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国王的演讲

刚刚安抚完宾客的情绪,妥善安排好死者后续事宜的俄拉尔匆匆回到书房。

给自己倒上一杯象征胜利的美酒,缓缓举到唇边,却听到手下带来一个不好的消息。

“什么?”昂贵的酒杯落在名贵的地毯上应声而碎,激动的俄拉尔声音有些走调,“三十人的弓箭手方阵,十二人的魔法师方阵,还有伦纳德率领的非凡者小队都没能拦住刺客?”

“他们干什么吃的!伦纳德呢,叫他给我过来!”响亮的声音从瘦弱的身躯里传出来,旁边有一双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

恭敬的跪在地上的是一团漆黑的线条,“伦纳德先生受了些伤,正在接受治疗,其中拉文大师的弟子伤得最重,医师表示他以后可能无法重返战场了。”

“拉文——”念叨起这个名字,俄拉尔皱起了眉头,“关于刺客的样貌,可否有人看清楚了?”

“伦纳德先生说刺客蒙着面,但体形看起来像小孩子,左手带着手套可以千变万化,还会用无形的能量造成攻击。”

“左手千变万化?无形的攻击?”俄拉尔的眼神锐利起来,“我懂了,是那个小子。”

他当即从奢华的座椅上起身,越过满地玻璃碎片,在窗户前来回踱步。

“那帮长耳朵竟然敢骗我,闹出了那么大动静,竟然连一个小鬼都解决不掉。”

稍事片刻,俄拉尔转身吩咐道:“德罗戈,安排马车,送我和格莱姆斯去城堡。然后,三号抽屉,你知道该怎么做。”

德罗戈应了一声,化成黑雾消失了。

之前坐在俄拉尔身旁的男人朝他挥挥手,举手投足间带着一种莫名的威严,就连说话的语气都充满了王霸之气。

“我亲爱的公爵,别生气了,明天就等着看我的表演吧。”

俄拉尔听到这个声音回过了头,看着端坐在椅子上的男人,放声大笑起来,那笑声嚣张至极……

“当——,当——”敲锅打盆的噪音直接将我从睡梦中吵醒。

我扒开面前的破毛毯,露出一条缝隙,寒风便迫不及待的从外面钻进来。

外面吵闹、喧嚣,却一个人也没有。

声音是从巷子外传来的。

我顶着身体上压着的杂物缓慢起身,积雪扑簌簌的往下落,在身边堆成一条绵延的山脉。

这是暗杀俄拉尔失败的第二天,我从外城区的某个小巷中醒来。

巷子外,吵闹声依然响个不停。

我从起身处摸出一件褐色斗篷,套在身上,遮住下面深红色的猎装夹克,好奇的靠近巷子口。

终于听清外面道路上的人在喊些什么:

“快来快来,安德烈陛下正在南门广场上演讲呢!”有人扯着嗓子喊。

“当——,当——,国王陛下痊愈了!国王陛下出城堡了!”有人敲着锅喊。

“喔——!喔——!陛下痊愈喽!陛下痊愈喽!”这是小孩子们在喊。

总之,每一个人都将这天大的好消息告诉眼前的其他人,大家都放下手中忙碌的活计,往南门广场上跑。

国王?是那个大胆改革,收缴贵族权利的国王吗?

怪不得他们如此兴奋,这样的好消息确实值得他们奔走相告。

可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原本抱病多年甚至有可能已经遭遇不测的国王突然冒了出来,我总感觉有点不真实。

来不及细想,我整理好衣物,混进人群里,也准备去瞧一瞧这大病初愈的国王准备讲点什么。

辛迪诺城原本只是一个依山而建的小镇子。背靠以险峻而闻名王国的亚历克西亚山,吸引了大量富有冒险精神的人前来探索。

这些籍籍无名的小镇居民恐怕谁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一跃成为王都的居民。

大规模的城镇翻新、扩建计划随之而来。新的城区由现在的小镇,向东沿着亚历克西亚山的方向,延伸出一片区域来,被命名为内城区,供搬迁至此的贵族们居住。

而原先的城镇被合并进扩出来的外城区,成为拱卫内城区的存在。内外城之间同样屹立着高高的城墙,开有西、南、东三个城门,供来人通行。

整个辛迪诺城的全貌便是三层结构的半圆形区域,拱立在亚历克西亚山南麓。

最外圈的外城区包含着内圈的内城区,国王所在的亚历克西亚堡耸立在半山腰,俯瞰着整座城市,由内城区的一条街道直达峻峭的山峰。

当我来到位于内外城交界处,南门外的广场上时,这里早被闻讯而来的平民百姓堵得水泄不通了。

我拼命往前挤,才终于挤到一个能够看清高台上所立之人样貌的位置。

此人身穿红金相间的长袍,袍子上的金色是用金线装饰出的纹路,手持镶满宝石的黄金权杖,头戴纯金冠冕,一头白发被整齐的藏在王冠之下,看起来威仪、庄严。

他一定就是痊愈的国王了。

而我到来的时候,国王的演讲似乎正至高潮。

“……你们的国王睡得太久了,整个王国都沉睡的太久了,以至于让某些恶贯满盈的不义之徒胆大妄为,妄图将美好与幸福从你们手里夺走!”

