样。

他若不理睬,灾难就会落在他女儿和女婿头上。

这么激烈的弹劾,没有人背锅,陛下也不好下台。

盛桢看了奏折,什么都没有批。

只是淡淡说,孔爱卿累了,先在家休息几天,这些日子鸿胪寺卿暂时由左少卿代。

陛下心虚了?

皇帝的态度,让言官们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他们跳得更厉害了。

他们又把炮口对准石大丙。

弹劾石大丙不分青红皂白捕拿朝廷大臣,不顾大宇律法,在武德司肆意折磨。

现在市井传闻,房沂飞已经被石大丙迫害致死。

石大丙欺上瞒下,压住不报消息。

还给这些年进过武德司的官员平反,说他们都是被石大丙屈打成招。

不把石大丙下狱,谁还敢诚心为朝廷效力。

言官都知道,武德司与皇帝的关系。

武德司抓人自然是皇帝授意,弹劾石大丙与弹劾皇帝没有区别。

他们的脑子是不是不太好?

恰恰相反,他们的脑子太好了。

官员们把沈权和石大丙看作皇帝的鹰犬,这几个鹰犬不除,他们那些见不得光的交易就很容易暴露。

所以,趁机撸下去再说。

盛祯不露声色。

既然小丑开始跳梁,那就等操纵小丑的人也跳出来。

在弹劾最激烈的时候,盛桢很无奈道:“传石大丙!”

哈哈!

陛下妥协了!

撸下去孔德,再撸下去石大丙,接着集火沈权。

没有了这些人相助,孟青云就是孤家寡人。

他回京复命之日,就是他丢官之时。

石大丙进殿见礼。

盛桢轻轻道:“石大丙,有人说房沂飞死在武德司,可有此事?”

“陛下,绝无此事!”

盛桢再无言语,只是定定看着弹劾石大丙的言官,似乎在说,你们在撒谎。

言官集体懵逼了。

陛下,我们不是让你给石大丙辟谣的,你得惩处他。

不行,得加把火。

“石提举,可敢让人去探视?”

电掣严厉道,“若是房大人有伤,那又该如何?”

“你不是说他死了么?怎么又问起伤来了?”

石大丙冷冷道,“进了武德司,岂能有不受伤的道理!”

“你这酷吏”

“住口!”

石大丙盯着电掣道,“房沂飞犯下不赦之罪,你却替他叫屈,请问这位大人,你和他什么关系?”

电掣顿时无话可说,他不甘心就此败下阵来,又问道:“房大人什么罪?”

“无可奉告!”

石大丙硬邦邦道,“谁有疑惑,可来武德司探监!”

“准!”

盛桢轻飘飘一个字,便打断了他们再次质问的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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