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
许是姜玉菀琢磨得太过出神,一会儿功夫没什么反应,就让一旁的春芽心都跟着提了起来。
生怕她又回到了之前那种懵懂无神的状态里去了。
“没什么。”
姜玉菀摆了摆手,“我只是糊涂了太久,一时间捋不清这府里的关系。”
对上春芽担忧的眸子,姜玉菀揉了揉太阳穴,压低了声音安抚道:“刚刚你也听到了。”
“这家里,各怀鬼胎,我若还没搞清楚状况,贸然清醒了,到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话音才落,春芽已经红了眼睛。
眼看着就要掉金豆子,姜玉菀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丫头性子也太软和了些,要换做她之前的贴身丫鬟春花或者秋月,可不得撕烂了对方的嘴,哪里肯吃半点儿亏。
不过,那也是之前了。
她死得蹊跷,在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海棠院每个人都有嫌疑。
她不能冒险。
她是姜玉菀,现在她也是沈清辞。
姜玉菀已死,她会用沈清辞的身份好好活下去。
在调查她死因,还有在她坟头唱大戏似得那些人的目的之前,她得先应付沈家的烂摊子。
“是,小姐说得极是。”
春芽这才反应过来,为什么自家小姐已经清醒了,刚刚却还在众人面前继续装傻。
她抹了一把眼泪,将自己所知道的沈家各方的关系都一一说给了沈清辞听。
沈家三子一女。
现在的沈老夫人钱氏,是沈正朗的填房。
除了沈清辞的父亲沈望祁是原配所出,余下的二房沈望兴,三房沈望运,幺女沈娇皆是钱氏所出。
虽是继母,但钱氏对沈望祁这个长房嫡子,倒是一视同仁。
至少面子上过得去。
只不过,这几房之间的关系并不太好。
刚刚在前厅,姜玉菀……现在的沈清辞,已经见识过了。
她这边才将关系理清,就有人找上了门来。
沈家也没想到还有接沈清辞回来的一天,哪里有给她准备什么院子。
今日事发突然,就随便给春芽指了一间偏西的废院。
破旧的院门才一打开,就发出陈旧的吱呀声响。
来人是沈清辞生母周氏。
穿着一袭鸦青色交颈襦裙,外面罩了一件同色系的褂子。
一整套水头极好的翡翠头面,将沈家宗妇的姿态端得很是稳当。
她只带了一个大丫鬟,踩着厚厚的杂草,穿过庭院来到了门外。
“夫人来了!”
春芽一脸惊喜,赶忙将人请进了屋,激动的小眼神儿不住的在周氏和沈清辞面上转。
沈清辞自然知道她想的是什么。
可若周氏当真是个心疼女儿的,这么多年又怎么会任她在外面庄子上自生自灭,不管不问。
哪怕她对沈清辞有心疼,有愧疚。
但那母女情分,怕是也单薄得很。
沈清辞没抱什么希望。
“大小姐如今怎么样?”
见她一言不发,双目无神的盯着自己,周氏叹息道:“怎地瘦成这样?”
春芽提前得了沈清辞的吩咐,不敢把她清醒起来的事情往外倒。
只低头垂眸道:“大小姐的身子一直不大好,半月前又重病了一场,没……没请上大夫……”
至于为什么没请上大夫,周氏转头扫了一眼春芽。
瞧见她那身洗得泛白的衣裙,以及她尽力往后缩着,想藏起来的鞋子上的补丁,周氏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混账东西!”
周氏动了怒,“拨出去的月钱,竟叫那些混账贪了!”
说完,她就要叫来管事,却听一道尖细的女声自外间传来。
“哟!这是怎么了,我这还没进屋呢,大嫂就发了好一通火。”
这声音沈清辞记得,就是之前阴阳怪气指责沈望祁早年怎么没把她弄死的二房夫人李氏。
这两妯娌向来不合。
周氏神色淡淡的看向来人:“我只是来看看阿辞。”
比起看起来端庄沉稳的周氏,李氏恨不得将值钱的东西都堆在一起,一身的珠光宝气。
“这倒是奇了,我还以为大嫂都忘了有这么大一个闺女呢!”
李氏笑了笑,也不管周氏冷冰冰的眼神,径直走到沈清辞跟前。
“这模样生得倒是极好,只可惜啊!”
