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股棉布风从冬天吹到来年春天,尤其是在冬祭和春节期间,成为送礼首选。
庶民们买不起棉布和蜀锦,就买士卒陶的麻布。
士卒陶是个天生的商人,他见蜀锦的镰刀旗帜暗纹效果这样好,于是灵机一动,将残次品麻布裁成一手指节宽,两手指节长的小碎块,在上面印上镰刀旗花纹,缝在布匹右上角。
“蜀锦同款麻布啊,巴蜀纺织局出品,质量有保障!为回馈楚国大人的支持和厚爱,特意打折促销啊!平时600钱买不到一匹,今日只需500钱就能带走!”
这一番话,既吹捧了楚国贵族,又把庶民的轿子高高抬起,很是有情商了!
然后还加深强调巴蜀纺织局的概念,拔高品牌形象。
商人喜赞叹连连:“多亏你晚出生了十几年,不然有我什么事?”
士卒陶笑着摇头,庆幸自己生的时间刚刚好。若早出生十几年,自己估计就和阿爸一样,在山里挣扎一生,也填不饱肚子。
即便有幸再遇到定安君,那时自己已被生活磨平棱角,何来今日的机遇?
定安君还年轻,自己也还年轻,自己还能在定安君麾下效力几十年,这不美吗?
士卒陶的策略是有效的,将麻布打上巴蜀纺织局的烙印,这不就是强行和棉布,蜀锦挂钩,打造麻布中的爱马仕吗?
庶民们:“买麻布,当然要选巴蜀纺织局的啊!那可是王上,封君们都信赖的织坊呢!什么?麻布和棉布不一样?废话,价钱也不一样啊。”
还有人现身说法:“我大兄家的幺儿,那皮肤嫩的哟!什么都不穿,光着身体都容易起疹子。自从买了巴蜀纺织局的麻布,再也不起疹子,再也不成天哭闹了。”
“那可不呗,听说巴蜀还有医院,汇聚天下医者。他们那产的东西,定是极好的。”
楚国贵族们被士卒陶的马屁吹得很开心,大手一挥,为家中仆从订购麻布衣物。
士卒陶一脸艳羡道:“大人您真体贴仆从啊,这些钱对您而言都是小钱,对于仆从而言,那是天大的恩德!大人,您是想为他们订购四季衣物,还是两季衣物?”
都被捧得这么高了,也不差一套两套的,贵族们自然是选择四季衣物。
士卒陶:“一看大人家的仆从就跟别人家的不一样,干净整洁有规矩。只是这衣物麻布衣易坏,要不要准备两份,可随时换洗?这样带出门去,也不会跌份。”
“善!”四季衣物都买了,还差换洗的?
如此这般,巴蜀郡的麻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鲸吞楚国的麻布市场。
贵人们怎么会关注靠麻布生存的小小庶民呢?
这些原本艰难求生的小手工业者,被巴蜀的这波倾销直接搞破产了。
士卒陶瞅准时机,大量招收出门找工作的手工业者,然后坐船送回巴蜀纺织局。
这些成手们,几经培训后,会源源不断地为巴蜀织布,再销往各个诸侯国。
长江之上,在秦国楚国的眼皮子底下,商船们犹如过江之鲫,不分昼夜地停靠。
基于巴蜀的江船,航行速度快,载货量大,很受各国商人的欢迎。
巴蜀郡特意针对秦国楚国航线,开通了江船租赁服务。
如果不是巴蜀郡的江船,除非是来巴蜀做生意,否则会受到来自巴蜀水师的刁难。
“真是可恶!这同水匪有什么区别?”韩国的商人被拦在江面上整整五日了!
同行的伙伴抱怨道:“至少秦人没要你的命!早就说了,不如雇巴蜀的江船!运的货物多,一路上畅行无阻,连水匪都不敢来骚扰!偏偏你舍不得那点租赁费。”
韩国商人反驳:“跟租赁费有什么关系?你放心把全副身家放在别人的船上?”
“放心啊。巴蜀商会多大规模?咱们多少身家?巴蜀商会都没事,定安君会眼馋咱们这点蚊子腿肉?”
韩国商人嘴硬道:“万一他们掌握了我们的货物信息……”
“别傻了,韩国都被巴蜀商会渗透成什么样了?你的进货渠道说不定都是从巴蜀商会那买的。”
韩国商人想起那则流言,一时无言以对。
自从魏国被灭后,韩国夹在秦国楚国中间,日子很是难过。
但韩国的军事能力还是能拿出手的,韩国军队以弩箭和剑闻名天下。
史书上曾记载,韩国的弩箭“远者括蔽洞胸,近者镝弇心”,剑“陆断牛马,水截鹄雁”,“当敌则斩坚甲铁幕”。
韩国人怕秦国发动战争,但又不是那么怕……
近年来,巴蜀商会在韩国来往频繁,虽然为韩国带来丰富的物资,但多多少少用糖衣炮弹腐蚀了许多韩国官吏。
不少韩国商人隐隐约约听到流言,说是韩国南阳的守官腾,似乎在巴蜀商会的牵线下,投靠了秦国。
“这是真的吗?”韩非从行商口中听到这件事,立马赶到郡守府找许多鱼。
许多鱼放下笔,定定地看着韩非,反问道:“真的又如何,假的又如何?”
韩非被问懵了,是啊,又能如何?
“我原以为,你对韩国的结局是心知肚明的。”许多鱼提点道,“若韩国有一战之力,我不会强留你。但你在巴蜀呆了这么久,你觉得呢?”
一股涩意堵在韩非的胸口。
许多鱼冷冷道:“这是我最后一次提醒你,你现在是秦国的官吏,为你发饷的是秦国人。还有,南阳守官腾的事是真的。”
一旦韩国失去安阳地,迎接韩国的只有慢慢等死了。
韩非眼眶湿润,固执地问道:“最后攻韩的是谁?您,廉颇,蒙骛还是王龁将军?”
“都不是,是守官腾。”许多鱼头也不抬地说道。
“攻韩后,我们会在韩国设置颍川郡。我若是你,我就会尽力帮助秦国一统六国,然后争取去颍川郡当郡守,荫庇韩国人。”
韩非默默地对许多鱼行了个礼,然后魂不守舍地回到自己的住处。
其实,早就知道是这结果,但当这一天真的来临时,情感上还是难以接受。
好吧,至少韩国不是第一个被灭。韩非苦中作乐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