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息怒,”褚云遥不动声色地往前挪了挪步子,笑盈盈地麻烦阿碧给她翻译,“我这表哥是个粗人,不懂规矩,还望公主见谅。”
虽面上这么说着,余光瞥见沿着罗信指尖滴下的鲜血,她的心里还是免不了打鼓。
眼下几人的性命都被胡夷人紧紧握在手中,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姹澜面露嫌恶,眸中的厉色狠得像是要活生生将在场几人剜死。
不消多时,褚云遥领着罗信掀开帐帘迎上外头的风雪,跟在胡族士兵的身后缓缓向医帐移动。
天色大暗,风雪中各处帐内的灯火也跟着无比黯淡。
耳边风声如雷,远处的帐灯被风雪遮盖,像是没有尽头,褚云遥忍不住回望他们方才走过的地方,脚印被白雪飞快掩盖,一经如洗。
她真是把事情想得太过简单了,眼下羊入虎口,连带着顾瀓沢也一起在这困境中动弹不得。
他堂堂太清皇室,底线比常人要高上几重也是正常的吧……
褚云遥长叹一口气,在风雪的掩盖下小声问罗信:“你就不问我点啥吗?”
罗信摇了摇头,“小姐所为何事?”
她皱着眉头有些苦恼,当然是她把那位扔在里头把他换出来的事情。
这又不是什么寻常酒馆,把太清的王爷说撇下就撇下,这可是凶险万分的敌营!一不小心就真的会嗝屁的......
“属下以为,小姐这么做自有小姐的道理。”罗信半晌没有得到回应,浅浅一愣之后压低了声道:“小姐不必担心。”
敬王死在关外,正了却太后一桩心事,届时不仅无人追查,朝中还会偃旗息鼓飞快平定此事。
话毕罗信看见褚云遥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黑了下去,随后便听得带路的胡夷人轻呵一声。
医帐到了。
褚云遥的脚步迟钝,落在队伍后头迟迟没有踏上台阶。
瞧他副精明的模样,定是半点亏都吃不得的,可一定要好好活着啊。
然而此时某处帐中酒香四溢,二人对坐,灯影摇晃下映照的是两张精明的面孔。
“听闻你们太清的灯都是珐琅做的,一个比一个模样精巧别致,你可见过?”
“公主见笑,中原的草灯怎能同北境的马油灯相比。”
二人目光在空中相接,顾瀓沢声音浅淡,指尖在案上的酒杯杯口轻旋,湿润温热的酒很快沾湿指尖。
“你的胡语很好,但是跟刚才那个比却差了些。”姹澜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只见顾瀓沢嘴角弯了弯,抬指在鼻尖轻点,“我区区一个侍从,自是不如少爷的。”
姹澜轻掀面纱抛到一边,将杯中的马奶酒一饮而尽,随后听得一阵清脆铃声,她踏着莲足步履轻盈来到他身旁:“此等容颜,却只当个侍从,你可委屈?”
掩面的轻纱落到火盆中瞬间燃尽,顾瀓沢的唇角露出莫名笑意,姣好的两张面孔氤氲在橘红的灯火中,似乎下一刻就要融化。
他面上波澜不惊,实则已经蓄了十成十的力,就在即将下手之际,有人掀开帘帐走了进来。
阿碧瞧见眼前的情形脚下即刻一顿,不仅是她,连同身后前来传信的狼牙军右卫息差的步子都变得慌乱了起来。
“公主……”阿碧用胡语轻唤一声,本想是提醒一声,却见她毫不在意地看了二人一眼,身子一软,直直倒入那个中原男人怀中。
顾瀓沢顺势抬手替她挡住面容,露出来的那双眼睛妩媚地看着他,像是要将人吸进去。
“无事便滚。”
“将军要摆宴答谢公主的救命恩人。”息差望着那男人俊朗的面貌,心下默默为苏克牧渎捏紧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