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前都听人说了,这凉茶在流金村那边,不是一文钱一碗吗?”有人直嘀咕,“怎么卖我们碧水屯的人,就要两文?”
“就是啊,朱大夫,俺们屯子的人信任你,你也不能这样联合外人来敲俺们的钱啊。俺们今儿诊金可没少给一文的。”
你一句我一句的,朱相宜都插不进嘴去解释。
这几个嘀咕的话音还没完,却又有人端着空碗赶忙过来了:“朱大夫,这凉茶好啊,喝完人都精神了不少,再来两碗!”
旁边的村人立即拉住了他,有些气急败坏的使眼色,压低了声音骂:“你冤大头啊!?没见着我们正在跟朱大夫砍价吗?……卖给流金村的人只要一文一碗,偏生卖咱们要两文一碗,这不是欺负人吗?”
那端着碗的人犹豫了下。
这解暑凉茶虽说稍微苦了点,但喝完全身确实舒服了许多,那浑身的燥热几乎是一扫而空,简直是神奇。
但……
要是能便宜个一文钱,也是好事啊。
那他原本打算再买两碗的钱,不就能买四碗了吗?
端着碗的村人这般一想,立马也跟着出了声:“朱大夫,乔娘子,咱们都是一道逃荒的,也不能差了这么多吧。”
朱相宜涨红了脸。
倒不是他觉得没面子,着实是人家乔画屏辛辛苦苦熬了这么一锅解暑的药茶,还要遭到这样的非议,他心里着实过意不去。
“……不是的,”朱相宜总算寻了个空当,涨红着脸赶忙解释道,“这次主要是用了更好的药材,药效也更好了些,所以改成了两文钱……这么热的天,乔娘子还要去林子里挖草药,还要熬药,很不容易的。乔娘子这药茶,对热病特别有效,说实在的,搁在平时,卖五文钱一碗都算贱卖了。”
“可我们挣点铜板也不容易啊。”有人嘀咕道,“两文一碗,这可是比流金村那边翻了一番。”
“就是就是!”
乔画屏倒是丝毫不生气,她笑吟吟的:“没事,价格在这,也不强迫大家买。本来这做买卖嘛,也是你情我愿的事,没有说强买强卖的道理,对不对?嫌贵的,不买就是了。”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乔画屏这般笑盈盈的,说话声音又脆又亮,还带着一股爽利的甜意,就好像夏日湃在井水里的脆荸荠,咬一口,脆甜生津,浑身暑意都驱散了几分。
碧水屯的人倒也不好再嚷嚷,但有些人却是换了种态度,磨着乔画屏让她卖的便宜些。
朱相宜尴尬极了,觉得自己给乔画屏找了个麻烦事。
乔画屏态度却很是坚定,说什么都不降价。
这些凉茶哪怕她卖不出去,也可以灌到水囊里平日跟崽崽们当水喝。
这样靠舆论被胁迫着对半砍价,断然不能开了这样的先河:“爱买买,不买算啦。”
有些人好面子,乔画屏这般拒绝得毫无转圜余地,他们悻悻的甩袖走了:“没见过你这样做生意的!”
乔画屏才不理他们。
那几个喝了凉茶,切切实实感受到这解暑凉茶好处的人,犹豫了下,还是掏了铜板,按照两文一碗的价格,买了几碗,拿回去分给家中人喝了。
朱相宜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大声道:“乔娘子这凉茶,是真材实料的,两文一碗,真不算贵。你们想想,若是生了热病,气力不支,耽误了行程,损失哪里是这一两文铜板能赶得上的?”
这话确实也在理,又有几人犹豫了下,还是从家中拿了碗,来找乔画屏买凉茶。
乔家人得了消息,从人群里挤出来,乔家大儿媳于氏“哎呦”一声笑道:“这不是娃他三姑吗?……听说这解暑凉茶不错,也给家里分一些啊?”
乔画屏知道于氏是什么意思。
她看了看于氏手里牵着的二侄女乔静儿。
大概是苦夏,乔静儿气色不大好,看着瘦巴巴的。
五岁的小姑娘,焉儿吧唧的,声音细细的叫了一声“三姑”。
乔画屏挑了挑眉,看在孩子的份上,倒也很爽快。
她接过于氏递来的碗,大大方方的给盛了一碗凉茶,也没提钱,只道:“给二侄女的,看孩子气色不大好,怕是热着了吧?”
“小孩子热热,倒也不碍事。”于氏接过那凉茶来,先自己喝了一口,咂了咂味,面上稍微显出几分嫌弃来:“……有点苦,不放糖也就算了,怎么不多放点甘草啥的呢?”
乔画屏倒也不生气,笑眯眯道:“放糖的话,这成本就更高了,怕是要三文一碗才够;甘草嘛,也是不巧,倒不是我不想放,实在是最近都没在林子里碰见,没挖到。”
朱相宜在一旁接话:“良药苦口,甜不甜的倒是其次,主要能解暑就好。”
于氏嘀咕了句什么,把碗往乔静儿手里一塞:“可端好了。”
乔静儿捧着碗喝了几口,小眉头皱得一蹙一蹙的。
“行了行了,回了。”于氏轻轻的推了一把乔静儿的肩头,乔静儿差点没端稳,踉跄了下。
乔画屏皱了皱眉。
实在是乔静儿比她家映宝大不了两岁,看着乔静儿就想到她家映宝。
于氏有点嫌弃的,把乔静儿把那还未喝完的半碗凉茶端上,牵着她走了。
乔画屏收回视线。
在碧水屯这凉茶卖得一般,哪怕有朱相宜在,也还剩小半坛子没卖出去。
朱相宜连连叹息:“估摸这会儿是晚上,没先前那般热了,好些人缓过那股劲了。”他觉得都有些对不住乔画屏,“……大晚上的,累得你辛苦跑这一遭。”
“哪呢,做生意哪有次次都清光的,”乔画屏倒很不以为意,甚至还反过头来安慰朱相宜,“好在那些热得厉害的病患,大多都买了这凉茶,明儿应该会好一点。”
朱相宜心下感动极了。
乔画屏在碧水屯子没卖光的凉茶,回了流金村这边,倒是很快便被人抢光了。哪怕乔画屏告诉他们因着药材的缘故变成了两文一碗,他们反倒更高兴了:“啊,那岂不是效果更好了?”
然而,到了大半夜,乔画屏猛地从浅眠中惊醒,坐了起来,微微蹙眉朝着某处望去。
那是碧水屯人休息的地方。
眼下,在漆黑的夜里,那处乱糟糟的,还生了两处火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