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熟悉的人

吃饱喝足的陈余躺在屋檐下晒太阳,蛇屁股正撅着屁股烧水,烟大火小,柴禾一看就是湿的,杂碎们烂到极致并不愿意去砍柴晒干。

黝黑黝黑的兽医从那所谓的医疗所内搬出一个木盆,盆中放着一大堆用过的绷带,绷带甚至被污血染成黑色,洗了又用、用了又洗。就算这些绷带脏的不成样子,可兽医还是不忍心丢掉,救不了人,但是每天给伤员换洗绷带,这似乎是他身为一个医生的最后尊严。

“不成捏、不成捏,陈连长,你看这些臭小子连柴禾都懒得拾干滴,你也不说说他们。你可是连长,这个收容站里管事的主,你都不管谁管?”

陈余懒散问道:“这柴禾谁捡的,下次再这样就别吃饭,一个个吃的肠肥肚满,不干正经事。听说国事艰难,委员长一天都才一顿饭,你们比常申凯日子都过得舒坦。”

“呷屎了你们,搞这些湿木柴,呷饭不剩滴米,弄死你们!”正在烧火的蛇屁股发出抗议,烟熏的他眼睛都睁不开。

饱餐一顿后杂碎们又回归到无所事事的状态中,他们不是再找吃的路上就是吃饱骂街,各种方言俚语随口而出,管对方听懂听不懂,反正先快活嘴了再说。

收容所院子里众人很快开始骂战,骂到气头上便有人意图找出谁捡的柴禾,最后要麻咳嗽两声,一旁的豆饼脸垮下来。豆饼是这个院子里谁都能欺负的人,但要麻是欺负他最厉害的人,也是最愿意保护他的人。

豆饼,本名谷小麦。

陈余挥手让他滚远点,自己刚吃饱饭不想把力气浪费在骂人上面,特别是豆饼还是顶包的人。知道罪魁祸首,蹲在台阶上的不辣往要麻头上丢出一块石头,正正砸在要麻额头上,疼的泪花子都快掉下来。

“你发神经咯?”

不辣理直气壮地说:“长官让你管好自己的小弟,再又下次弄死你龟儿子,听到没得?”

“龟儿子,你骂那个龟儿子?”

“骂你龟儿子滴!”

“······”

最后耳边听的不耐烦的陈余一人赏了一脚,不辣怕军官,要死命的怕。而要麻自知做错事,更何况陈余是军官也不敢作对,气不过便钻进屋子里睡大觉。

要麻刚进去,另一个门被打开,一位头发纹丝不苟,白白净净的少校军官从屋内走出来,手里拿着一块白毛巾。收容所内的溃兵们个个都是邋遢不已,身上长虱子更是家常便饭,但阿译长官绝对是一个另类,也证明他与溃兵们难以交心。

“李四福下士,你这样把责任推给豆饼是不对的,陈连长下达的命令要执行,而且必须要执行到位,如此我们才能形成一股强大的铁流。令行禁止是军人的职责,交给你的命令一定要完成,这样不好的······”

没人听阿译训斥,他是这个收容所最的的军官,也是最离谱的军官。收容所内一共五个军官,阿译、烦啦、死鱼、康丫,然后还有一共李乌拉,而最后一个李乌拉则是整个收容所的敌人。

就在刚才做饭时候,李乌拉拿着破碗很不客气的揭开锅盖,身为一位军官活成这样恬不知耻的样貌,自然得不到众人的认同。然后蛇屁股也很不客气的拿起半干半湿的木柴给了一棒,把他打的半死丢在一旁。

蛇屁股是老兵,在陈余已知的知识中他的妥妥的老兵,听他说打过淞沪会战,跟着粤军又从南京城打出来,打着打着粤军就剩他一个。这样一个资历,放在中央军现在最起码是一个上士或者少尉排长,但他现在还是个下士。

刚来的时候陈余也没少揍李乌拉,揍没揍过抢饭吃的李乌拉,这似乎成了一个加入收容所小圈子的标志。这个小圈子由军官和认识字的人组成,由烦啦和陈余发起,借着阿译的少校军衔挡枪。

收容所并不是所有人都是相熟相知的兄弟,不辣、要麻、蛇屁股等等渣滓们紧紧靠着几个军官,因为他们知道军官至少有点用,于是便形成一个小帮派。这个小圈子基本以陈余、烦啦、康丫、兽医为主,阿译算半个。

就在众人互相骂战时,陈余看见一个绝对和正人君子有仇的男人走进院子里,身后背着一袋东西,鼓鼓当当,然后悄悄咪咪走进迷龙仓库中。片刻后走了出来,右手一直放在口袋里,走路时发出轻微的金属碰撞声。

这人就是收容院的院长,也是在溃兵们头上吸血的人,上头分配下来的物资层层截留压榨下,最后全部落在他手里。

陈余慢悠悠地走进迷龙仓库里,还没等跨进大门就被推出来,迷龙不耐烦地锁上大门,将陈余退出屋檐。

“干啥啊!有事没事就往老子仓库钻,你属黄鼠狼,见洞钻啊?”

“这杂碎给你换什么东西了,你给了他多少半开?”

迷龙伸手挠着头,手指在头上伸出一个数,顿时陈余心中有数了。把东西换钱,这老家伙不是去窑子就是喝酒,这个数正好可以喝完酒后去窑子逛上一逛。

“可别说是我,老子什么都没说。”

“明天早上请你嗦粉。”

“够仗义。”

得到答案的陈余纠结万分的回到人渣堆里,他早就想搞了这个混蛋院长,刚来的时候不认识人,现在他有人,而且都是些不怕死的人渣。

瘸着腿的小太爷慢悠悠走来,费力坐在地上叹气,从脸上的表情就能看出来他知道陈余想干什么。

“哥们儿友情提醒,弄不好要出人命,这个院儿里的人都要掉脑袋。”

“你想不想要你的腿了,之前我给你的磺胺吃完了,你这腿还是没见好。做完这一票,说不定我能带你去看正儿八经的医生,不是这个半吊子兽医,我们两个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你看见他们、看见你,难道不心痛?”

烦啦奚落道:“你跟迷龙一个德行,都是不怕死、不怕事的主。可小太爷也不是吃素的主儿,这个院子里听你使唤的没几个,你们一出去,就算是茅坑里的苍蝇都知道是你们干的,还以为你读过书知道些道理,你这书读狗肚子里去了。”

“你书读的多,你出个主意?”

“等天黑,小太爷今儿个来一会夜黑风高月,侠客仗剑行。”

“你一个?”

烦啦难以置信的眼神盯着陈余看,“我一个人,您是等着我给他送菜吃呢?”

“咱俩儿一起?”

“不然呢?多新鲜,弄晕菜就行,如果被发现就弄死,反正禅达每天都要清出去好几车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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