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记，我也觉得奇怪。他一下子把我问懵了。”
林霄讪讪一笑，往杜子明的保温杯里倒水，他感觉杜子明并没有很生气，悬在喉咙口的石头稍微放下一些。
“你别皮了。毕竟在会上，你还是要给他一点面子。”
“我给了。我什么都没说。”
林霄委屈道。
“别扯了。朱乐景问你们意见，是真的要听意见吗？你只要回答同意就行，这点道理你还不懂？”
杜子明揪了揪胡茬。
“书记英明，我糊涂，倒是钻了牛角尖，认死理了。”
林霄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
难得糊涂。
糊涂才是最好的挡箭牌。
“若是领导有不对的地方，适当提出异议也是可以的，但一定是在有充分理由的前提下，不然就是取死之道。”
“幸亏你做的很好，让朱乐景无法发难。你把材料送我一份，我也认真看看。房地产领域的问题不小啊。”
杜子明揉了揉太阳穴，倚靠在沙发上。
想了想，他眉头上挑，“我已向关书记汇报。”
“书记怎么说？”
林霄眼睛一亮。
“书记说，”杜子明轻咳一声，继续道，“市委非常重视这项工作，按程序依法依规办理，一定要让人民满意。”
乍一听是在打官腔。
林霄仔细琢磨，隐隐感觉到书记是支持自己的。
他迟疑道：“书记支持我吗？”
杜子明拿起一卷纸敲在林霄头上，好笑道：“书记能记住你就不错了，还想着他支持你。”
林霄挠了挠头，“支不支持无所谓，只要别留下坏印象就好了。”
“放心，我在书记面前说了你好话。”
杜子明笑道。
自己的这名爱将有时候精明，有时候又傻。
把自己都搞糊涂了。
“市国资委下属的清风市财政投资集体拟收购豪景矿业部分股权，要组成专班，从市直部门抽调骨干，我推荐你去担任副组长，你届时一定要把握好分寸，遇事三思而后行。”
杜子明不放心，提醒道。
“明白。”
林霄重重点头。
近期一直在推进国企改革，许多国企都在转型股改。
这是为了盘活资金、结构调整优化的需要。
回到办公室。
林霄心中思忖。
自己和徐俊力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徐俊力一直在中伤自己，巴不得自己立刻倒台。
若不先下手为强，必遭其害。
只是手中根本没有徐俊力的把柄。
不知道黄子默了解吗？
他推开门，看见黄子默像兔子一般弹起，好似受了惊吓，鬼鬼祟祟的样子。
“怎么了？”
林霄微微皱眉。
“常委您好，没事没事。”
黄子默快步离开。
林霄看着他的背影微微皱眉。
他突然想到黄子默的可疑之处，自己对责润和恒荣的判断都是因为黄子默有意无意的说法，不知不觉先入为主。
听卓庆阳的意思，责润公司背后是沈园，也就是沈家。
黄子默不可能不知道。
林霄打了个激灵，暗道犯了以前的大忌，太过相信一个人。
单位里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只有利益纠葛的好。
狭长眼眸宛若刀锋，挂着冷芒。
卓庆阳话中有话，手中或许有徐俊力的把柄。
他和徐阳春有深仇大恨。
有句话说得好，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
天高星稀。
夜晚的乡村格外寂静，点点蝉鸣更显静霭。
一盏灯火点亮黑夜，窗上倒映着两个人影。
林霄和卓庆阳对面而坐。
卓炎彬坐在一旁看书，神色认真。
林霄看了眼桌上的一瓶白酒，乡间勾兑的散酒，一块钱一斤。
还有几种用报纸包着的卤味。
“这些都是为我准备的？”
林霄拎起白酒，给卓庆阳倒了一杯。
卓庆阳举起酒杯，轻抿一口，露出陶醉之色，“没错，我才舍不得买这些卤味，就这几袋花了我五十。”
他满脸心疼。
堂堂的首富竟然沦落到这地步。
林霄心中五味杂陈。
这时节晚上的山村已经有了些许寒意。
两三两白酒下肚。
两人打开话匣，就连感情都觉得亲了几分。
“不瞒你说，我和徐俊力有些过节。”
林霄看卓庆阳一杯一杯酒，好似许久没沾酒的酒鬼，一点都没有开口的意思。
果然是只老狐狸。
林霄主动开口。
这不是什么秘密。
卓庆阳浑浊的眼睛露出笑意，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有共同的利益就好。
利益才是最能联系感情的法宝。
他瞥了眼坐在书桌前认真看书的卓炎彬，心底叹了口气。
“你知道谷轩阁吗？”
卓庆阳慢悠悠道，脸色砣红。
“不知道。”
林霄摇了摇头，眼带疑惑。
“这是一家古董铺子，专卖各种古董字画，售价不菲。”
林霄心中奇怪。
俗话说盛世古董乱世黄金。
换做以前，卓庆阳定是古董铺的常客。
听说卓庆阳曾经花费5000万元拍下一只宋代青釉八方弦纹瓶，至今无人打破纪录。
卓庆阳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你不要小瞧这家铺子，背后大有来历。”
“你的意思是这是徐俊力的买卖？”
林霄心中一喜。
官员不能兼职经商。
只是现在规定落实不严，就算是查实了，徐俊力不会受太大的处分。
“里面有大学问。”
“我让卓炎彬带你去逛逛，你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卓庆阳踢了下卓炎彬，“书呆子，还愣着干嘛，赶紧带领导去看看。”
“现在？”
林霄愣了下。
“这家铺子与众不同，做的就是晚上的生意。”
卓庆阳拿走林霄手中的酒杯，“酒就放在这里，等你回来再喝。”
“爹，我不带他去。”
卓炎彬嘟囔道。
“赶紧去，天天就会看书，死读书能有什么出息。你要是有林霄十分之一的出息，我就欣慰了。”
卓庆阳拿起扫帚，气势汹汹道。
卓炎彬吓了一跳，跳起来，抓起放在门后的拐杖一瘸一拐跑出门。
“还请见谅。”
卓庆阳不好意思道。
“我理解。”
林霄笑道。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卓炎彬，都感觉看到以前的自己，有种伤感和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