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弟弟

哗啦哗啦。

千仞雪听着雨打在马车顶篷上。

拉起窗帘,把手伸出窗外,这场雨很大,豆大的雨滴把她打得生疼。

把手收回来,手上凉丝丝的触感无不提醒她现实冷冷。

但她还是有种不真实的感觉,闭上眼睛,昏暗车厢仿佛是没开灯的房间,抬手就能打开魔导器照亮前方。

窗外昏沉,一点点光艰难的散漫进来,感觉就像睡午觉睡过头了,还能出去喊声现在是早上还是晚上,早饭要吃什么,然后被爷爷笑话一番。

想到爷爷,就不由得就想到了伊安珀。

当年那个被她抱在怀里的小婴儿,现在已经那么大了。

虽然不知道他的武魂是怎么回事,不过糊里糊涂的,他就是自己的弟弟了。他似乎有种魔力,孩子一样任性又不惹人讨厌,被他赖上就逃不了了。

唉。

叹口气,命令来的突然,也没和他好好告别,不知道他发现自己不在了会怎么样。

都怪那个女人。

唉,想到这,又叹了口气。

没想到第一次和她说话就吵了起来,不过千仞雪回过头来审视那场争吵,已经看到了些不同寻常之处。

父亲母亲当年是怎么在一起的?回忆着比比东当时的表情,千仞雪敏锐发现了从前一直被自己忽略的地方。这个问题,爷爷也从来没有说过。

以千仞雪的聪慧,往日发现不了只是由于身在庐山,不识真面目。如今揭开那层面纱,惊讶于比比东那句“他该死”的残酷,千仞雪心里已经种下了点点疑窦。

不过愤懑难免,特别是突然要被打发到天斗。

至于原因,她也能猜到些许。

首先,千仞雪绝对不可能背叛,禁得起时间考验。其次,她的魂骨让她能够改变容貌,为潜伏提供了有力支持。

最后,在武魂研究中心建立的节骨眼上下达命令,无非是想要削弱长老殿的存在感。可能还有要她离伊安珀远一点的意思。

如今比比东对武魂殿的掌控越来越强,长老殿向来处于守势。突然出现的伊安珀,未来的封号斗罗,被视为长老殿准备复出而丢出的一颗问路石子。

把千仞雪调走,是在告诉他们,想都别想。

不管是武魂研究所还是武魂殿,他们的统治者只能有一个,那就是教皇殿,是教皇比比东。

听说她的弟子胡列娜是个狐狸兽魂师,也不知道她走了之后,伊安珀要被这狐媚子勾到哪里去。

唉,千仞雪敲了敲脑袋。

“伊安珀,你这小家伙……”喃喃自语道。

“姐姐想我啦?”

好像听到了伊安珀的声音,带着他惯有的上扬语调,让人听着高兴起来。

但亮堂了不少的车厢,让她很快就反应过来,这不是幻觉。

伊安珀正在她面前。

不过是以幽灵的形态,透过伊安珀的“身躯”还可以看见马车的箱板。

“伊安珀,你……”可能是因为还没从情绪里出来,千仞雪有点懵,“你死了?”

“诶?”伊安珀被吓了一跳,不过马上配合千仞雪的话,身边散发出的光由金色变成暗淡的灰白。

“是啊,现在再也没有什么能把我们分开了,姐姐。”伊安珀飘到千仞雪身前,“深情”说道,向千仞雪伸出手似是要摸摸她的脸,却空荡荡地穿过。

展现出恰好的悲痛来:“姐姐,你一定要,要幸福啊。”

如此浮夸的表演,千仞雪怎么会不知道伊安珀是在耍宝。

不过这么一闹到是让她心情好了不少。

“你这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好奇伸出手,轻而易举的透过了伊安珀。

“这是我的第一魂技,”伊安珀绕着千仞雪轻快地飘了几圈,“‘游魂’。”

游魂,灵魂脱离肉体,可以显化于诸界。

“想摸摸吗?”灵魂凝实几分,伊安珀把手伸过去。

千仞雪碰了碰,酥麻酥麻的。

“可以通过魂力的增强,让游魂变得更加‘实在’。”

道教传说,张伯端和一僧人出神扬州赏花,回来时相约折朵琼花以作纪念,待到回神,张伯端袖中有花而僧人无有。事后弟子问起,他解释这是阳神于阴神的区别:

“金丹大道,性命兼修,即是精神与气法一起修炼的,所以聚则成形,散则成气,所到的地方,真神现形,叫做‘阳神’。而他们修的,想赶快见效,不修命宗,直接修性宗,即是说,不修气法,只炼精神,出神所到的地方,别人见不到形体和影子,称为‘阴神’。”

通俗解释,就是阳神能量足而阴神能量不够,所以阳神能够影响现实。

对于伊安珀来说,这个“魂技”是十分基础的,魂环的意义在于给这个技能提供一个合理解释。

不像某些天才,随便就抛出个“自创魂技”,就差没告诉别人我有挂了,大家还都能习以为常。

而且,怎么就你有自创魂技,别人都是傻子吗?

哦,你说你是主角啊,那没事了。

回到伊安珀身上,神游是基本技能,对于一个灵魂来说,神游就像是肉体的走路,再普通不过了。

之前伊安珀去神界见天使神的时候,就是神游过去的。

至于要不要用灵魂影响现实,取决于伊安珀的魂力投入,根据要做的事情不同,投入的也有不同。游览大陆不用耗费多少魂力,显化出身形要花一点魂力,带朵花回去就要不少了。

千仞雪所感受的酥麻感,就是能量的逸散。

“这个魂技,还从没听说有过类似的,不愧是前所未有的‘圣徒’武魂。”千仞雪惊叹道。

“不说这个,姐姐不觉得感动吗,我可是一听到你不在就来找你了哦。”

“感动感动,想我了没。”

“想啊想啊,没见到姐姐吃饭都不香了。”

“那你现在才来?”千仞雪假装生气,板起脸。

“哎呀呀,”伊安珀晃着脑袋,胡扯道,“还以为我什么时候惹你生气了你不肯见我呢。”

“切,谁跟你个小孩子生气。”

伊安珀眼睛滴溜一转:“那你生不生妈妈的气?”

“她?我去天斗是因为这只能我去,职责所在,生她气干嘛?”

才不是,你的怨气都快把我的灵魂感化成恶魔了。

这话伊安珀可不敢说,两人的矛盾可不是随便就能化解的,说太多反而生厌。

转移了话题:“那姐姐去天斗帝国干嘛?”

“潜伏下去,走一步看一步。”

唔,这样吗?伊安珀若有所思。

“那姐姐想不想我?”

“哼,就怕你被你‘姐姐’拐走了。”显然,千仞雪还记得伊安珀叫胡列娜“姐姐”。

“可是胡列娜姐姐一直都是叫我弟弟的。”伊安珀纯良地说,“所以我也叫她姐姐嘛。”

“而且姐姐你一直是叫我‘伊安珀’哦,”让眼睛附近的光blingbling作出泪光特效,伊安珀说到,

“姐姐我做了什么,让你都不肯叫声我弟弟,

第一次叫我‘弟弟’,还是那次在胡列娜姐姐面前。”

千仞雪哑然。

“姐姐都要去天斗,以后都见不到了,能叫伊安珀一声弟弟吗?”双手合十放在胸前,伊安珀虔诚的说,“这是我一生的请求啊。”

“少来,你都有多少个‘一生的请求了’!”千仞雪眉毛竖起。

沉默两秒。

“臭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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