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波才要见自己,郑东一喜一忧。
喜的是,来到此世已经两个多月了,终于有个像样的人物要见自己。
后世的历史学家曾经评价过:“波才小丑,原不足道。”
亲历了黄巾,郑东并不完全同意这种说法,波才无大才,不足道,这点可以承认,历史并未冤枉他。一个在荆州一带讨生活的游方郎中,能有多大本领。
要说他是个小丑,却有失偏颇。带着一群农民,打得汉末三杰之一的朱儁狼狈不堪,恐怕朱儁也未必把他当小丑看。
小丑是毫无本领的人,相反,波才很有些本事,但他的本事不用在正途上。
郑东从人性的角度出发,多日思索,终于想通了波才的打算。
大贤良师时日无多,他要以弟子之心尽孝,完全可以放下军中之事,单骑匹马去广宗,见恩师最后一面。
但他不是这么做的,他一定要攻下长社,带着战胜皇甫嵩的荣誉去。这是携军功以要主帅,逼迫张角临终前,给他想要的地位。说到底,他是个残刻之人,为着个人前途,不惜死伤无数天真无辜的黄巾力士。如果历史定位的小丑,是从这个方面考虑,倒也说得过去。
这是郑东忧虑的地方。cizi.org 永恒小说网
他原来打算,波才是在张角病逝后,唯一能担得起领导黄巾重任之人,通过辅佐波才,为他出谋划策,攻下长社,扭转黄巾被倾覆的命运。
乱世君择臣,臣也择君。波才如此残刻,那就不值得去效命了。否则,自己怎么被他弄死的都会不知道。
能不能合作呢,如果是合作,波才的残刻与自己无关。
从这点出发,郑东就能理解波才的打算。黄巾军一盘散沙,张宝、张梁无大才,波才想得到多一点的势力,还是说得过去的。
不能理解的是,扩大势力还有很多办法,在自己这一渠内,积粮草,练精兵也是一法,何必作此无道之事,伤了上天好生之德。
反过来,郑东设身处地为他着想,波才不知董卓乱朝后,东汉王朝已名存实亡,这种鸷伏起来,等到乱世来临的法子,不是穿越之人,是想不到的。所以,要波才蓄势待发,根本行不通。他能想到的是,以一己之力,颠覆朝廷,这是多么不切实际的幻想。
如果是合作,互相利用,共同对付东汉王朝,波才是个上好的人选。朝廷虽说已显颓势,但破船也有三千钉,不联合各种力量,一下子还捅不翻他。在联合的过程中,能互相容忍,则共同对敌。不能相融,机会一到,还可分道扬镳。
结论就是,波才的心胸要大,能听得进良言相劝,不会在初始阶段出幺蛾子,把船弄翻。
郑东伤愈后,张牛角带着他去见了波才。
波才静静地打量着这个八尺五的汉子,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这样的汉子军中多了去了。
沉默就是压力,他就是想给人造成一种莫测高深的感觉。
两世为人的郑东,倒也没什么拘束,偶尔抬起头,看看这个初期取得一定战果,统领东方黄巾军的大渠帅。
尴尬的气氛过了一阵后,波才不死心,放下练兵之事不提,反而问道,“你说说,攻不下长社的原因在哪里。”
还在打这个鬼主意,你是皇甫嵩的对手吗?郑东想看看波才的胸怀,直接说道:“兵不经练,将不知谋,就是这些原因才打不下长社,可惜了我大好的黄巾将士。”
波才沉吟,练兵,我也想,起兵到现在,时时刻刻在战火中煎熬,哪里有时间。叫你来不就是为了此事吗。
将不知谋,这是在说我呢,想起管亥的话,心中更有些不喜。
难堪的沉默中,张牛角为郑东援颊,顺着波才的意思开口道:“这些我们都知道,就不知你有没有奇谋妙计,攻破长社。”
郑东心想,看来,波才心胸不是太大,这话要是出自他的口,才是一篇完美的‘长社对’的开始。
他带着感谢的目光,看着张牛角说道:“要想战胜皇甫嵩,除了长围久困,其他都不是正着。听说右中郎将朱儁、骑都尉曹操正在组织兵力,欲解长社之围。我们围住长社,专打援兵,这是铁杵磨针之计。不见其减,日有所损,一步步削弱朝廷力量。”
这就是后世军事论坛上,各位大神讨论的结果。
郑东不顾脸红,拿来作答。语气有点冲,波才如果这点刺激都受不了,不能虚心纳谏,合作就得另当别论。
波才哈哈大笑,带着不屑的口气说道:“你恐怕没睡醒吧,出营帐外看看,十几万大军困住皇甫嵩,他已魂胆俱丧,踏破长社是早晚的事。”
“至于朱儁,是我手下败将,有何能为。“
”对付他,是典型的围点打援,这点都想不到,我们也就不用带兵了。”
郑东的心冷了,波才不仅心胸狭窄,而且狂妄无比。既然没有合作的余地,郑东自然收取了以前试探时咄咄逼人的口气,慢悠悠地说道:“我知道将军带兵有方,就是不知他们现在在哪里,有多少兵,其中骑兵有多少,会从那个方向攻来。”。
一系列询问,波才顿时无语。他也派出了斥候,只是回信却不准确。
先入为主,尽管郑东改变了口气,波才听上去仍然觉得刺耳。明知他问的是对话中的应有之意,还给了他一个浅薄无知的定论。
他恼怒地说道:“这是军中机密,不是你一个百夫长能操心的。”
乱世合作,双向选择。没成想,双方都看不上眼,闹了个满拧的结局。但不试试,郑东大好穿越之身,怎肯轻托一个将死之人。
见面不欢而散。
从波才的军帐出来,郑东对黄巾高层也很失望。波才尚且如此,他是黄巾排名第二的有能力者,其他的还有什么可说的。
临出波才军帐时,本着怜悯黄巾将士的心态,他很想提醒波才,不要把营寨扎在树林之中。可一来这是没有发生的事,二来又怕波才起逆反心理,反倒不美,犹豫了几次,终究没有开口。
比起从自己口中说出来,不如让张牛角去说更加保险。
回营的路上,张牛角内心很是高兴。
听到波才叫他带上郑东去见面,他若有所失,还没从郑东死而复活的兴奋劲中回过神来,波才的手就伸到了自己营中。他也想过拒绝,但想起恩师殷殷期望,为了黄巾大义,还是准备忍痛割爱的。
他是在打尉氏县时听到别人提起过郑东,当时的感觉无非是个能打的兵。当郑东这次既献计策、又在城头生死鏖战时,他才感到,郑东是个不可多得的将才。
他安慰道:“我们各路渠帅,实际并无隶属关系,三十六方都以大贤良师的号令为准。“
”波帅这次只是恩师临时指派为主,战事结束,我们仍是各自为政。“
”回去后,你暂时担任千户长,在全营抽取一千身强力壮的力士,把兵好好练练。“
”我们起兵到现在,一直处于战事之中,从未正式练过兵,这点就是恩师也是无奈,何况波帅,怪不上他。”
黄巾早期,只有张角与波才的表现可圈可点。张角已是命悬一线,波才心胸残刻。张梁、张宝因人成事,不值得投效。
张牛角的人品倒是值得辅助,但他的能力实在不行,就连对上马腾、庞德都无能为力,遑论曹、刘、孙三家。
将帅无能,累死三军的历史教训太多了。大争之世,庸才是出不了头的。
看来,训练士兵游泳,还是做对了。
郑东的心态虽已经变了,长社之战还是要尽力的,都是对抗朝廷的力量,成不成就看天意了。至于那五万屈死的生灵,他是打心眼里想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