情绪激昂的国王突然停了下来,他似乎是哽咽了,台下的民众同样跟着眼含热泪。

国王整理片刻情绪后,才接着说:“那些危难中失去亲人的人,那些不得已流离失所的人。那些成为孤儿的孩子,失去孩子的父母。王国之下的每一个家庭,每一个公民,我都要向你们说一声对不起。你们的国王,辜负你们了。”

国王用最高礼节向着台下的每一个人行礼。

人们受宠若惊。

有的人甚至放声大哭。

行礼完毕后,国王又开始了慷锵有力的演讲:

“作为王国的子民,作为我的子民,不要哭泣,我有义务照看好你们。而作为我的好辅臣,你们的好公爵,王国最可靠的支柱——俄拉尔·萨伏伊公爵,竟然在昨日给自己儿子举办的订婚宴会上遭遇了叛军的袭击!

“所幸我的公爵有守护王国千百年的清远之神庇佑,从恐怖的灾难中逃了出来,但参加宴会的其他人就没有如此的好运了。”

国王从旁边卫兵队长的手中接过一张纸,大声的念诵起来:“这上面是昨晚因叛军的袭击而遇难的王国子民,为了这上面的每一个人及其亲属,让我们为他们默哀。鲁宾·坎宁安、桑福德·罗兰子爵……”

他掷地有声,每念一个名字就要停顿一下,闭上眼低下头,为其默哀三秒钟。台下的民众同样照做。

短短十几个名字,国王念了至少三分钟,其间不乏为逝者朗诵悼词的场景。

他看起来极度悲伤,几欲痛哭出声,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是真情流露。

正因为如此我才有了强烈的违和感。

这人一定是一个演员,一个足以被称为影帝的演员。

台上,为国王递过纸条的卫兵队长,以鹰隼般锐利的目光扫过台下的民众,将一个个可疑目标记在脑海中。我自然注意到了这个人,正是昨晚逃跑时遇到的那名非凡者。

为了不被他认出来,我也学着身边人的样子,低头,抹眼泪。

人们悲伤过了,国王也收起了悲戚的面孔,继续说道:

“我清楚地记得,这份名单上的许多人,在我患病之前便已是能臣,我们共同努力,为了使这个国家变得更好。但总有危害王国的蛀虫,在我们共同守护的成果上钻出一个个洞来。

“他们是蛀虫,是败类,是腐坏的渣滓,阴险、邪恶、残暴……你甚至找不到一个准确的词来形容他们。这些家伙不止危害统治,破坏民众之间的团结,甚至还将武器对准自己的亲人。

“当我得知,王国边沿部分的小镇爆发叛乱,甚至公然宣称独立支持叛军的时候,我是心痛的。而比我更痛的是那座小镇里无辜的人民,他们在叛军的残暴统治下又该如何坚持下去。

“还有诺卡斯尔城发生的悲剧,惨无人道的叛军连城里的老人与孩子都不放过,那无数条曾经鲜活的生命,无数个破碎的家庭,让我痛心疾首……

“而上面这些牺牲的人们使我们警醒,让我们得以看到那些善于制造事端的叛军的真面目。这份名单上的每一个人,包括在叛军的暴行中牺牲的每一个人,都是战士,是英雄,是先驱者,更是时刻在时刻提醒着我们。

“这些叛军,还有敢于支持他们的王国的作乱者,都要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为了这份名单上的每一个人洗刷自己的罪孽。”

国王一拍面前的高台,义正辞严的说:

“我的子民们,从现在开始,我将集结军队,讨伐叛军,夺回被叛贼占领的小镇。将来,我还要亲率军队,抵达前线,将袭扰边境的精灵全部赶回森林去,收复王国故土!”

仅是这一句信口开河般的言辞,人群便开始沸腾,并逐渐转向狂热。

越来越多的人高呼“安德烈陛下万岁”。

见形势不对,我扭头悄悄钻出了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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