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的时间流星般一闪而过,眨眼间已是春风送暖、细雨霏霏的谷雨时节。
辛旭东等人先后帮耿文扬收购到了一万三千五百元85年发行的5年期国库券。而他手里的一万多元本钱也已经消耗殆尽,是时候前往申城试试水了。
好在他已经完成了《射雕英雄后传》初稿,全权交由庄复晋负责整理排版后,自己则可以趁机去往申城将手里这批国库券卖掉变现。
四月二十日星期二,正值谷雨时节。
晚上十一点多钟,耿文扬骑着自行车顶着料峭春寒匆匆赶到了佰城火车站。当然,他没有跟父母说实情,只是借口说厂里要加班,估计得后天才能回家。
耿汇中夫妇哪里能想到自己的儿子如此大胆,竟然干上了“投机倒把”的买卖,否则怕是会吓得死死拽住儿子不让他迈出家门一步。
八十年代的客运列车时速一般在每小时六十到八十公里之间,根据运行速度和停靠站点数量的不同分为普快、直快和特快列车。
如果是特快,从佰城去申城大约需要十二个小时,直快的话需要十四个小时左右。当然,在票价上特快要比直快稍微贵上一些。
耿文扬打算乘坐的这趟特快列车始发自省城,大概在午夜十二点左右到达佰城,顺利的话第二天中午便能够到达申城站。cizi.org 永恒小说网
到申城后,利用下午的时间先去交易所卖掉国库券,然后再乘坐五点多钟始发的返程列车,第二天一早就可以返回到佰城。
虽然连续乘坐两趟夜车非常辛苦,但只要能成功地把国库券卖掉并获取到预期的收益,所有付出的辛劳和汗水都是值得的。
佰城火车站建于六十年代中期,外形像个长方形盒子,横平竖直四四方方,乃是典型的苏式建筑风格。
耿文扬来到售票窗口,掏出钱购买了一张从佰城开往申城的特快车票,无座硬座票四十二元六角。
八十年代末期,铁路售票系统还没有配备计算机和互联网,除了始发站或预留车厢的大站外,类似佰城站这种中途站点都买不到有座号硬座票。
至于卧铺票那更是紧俏,除了找黄牛高价购买外别无他法。若想靠自己排队从售票窗口买到,纯粹是异想天开,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火车站为单层结构,进门右转是唯一一个候车大厅,东去西来所有的车次均要在此候车检票。大厅里摆设了几排斑驳陆离的木制绿色长椅,尽管是午夜时分,放眼望去满满当当全是人。
佰城站虽然是中途站点,但却是辐射周边区县的唯一火车站。周边地区的百姓要想去往省城,或者申城、首都等大城市,来这里转乘火车是最近的选择,因此车站里常常人满为患,几乎没有空闲的时候。
尽管晚上的气温不是太高,但封闭的大厅里人员太多,不怎么流动的空气中充塞着旱烟、脚臭和汗臭等难闻的味道,让人嗅在鼻中不免有些头晕脑胀。
耿文扬挤到检票栅栏处,靠在栅栏上等待着检票。这次出行他背了一个黑色双肩背包,里面是一个杯子、几本书和一万多元的国库券,外加那根日常用来防身的花纹短铁棍。
书包里的国库券用数层白纸紧紧包裹,从外面看上去就像是一捆普通的书籍。本着财不外露的原则,出门在外,安全必须放在第一位。
铁栅栏上一共有四个检票口,分别挂有标明待检车次字样的小黑板。栅栏内的角落处,两个车站工作人员懒洋洋靠在座位上打着盹,脸上满不在乎的表情跟栅栏外候车旅客的焦急心情相比俨然是冰火两重天。
耐心等到十二点十分,检票员们总算过来打开了栅栏门,一边喝斥着蜂拥而至的旅客,一边手里拿着检票钳开始一一检票进站。
耿文扬顾不上斯文,凭着蛮力抢在前三位挤过了检票口,小跑着急急穿过地下通道,气喘吁吁赶到了列车停靠的二号站台。
虽然是特快列车,但依然是八十年代最常见的绿皮车厢。下车的乘客正从车门陆续往外涌出,耿文扬机智地找寻了一节已经下完乘客的车厢一头冲了进去。趁着大部队还没有上车的空当,他争抢到了一个靠窗的空座。
如果抢不到座位,他就得在火车上硬硬站上十一二个小时。要是在白天,站上十一二个小时还能勉强接受。但在晚上,尤其是下半夜,站这么长时间却不能睡觉,着实受罪的很。
尽管抢到了座位,耿文扬也丝毫不敢放松警惕。八十年代末的火车尤其是夜间运行的列车,鱼龙混杂并不太平,坑蒙拐骗偷抢盗窃等恶劣事件屡见不鲜。
若想平安地熬过这段危险时间,只能是自己睁大眼睛小心戒备。
他对面坐了两个回申城的大学生情侣,早已相互依偎着进入了梦乡。过道一侧座位上挤着男女老少一家五口,从衣着打扮上看似乎是城市人家,此时也已经趴的趴睡的睡鼾声震天。
耿文扬闭上眼睛稍眯了一会儿,睁开眼警惕地四面巡视了一番,又探手摸了一把背包里的花纹短铁棍。这个年代进入火车站不需要安检,携带锋利的刀具上车都不是什么稀奇事,更何况一根不起眼的铁棍。
手指触碰到铁棍有一种坚硬铁器特别的冰凉,同时又有一种让人放心的依靠和力量。
耿文扬暗自心道:“只要铁棍在手,即使来上三五个敌人我也能对付得了。”
时间到了下半夜两点多钟,大多数人早已沉沉睡去,除了间或夹杂的鼾声和呓语外,车厢里已是一片沉寂。
忽然,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从车厢连接处悄然冒了出来。只见那人蹑手蹑脚沿着走道逐一观察睡熟的旅客,时不时靠上前去探手摸索他们的口袋。
耿文扬冷眼观瞧,右手悄悄伸进背包握住了冰冷的铁棍。两世为人的他心硬如铁,这个人不惹他还则罢了,如果不长眼敢来觊觎他的财物,那就休怪他手下不留情。
那家伙动作麻利,一旦得手便迅速前往下一个目标。不消多时,他已经来到了耿文扬身旁。
他见耿文扬独自坐在双人座上,迈腿便要坐到他的身边。耿文扬忽的扭头朝他怒瞪一眼,厉声喝道:“这儿有人了!”
那人没料到耿文扬竟然没睡觉,吓得浑身一哆嗦,抬眼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耿文扬毫不畏惧,瞪着眼跟他怒目而视。
两人的目光触碰到一块,似乎马上就要擦出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