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子飞奔来报,粮草已经运送到不远处,不时便能抵达我军粮库!
诸军听此消息,皆是一震。
他们因粮食不足,已经连着吃了三天野草,此时严重缺乏油水,肚里早已饥肠辘辘。
此时听闻加急的粮草已在身侧,自然是无比激动。
这批粮草对军士们而言,意义重大。蒋眠对此事极其重视,亲自去迎那个将军派来的粮草运送队。
那个使者低声下气,不停陪笑。
「陛下,将军那边军队极度缺粮,而后方援助迟迟不到,这才出此下策,截断了这批粮草。将军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这是要运送到您这里的,还请您饶恕将军这回。」
蒋眠眉头皱起,心中虽不满,但那将军的确是他左膀右臂,此时独自一人率军镇守那攻下来的城池,可能,真是有难言之隐。
念及此人之前,护卫自己有功,蒋眠轻轻点头,让使者先从地上起来。
使者却仍跪在地上,开始砰砰磕头,说那块地方是多么艰苦。
据他描述,军队进城后没有粮食吃,又不受百姓待见,又因蒋眠命令,不能对手无寸铁的百姓动粗,故而处境极其艰难。
「陛下,那里的军队没有粮,实在是活不下去了呀!」
他说的情真意切,身旁军士无一不被感动,蒋眠也微微动容,紧皱眉心终于松开了些许。
他轻叹一口气。
看来自己拖太久,对北离实在不利,可能不只是这个地方的军队缺粮,驻守其他地方的军队,也可能早已饥肠辘辘了。
蒋眠轻轻向前一个身位,伸手预备扶那使者起来。
「陛下小心!」
一声惊叫突然从远方爆发出来。
蒋眠猛的从那愧疚情绪中抽身,待他看清使者手中之物,不由得瞳孔骤缩,连呼吸都停止一瞬——那人手上有土制的炸药!
面前使者面露狞色,他瞬间暴起,手握两枚炸药,一下从地上跳起,直直向蒋眠扑去。
那一刻,蒋眠觉得自己完了。
他甚至连遗诏都好了。
左右母亲年纪不算大,脑袋很清醒,在北离也有权有势,自己把皇位留给她,朝中虽可能有非议,但母亲那么厉害的人,想是可以压下来的。
如此,也算圆了母亲的皇帝梦吧。
心里已经放弃,但身体却另有想法。
没有问过蒋眠意见,身体里那不知名暴虐因子忽地躁动起来。
时隔多年,蒋眠再次感到了那夜的感受。
三头六臂,通天神力,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祂”。
身边一阵惊呼。
蒋眠脑子还没转过来,身子却极快,他一刹就掰断那人手指,止住那人拉开引信。
眨眼间,蒋眠已将他手臂反折于身后,身子踏到地上,毛靴狠狠踩着,教他再无反抗之力。
蒋眠此刻瞳孔腥红,可能是方才性命征遭到了危险的缘故,亦或是自己这些年已变得睚眦必报,不像幼时温和,此刻,他眼中没有半分感情,手却不由轻轻颤抖着。
他正在尽力压制着自己,强迫自己不要把这人手臂折断,肋骨踏碎。
这人还有用,自己还需要通过他来得知幕后主使。
蒋眠一遍遍劝说着自己,眼底那抹红色却挥之不去。
「陛下,陛下!」
听到身边人惊喊,蒋眠浑身一个激灵,他鬓边冒出冷汗,眼前世界慢慢变清晰。
为抑制心中暴虐想法,蒋眠下意识想松手,但不知怎的,手仿佛不受控制般,仍紧紧握着那人上臂。
蒋眠尝试控制它们,却发现手指不听自己使唤了,它们缩成一团,牢牢禁锢着对手,也紧紧牵扯着蒋眠的心。
不要再握着他了!
蒋眠眼睛不自觉睁大,他指挥着手臂,不耐烦地往旁侧一歪——
被他踩在身下之人爆发出叫喊,声音极惨烈,仿佛遭受着难以忍受的剧痛一般。
身边忽地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蒋眠却满不在乎,他满心想着让自己的手能自由动弹。
他尝试着晃晃自己手臂,发现能自由移动了,心中不由得轻松一些,但定睛一看,却发现自己仍牢牢抓着那小臂。
脚下之人明明被自己踩着动弹不得,而自己握着他手,为何还能轻松上下左右移动呢?
脚底之人惨叫不息,听起来嗓子都要喊出血,声音极粗哑。
蒋眠顺着自己握着的地方向下看,瞳孔不自觉一缩。
难怪周围阵阵抽气声,原来,自己竟生生将此人一半手臂从他身上硬掰了下来。
鲜血自断裂处汩汩涌出,它们不断向外冒,因那人无力举起断臂,血只能淌到地上。那暗红色像是永不停歇,慢慢汇聚成溪流状,将棕色土地染得更深。
蒋眠看着手中残臂,一瞬间,他竟有些手足无措了。
他做错了吗?
他不知道。
他眼神慌乱,不住向四处搜寻,像是在等待一个声音,等待那个人来告诉他,他,到底有没有做错?
「陛下。」
跟随他比较久的慕容将军出列。
他面容肃穆,目不斜视,向蒋眠拱手行礼。
「臣等护驾不利,让陛下受惊,臣,万死,请陛下责罚!」
蒋眠眨两下眼,终于是缓过来了。
掰下那人手臂,身体内那些躁动的因子像是得到了安抚,它们暂时安静,再次沉睡于蒋眠血脉中。
蒋眠忽地感到浑身恶寒,这些时不时会暴动的因子,到底是些什么东西?
为什么,它们会一次次让自己失控?
虽说每次感到它们暴动,几乎都是在自己生死攸关之时。而他们的确两次助自己死里逃生,保下一条命。
但蒋眠自己也有感觉,每次那些因子肆虐,自己身体素质虽得到加强,但“自己”却像不受自己控制了。
脑子清楚,想着操控身体,而身体,却也有自己的意识。
蒋眠被自己想法吓得狠狠一个哆嗦。
脑子清醒着,却控制不了身体,那么,“自己”,还是“自己”吗?
如果自己不是自己,那么,“自己”到底是谁?
尖锐痛感自太阳穴传来,脑中像是被钢针一下贯穿,蒋眠不禁狠狠皱眉,牙关都咬紧几分。
他的手不自觉紧紧按住太阳穴。
真……疼……
蒋眠剧烈喘息着,脑中却忽然涌入大量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