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为什么?
沈清辞就像是被一张无形的网兜住,挣脱不得。
虽然捉摸不透,但她可以肯定,老爹是为了她好。
不然,也不必这般煞费苦心。
只是老爹在怕什么,又在防备着什么,她暂时不得而知罢了。
就在她发呆的这会儿功夫,流苏已经吃完了三碟糕点,肉乎乎的小手已经探向了最后一碟里面的最后一块。
沈清辞转向一脸紧张的周顺:“周掌柜的,不必紧张,我自是信你的。”
如果是旁人,沈清辞都没有那么快放下戒备。
不是谁都甘愿背负一身骂名,被人戳断了脊梁骨也在所不惜。
他为老爹做到这一步,沈清辞都钦佩不已。
“既然是一家人了,我也就不客气了。”
沈清辞坦然道:“周掌柜的可听说过璃火珠?”
不同于秋娘听到这东西之后的失态,周顺一脸茫然,“小的从未听过。”
“不过东家如果想知道,茶楼鱼龙混杂,正是打探消息的好地方,小的会留意下去的。”
这正是沈清辞想要的。
“那就有劳了。”
周顺原本紧绷的面色一松,他憨憨一笑道:“东家说哪里话,小的等这一天已经很多年了。”
就怕这力气没地儿使呢。
沈清辞也被他这笑意感染了,她突然记起来,周顺还有个跟她年龄相仿的儿子,小时候跟在她后头,每次被她坑了,吃了亏,也是这般憨憨的笑着。
父子俩如出一辙。
自周顺被逐出了府,她就再也没见过那傻小子了。
正想得出神,帷帽突然被人一把拉起。
沈清辞还没回过神来,在那里天人交战半天的流苏终于忍痛割爱,将最后一块枣泥糕不由分说的递到了沈清辞嘴边。
“娘……吃……”
沈清辞:“……”
一旁的周顺都看得目瞪口呆。
在他看来,沈清辞不过才及笄的小姑娘,这般年龄,就有这么大一个……儿子?
沈清辞尴尬的笑了笑,并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脑子,道:“这孩子似乎之前中了毒,所以——”
脑子就不怎么好使了。
周顺瞬间明白过来了。
然而,他接下来的话,却让才吃了一口枣泥糕的沈清辞差点儿噎死。
“东家,看的出来,少东家喜欢吃这糕点,可还要再上一些?”
少东家……
沈清辞:“……”
所以,他刚刚到底是听没听明白她的意思。
就在这时,原本喧嚷的长街上,突然响起了一阵阵锣鼓声。
对面绣春堂的好戏要开场了。
沈清辞往窗边探过身子。
一抬眼,正好看到沈家三姑娘沈清兰从马车上下来,步履匆匆的走了进去。
正主儿已经到了,她也不能再耽搁了。
周顺这里的事情回头再说。
沈清辞叫了流苏跟上,出了茶楼,才要穿过马路,却见一辆马车疾驰而来,在距她不远处突然停了下来。
沈清辞原本提起的步子,在看到那马车的一瞬僵了僵。
永安伯府的马车。
马车帘子被人打起,很快又放了下来。
只一打眼间,沈清辞看到了端坐在里面的姜家二姑娘,她的堂妹,姜玉致。
在她左右,分别坐着她的两个贴身婢女,清水,清容。
打起帘子跳下马车的丫鬟却是她曾经的大丫鬟秋月。
不知道是不是沈清辞的错觉,秋月的步子有些不稳,比起之前来,身形也消瘦了许多。
应是得了授意,秋月快步走向街边卖糖炒栗子的小摊位。
她付了银子,忙捧着那滚烫的油纸包往回走,生怕晚一点会凉了似得。
结果,还没走近马车,不知道车上的人说了什么,秋月面色一白,竟忍着滚烫将那油纸包贴着胸口捂着。
许是被烫得慌了神,许是因为紧张,她脚下一个不稳,竟直接朝前跌了下去。
刚巧路过的沈清辞一个眼疾手快,抬手拖住了她的手臂。
“多谢姑娘。”
秋月的小脸煞白,却还不忘同她道谢。
但就在刚刚这么一搀一扶间,沈清辞看到了她裸露在外的一截手腕。
上面密密麻麻都是被锐器刺出来的血窟窿。
此时,再听到马车上清水的抱怨:“怎么这么慢!买个糖炒栗子都办不好的蠢货!”
沈清辞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她鼻尖儿一酸,胸口也是又酸又涨。
要知道,秋月无父无母,是打小就陪在她身边的大丫鬟。
她们情同姐妹。
以前她在时,莫说辱骂,就连重话都不会对秋月说过一句。
如今,她不在了,往日里同她姊妹情深纯真良善的堂妹,竟然这般对待她的大丫鬟。
秋月要收回手去,沈清辞却稳稳的托着,并没有放开。
她走近了马车几步,隔着车帘,语气冷淡道:“都说姜家的二姑娘,未来的准二皇子妃是如何的温和亲善。”
“今日瞧着,竟让手底下的丫鬟用身子温着这滚烫的栗子。”
“倒是让人开了眼了。”
沈清辞的声音不大,但周围都是人,姜玉致的马车又有些嚣张的堵在路口,想让人不注意都难。
“胡说!”
“什么人敢在我家小姐的马车跟前撒野!”
沈清辞的话音才落,清水怒斥的声音就隔着帘子传了过来。
驾车的车夫也已经攥紧了马鞭,只要车内的主子开口,他就能当场赏沈清辞一鞭子。
然而,沈清辞面上没有半点儿惧意。
她一抬手,将秋月手腕上的伤口暴露在人前,并啧啧道:“所以说,千万别给人做奴婢呢,好可怜呢!”
那一片血肉模糊的窟窿眼,直看得周围的人都跟着皱眉。
清水还想呵斥,却听之前一言不发的姜玉致突然开口道:“阁下误会了。”
“这丫鬟原是我大姐姐身边的。”
“我见她可怜,才收到了自己身边。”
听到这话,沈清辞差点儿要气笑了。
她从来都不是个忍气吞声的性子。
更何况,这屎盆子都扣到她头上了。
眼见着周围一片唏嘘声,甚至有人都在开始数落当初姜家大姑娘的种种离经叛道的行为。
沈清辞冷笑了一声,毫不客气的开口道:“唷!那倒是奇了怪了。”
她故意加大了几分声音,尽量让更多的人听见。
“这姜大姑娘头七都过了这么长时间了,而这丫鬟手上的伤怎么看都是新的。”
“怎么,那姜大姑娘还能掀开棺材板儿,跳出来磋磨她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