李氏故作夸张的摇了摇头,又转向周氏道:“她发起疯来不会咬人吧?”
事实上,之前沈清辞只是痴傻,对外界没什么反应,但绝对跟疯子沾不上边儿,更匡仑咬人了。
被她这么夹枪带棍儿的一番奚落,莫说周氏了,就连她带着的丫鬟都被气红了眼。
“李氏!”
周氏正要呵斥李氏,抬眸却见刚刚一直茫然懵懂的沈清辞突然抬手,一把拽住了背对着她的李氏的袖子。
李氏显然也被这一突发状况给惊住了.
还不等她反应过来扯回袖子,却见沈清辞突然“哇”的一声,吐了她一身。
李氏下意识就要往旁边避去,奈何袖子还被沈清辞拽着,她一时间扯不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沈清辞吐了个干净,最后还用她的袖子擦了擦嘴。
那浓烈的带着药草腥臭的胃液和药汁沾了李氏一身。
“啊!”
惊怒之下,李氏哪里还顾得上其他,抬手用力推了一把沈清辞。
而这,正是沈清辞想要的。
砰!
她提前看准了位置,就等着李氏恼羞成怒的那一把推过来,将她推倒在床边,脑袋磕在了床栏上,发出砰的一声响。
声音虽大,惊得在场的几人眼皮子都跟着跳了跳。
但却并不怎么疼,沈清辞是掐准了力道的。
在春芽不顾一切扑过来之前,沈清辞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李氏的咒骂声,周氏的惊呼声,丫鬟们慌乱的脚步声。
在一屋子鸡飞狗跳中,沈清辞“挣扎”着醒来。
“小姐!”
“阿辞!”
见她醒了过来,其他人都齐齐松了一口气。
唯有还没来得及出去换那一身污秽衣裙的李氏咬牙切齿的咒骂道:“祸害遗千年!”
“我都说了这疯子哪儿那么容易死!”
见状,周氏再忍不住,挑眉道:“弟妹慎言,阿辞现在是圣人钦点的准三皇子妃,若她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什么岔子,那罪责你可担当得起?”
李氏心有愤懑,但也自知理亏,虽然就该把沈清辞悄悄弄死,但绝对不能死在她手上。
念及此,李氏冷哼了一声,转身就要离去。
谁料,原本痴傻,双目无神的沈清辞却突然开了口:“母亲——”
此言一出,四下皆静。
周氏浑身一僵,声音里都带着几分颤抖道:“阿辞,你……”
沈清辞之前就在琢磨着怎么“清醒”过来。
她不能一直这样装傻下去。
沈家绝对不敢真将一个傻姑娘嫁给堂堂皇子。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在大婚之前出点儿“意外”。
就算圣人怪罪,也好过她痴傻的事情传开,一顶欺君之罪的帽子压下来。
她想要活下去,当下便是先稳住沈家。
正愁找不到合适的机会“清醒”,这李氏就送上了门儿来。
她在庄子上才喝了一大碗汤药,都还没来得及消化,就被人推进了马车,一路晃晃悠悠的进了沈家。
肺腑里正难受着呢。
就凭李氏前面那一番羞辱,沈清辞吐她一身就不冤。
沈清辞动了动唇,双目泛红的看向周氏:“母亲!”
她双眸清澈灵动,跟之前的木然的状态判若两人。
哪怕还什么都没说,但这一个眼神儿就已经让在场众人心惊不已。
知道内情的春芽也在这时候上前,哽咽着帮腔道:“姑娘醒了,夫人,咱们姑娘真的醒了!”
周氏怔怔的看着沈清辞,难以置信道:“阿辞,你真的没事了?”
沈清辞点了点头,旋即“嘶”的一声惊呼。
她抬手揉了揉刚刚磕碰到的后脑勺,“母亲,我头疼。”
“之前总觉得稀里糊涂的,就刚刚那一撞……我好像一下子就开了窍,什么都明白了。”
说到这里,沈清辞展颜,笑得真心实意道:“母亲,说起来,我能醒过来,还多亏了二婶儿刚刚那一推。”
李氏:“……”
还没从沈清辞突然清醒过来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的李氏差点儿气出一口老血。
她看着自己这一身污秽,就要开口咒骂。
下一瞬,却见沈清辞转头看向她,语气茫然中带着些好奇道:“二婶儿?你身上为什么那么臭。”
李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