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永远忘不了那日残阳如火,瓷坛的盖子自她手中滑落,滚到了混满鲜血的黄沙之上。
里面的毒药不知何时被换成了蜜饯。
蜜饯……
原来她们都知道,都瞒着她安排好了一切……
这就是她们拼了命来的结果,她们自私地让她一个人留在这世上,让她从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胡国小公主变成孤苦无依的乞丐。
军帐的大火早已被人扑灭,远远还能依稀望见有黑烟张牙舞爪地盘旋在皇城上空。
那黑烟的背后,在废墟中插上崭新墨蓝色旗帜的地方,是她阿舒其不复存在的家乡。
她只记得她哭到哭不出声音,褚小将军才强行把拉到一边,命人抬走了她母亲和四个姐姐的尸体。
他那么聪明,定是一眼便看穿了她的身份了吧。
褚云遥舔了舔干涩的唇,小心翼翼地问道:
“所以现在这瓷坛里盛的是……”
“是我亲人的骨灰。”
曼娘将瓷坛抱进怀里,用尽全身的力气揽着那瓷坛。
她的声音变得哽咽,眼泪顺着双颊缓缓流下。
“他那时说,我让他想起了他的妹妹,”
阿舒其曾一度寻死,皆被褚云深所救。
那时褚云深对她说,希望她就算是一个人也要好好生活下去。
没有亲人,没有希望,谈什么好好生活。
“好好活下去吧,权当为了我。”
这令牌……便是那时褚云深给她的。
褚云深给她令牌之时告诉她,日后有什么事情便拿着令牌去将军府寻他。
后来她带着令牌来到京城,改名换姓开了这家绣坊。
“褚将军是一个善良的人,他希望他宠爱的妹妹能过得更好。”
曼娘在一旁静静站着,看着褚云遥一边强抑制着又终于抑制不了地嚎啕大哭。
“褚……阿遥小姐。”
曼娘脚步轻移将瓷坛放回展架,随后向褚云遥伸出手去……
回程的马车上,褚云遥垂头紧盯着掌中曼娘放在她手心的将军令,耳边不断回响着曼娘同她说的话。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好好生活下去,褚将军在天之灵才能安心。
初春晌午的太阳被轻拢慢涌的云海裹挟着在天上时隐时现。
鸿雁阁的马车载着褚云遥缓缓行驶,忽然经过一出热闹的街道,褚云遥掀开车帘一瞧。
街边的景致与摆设颇为熟悉,直到……
马车忽地一停,片刻后便掉了个头折了回去。
站在街边的褚云遥只望了一眼远去的马车,回头便走进了一家酒楼。
纯黑方正的招牌上头赫然写了三个烫金大字——流云轩。
傍晚时分,敬王府的马车急急停在了鸿雁阁门前,一个侍从自车前下去快步踏入店内,而后又急急跳上马车。
不消多时,敬王府的豪华大马车便驶进了流云轩的后院。
后院中届时停了好几辆马车,自那马车上下来好几个华服少年。
“阿茴姐姐!五哥!”
一个约摸十三四岁的小少年见到马车上下来的司徒茴薇,立马拍开侍从的手迎了上去。
他乌黑的头发披肩,发间有金带点缀,在夜色中随风飘动,颇具少年意气。
这少年乃是先帝最小的儿子,璟王顾穆惜,他与顾瀓沢虽同父异母,却打小喜欢他五哥喜欢得紧。
“五哥!”
待他走进,瞧见马车上后下来的人时,一双黑亮的眸中更是欣喜万分。
刚从马车上下来的顾瀓沢只轻轻点了点头便目不斜视地大步走进内堂,留下院内众人纷纷向司徒茴薇投去疑惑的目光。
敬王殿下方才那神情,那周身的气场……
“哪个不长眼的又惹我五哥了!”
那小少年嘴巴一撅,立即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