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癞子一家四口几日前才被兆大人永世驱逐出桑吹,今日被人意外发现在城郊路边的树林中,急匆匆赶来收尸的小个子男人便是陈癞子的弟弟陈士。
陈癞子不是什么好东西,他的弟弟陈士在桑吹城中的名声也好不到哪里去。
陈士三十好几的年纪却未有妻儿,整日沉迷酒色赌博不说,还四处巧言令色招摇撞骗,专盯着老弱妇孺和初来乍到的外乡人下手。
陈士探头探脑从府衙之中出来时已经过去半炷香的时间了,他挥着膀子不断吆喝着站在石砌的墙角下窃窃私语的几名脚夫,脚夫一人拿了他几贯钱依旧没好气地一人呛了他几句方才四下散了去。
脚夫们这会才卸下力气,扭动着发酸的脖子和手慢慢悠悠往桑吹东北角走去。
北市是桑吹的贫民区,坐拥太清最大的聚集着众多的下九流人士,陈癞子和陈士,包括这些脚夫都住在北市,现下却只有陈士孤身一人往西北方向走去。
“这个陈士怕是中了什么邪,咱们方才那么呛他,他居然也不恼?”有人偷偷转过身去瞄了几乎是同他们往反方向走的陈士。
陈士抬头迎着夜风深深吸了一口气而后长长地呼了出去,他一面左右转动着着酸胀的脖子,一面顺势抬头望天。
多好的天气,多清爽的风啊。
他活了三十来年,头一回这么畅快地呼吸着北市以外的空气。
陈士脚下悠闲,面露笑容,嘴里忍不住哼起小曲来,将那些议论声越来越大的脚夫抛在身后。
北市那种肮脏邋遢的地方和那里低廉卑贱的人,陈士决心将他们踩在脚底下。
他的人生啊从今往后可就要大变个样了,陈士心里头想着,不自觉加快了脚步,敲开了西市北边风月楼的门。
守夜的小二迷迷糊糊地将门板放到一旁,还没来得及说上迎宾的话,便听见对面那人笑盈盈地开口了。
“小二,来间上房!”陈士一溜烟钻进门去,提起柜上的茶壶便是一通灌,壶中的水见底了之后这才歇下气来,瞧见小二站在门前半晌不动弹,立马皱了皱眉,“没听见吗,还不快给老爷我收拾收拾去!”
小二一时没回过神,听完他第二句话才敢确认这真的是北市下九流的那个陈士,即刻变了脸色将手中的白帕子往肩头一甩,颇有些愤愤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你这泼皮无赖,去去去,出去出去。”
“你这狗东西,你敢推本老爷?”陈士憋红了脸,方才的好心情都被小二手脚并用的驱赶和推搡冲散。
小二废了好些力气劲儿才将他推到门外,转眼间他飞速躬下身子如同泥鳅一般从他胳肢窝和门边的一条小缝中溜了进去。
陈士坐在地上双手双脚死死扒住大厅最粗的一根柱子,憋红了脸冲他撒泼道:“叫你们掌柜的来!我倒要好好问问他这年头有生意不做是什么道理!”
陈士在厅中喊得震天响,掌柜的连外袍都没来得及穿,双脚蹬上鞋子便冲了下来,一见厅中坐着的人是有名的无赖陈士,愁得不得不将双眼紧闭,摁住太阳穴顺了许久的气才勉强清醒过来。
掌柜的唤了好几个小二过来都不能将陈士和厅前的柱子分开,此举反而还令他嚷嚷得更大声了。
这会已经有好些客人被吵醒,四周好几楼的栏杆上都聚了些人往下看。
“你这……究竟是要干什么呀!”掌柜气得直跳脚,楼上的住客已经开始不耐烦了,甚至还有些脾气暴躁的,直接往下头扔物什。
一个花盆哐当落在陈士的脚边,土块飞到掌柜的头上,让原本还有些头脑模糊的他睡意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