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望停犹豫片刻,试探答:“要不还是先……”
护士端着托盘走向苏旎,将她手背的吊针拔掉。
血点子出现,苏旎接过棉球轻轻按压着针孔,抬头看他:“我保证会好好配合医生治疗,求你。”
她近乎恳求,苏望停实在不忍心拒绝。
当着苏旎的面,他拨通了簿京尧的电话。
“你上来一趟,苏旎想见你。”
电话挂断,苏望停只留下一句注意安全便跟护士一起出去了。
还算宽敞的病房又只剩下苏旎一个人。
她的病房往外看,只能看到密密麻麻的高楼大厦,建筑林立,莫名的会涌上一股孤独感。
簿京尧过来,还穿着昨天在酒吧见面的衣服。
看到病床上的苏旎,他顷刻间红了眼,移开视线,走到窗边的沙发坐了下来。
正对着她。
相顾无言。
苏旎递给他一杯水,缓缓:“你的事,苏计明知道多少?”
意识到她知道了一切,簿京尧接过水,轻抿一口,垂下眼,摇头:“他不知道章檀是我安排在他身边的,只知道章檀出国是我授意的。”
有关港城的一切,没人敢跟簿京尧硬碰硬。
苏计明尤其。
看到他没有遮掩,苏旎完全相信,要是她现在问他银行卡密码是多少,他都会和盘托出。
她眨了眨眼睛,垂眸拿开按压针孔的棉球,翻身下床,将棉球扔进垃圾桶。
看到她起来,簿京尧立刻起身上前,轻轻扶住她的胳膊,轻声:“小心,你的腿还没好全。”
大概是他太紧张,苏旎忽然觉得刚才还不太疼的伤口瞬间泛起了丝丝痛意。
两人离得很近。
她甚至能听到他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为了缓解气氛,苏旎开口:“簿先生别这么紧张,我就是摔了一跤,伤口已经结痂了,你要是不提,我估计已经忘了。”
疏离,淡漠。
像是对很久没见的老朋友的调侃。
簿京尧没说话,但握着她胳膊的手微微收紧,丝毫没有要放手的意思。
苏旎挣了挣,没挣开。
簿京尧想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要扶着苏旎重新回到病床上。
苏旎没动,嗓音轻缓:“那天陈小姐的病房里,你也在对不对?”
那天之后,簿京尧就不对劲。
他开始小心翼翼,刻意疏远她。
就连到了她家里,他都极有分寸,连进都没进去。
两次入院,簿京尧都没在第一时间出现,但他都在。
上一次他在走廊。
就连刚刚她说要见簿京尧,苏望停的第一反应都不是说他不在,而是想要先去做治疗。
簿京尧没答,眼神闪躲。
他不会撒谎,苏旎一眼就能看出来。
她紧张地整理袖口:“我那天……是不是很可怕?”
簿京尧不假思索:“不是。”
他直视着她的眼睛,否认的很快,也很绝对。
得到满意的答案,苏旎轻扯嘴角。
缓缓:“章檀的事,谢谢,这些年辛苦你了。”
“你不怪我?”
“为什么要怪你?簿先生,在你眼里,我就是那么不知好歹的人吗?”
她很坦荡,直视着他的眼睛。
簿京尧也回看着她。
那股失而复得的情绪仅仅出现片刻就转瞬即逝。
因为苏旎的眼神中,有感激,有动容,有怀念,有释怀,唯独没有爱和心动。
他的手僵在半空。
没了他的搀扶,苏旎自顾自朝前走,挪步到病房门口,苏旎看向他:“你要陪我过去吗?我不知道许北辰的办公室在哪。”
自然而又平常到不能再平常的请求。
簿京尧眸光暗淡了下去。
这种情绪跟相处方式,他在苏旎的很多普通朋友身上看到过。
她确实想起了那个承诺,也遵守承诺原谅了那些年的他们,但跟她自己说的一样,他们确实回不到从前。
簿京尧点头:“好。”
两人并肩而行,电梯门打开,商宴秋赫然出现。
她像是刚哭过,眼眶微红,有点脱妆。
看到两人,她完全忽略了苏旎,将簿京尧当成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你救救我爸,京尧,求求你救救我爸。”
大概是还没从悲伤中完全脱离出来,出口瞬间,商宴秋的眼泪夺眶而出,上前拉住簿京尧的胳膊恳求。
簿京尧目不斜视:“商小姐不是信誓旦旦地说,就算没有我,你也会拿到商氏的经营权吗?怎么?失败了?”
“不……不是这样的……都是我爸,都是他说只要我使点手段,你一定会放弃苏旎,跟我在一起的,他想用那些文件逼你跟我在一起,这些都不是我本意,京尧,你相信我。”
此时的商宴秋,像极了丧家之犬。
她身上价值不菲的衣服都脏兮兮的,完全没了曾经高高在上的模样。
簿京尧冷眉抽出手,带着苏旎利落走向另一侧电梯,沉沉:“有这功夫你倒不如去求商总,让他尽快拟定遗嘱,李勇手里的证据足够他把牢底坐穿,这件事牵连的关系网太广,有人比我更不想让他活,苏总能不能平平安安完成治疗离开医院都还是个未知数。”
话音落下,电梯门关闭。
隔绝了商宴秋声嘶力竭的哭声。
苏旎侧眸看簿京尧:“簿先生还是这么不懂得怜香惜玉。”
簿京尧眉头轻挑,侧眸瞧她:“我确实不懂,不然苏小姐教教我?”
苏旎轻笑。
“教的话也不能在医院教啊,多不吉利。”
簿京尧没想到她竟然就这么答应了,刚想说话,忽然觉得头晕目眩。
他轻揉太阳穴,晃了晃脑袋,无奈:“想带我走何必这么麻烦,你说一声,命都给你。”
对她的一切,他都不设防。
所以她递给他的那杯水,他全都喝完了。
苏旎往前一步,让他靠在她身上。
即便是头昏脑涨,簿京尧也不舍得将身体尽数压在她身上,他强撑着轻揽着她的肩,任由她把他带到停车场。
她动作轻缓,小心翼翼把他放在副驾驶,系好安全带。
簿京尧强撑着逐渐消散的意识眯眼看她:“想带我去哪?”
苏旎立在车外,撇嘴看他。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因为你是苏旎。”
短短一句话,苏旎被吊起嘴角。
笑着笑着就哭了。
她弯腰轻啄他的唇。
“我只要一周,好不好?就我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