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脑屏幕上显示着马瑞发过来的那几张照片,松野呆呆地看着它们,心里一团乱麻。脑子昏昏沉沉的,不知是酒精的作用还是被酒瓶砸了一下的原因。他下意识地摸摸头,摸到了秋原工美给他扎好的绷带。
之前的经历,现在回想起来,依然很不好受。宏在砸完他之后,秋原工美便连忙冲过去将宏拉开了,然后又将宏拉回了卧室。房间那头传来儿子的哭泣声和咆哮声,他听到自己的心在滴血。被瓶子砸过的地方如同灌满了水银,压得他透不过气来。
不知过了多久,秋原工美走了出来。她什么都没说,默默地翻出医疗箱,给他扎好绷带,然后又给自己简易处理了一下伤口。这时才看了他一眼道:“你把电费交一下吧,我好过去陪会儿宏,然后就回去了。”
他很想拉住她的手,对她说‘别走,陪陪我好不好。’但话到嘴边,又被他硬生生咽了下去,甚至于,他都不敢再看她一眼。他害怕她只是一时兴起,他害怕她只是临时有了需要,他更害怕看见她冰冷的、嫌恶的眼神。
他交了电费,秋原工美出门拉了电闸,屋子里又重新变亮了。玻璃碎片如同嘲笑一般凝视着他的脸,他直想冲过去把它们碾成粉末。
秋原工美很快便将玻璃碎片和餐桌收拾好了,眼前的一切又恢复了原状。这时,她叹了口气,道,“松野先生,你应该好好反省反省,孩子真的不是这么教育的。”说完,她转身走进宏的房间。
他浑浑噩噩地起身,迷迷糊糊地走回卧室,又稀里糊涂地打开电脑,然后将手表里的照片导了进去,最后便如同痴呆了一般怔怔地看着屏幕。
他懊悔不已:本来可以拥有一个浪漫的夜晚,却硬生生被自己的臭脾气搅了个粉碎。八年的单身生活让他郁闷无比,他也想获得女性的青睐,他也想获得爱情的滋润。这一刻,所有的情绪如同决了堤的洪水般奔涌直下,直接将他淹没在了浑浊的浪潮中。
‘工美一定讨厌我了……’他悲观地认为,‘她一定会认为我是个暴力男,今天晚上的事,她一定不会再提一个字的……哪怕在此之前,她真的对我有意思……’
浑身僵硬,脑子空空,他就这么呆呆地坐着,一直坐到短信声的响起——是姜昌浩回了消息。
姜课长:“抱歉,才看到。我刚才问了一下主任,他说这一批的名单里暂时没有你的名字。”
松野不禁苦笑了一下,心想:全天下像我这样的倒霉蛋,也就只有我这么一个吧,爱情失意,家庭不和,事业不顺……呵呵,他妈的,有本事再给我来点更刺激的!
突来的一股愤怒使他不自觉地回复道:“谢谢!姜课长的工作真忙,每次都是好几个小时才说这么一句话。”
姜课长:“?你什么意思?”
松野:“我的意思就是说,姜课长的工作很忙。”
姜课长:“松野,我知道你心情不好,我不怪你,但我希望你能清楚地认识到一点——在晋升这件事上,我不是可以拍板的人,我只能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助你!所以,我希望你不要把怨气发泄在我头上!”
松野:“姜课长您误会我了,我只是在说您工作很忙而已。”
姜课长:“松野,别以为你阴阳怪气的我就听不出来,我不是傻子。同时我也奉劝你一句话:任何时候,都要摆正自己的态度,否则你一辈子就只能待在v区那个小地方!”
松野心想:姜昌浩这个狗东西,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呵呵!他妈的老子在一线拼死拼活的时候,你他妈还在吃奶呢!
他憋着气回复道:“长官教训的是!下属一定谨记!”
姜课长:“呵呵,你继续,我看你这辈子都不会改掉这个臭毛病!看在我们往日的交情上,我再告诉你一件事吧——也就几年前吧,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所以那年的晋升名单上才不会出现你的名字。好好想想是谁,然后去给人家道个歉,或许下一次的晋升名单上,就会有你的名字了。我睡了,不用回复了,勿扰。”
松野看着信息无奈地笑笑,心想:老子得罪的人多了去了,爱他妈谁谁吧,呵呵,姜昌浩你个小瘪犊子也不用搁这吓唬我,不就是钱没到位么,这我还不懂?奶奶的,老子还不用你了呢,老子明天就找别的门路去!个贪得无厌的王八蛋!怎么也喂不熟的无耻小人!呸!
他吁了口气,看向电脑屏幕,连接上手表,进入侦探公会没网,然后将照片导入人像识别系统识别了起来。一分钟后,屏幕上自动列出了人物清单——一共四十二人,每个人信息都十分清楚地显示了出来,包括姓名、年龄、职业、出生日期和死亡日期。只有一个人的信息除外,松野不禁被这个人的信息吸引了注意力。
这是一名头戴着黄色安全帽,身穿西装的中年男子,他站在松井工厂办公大楼的最前面,正和松井翔以及众多产业工人站在一起合影。他身材高挑,面容清秀,目光炯炯有神,看起来并不像是产业工人。
照片一侧的信息栏里,全都写着‘机密’二字。
松野不禁疑惑起来,心想这到底是个什么人,怎么连内网都查询不到他的信息?于是,他又将照片拖入浏览器,开始用互联网查询起这个人的信息。
不多时,对比结果出来了。他不禁瞪大了眼睛——因为搜索结果上显示,这个人,正是时任岛办公厅次长的安格斯·卡奈。
他下意识地看了眼照片底部的时间记录——源纪22年3月21日。然后又下意识地搜索了下松井工厂事件的事发日期(3月24日)——他发现,安格斯的这张照片,正拍摄于事故发生前三天。
“次长大人当时去松井工厂做什么?”他的脑海里突然蹦出这个问题。于是,他又开始搜索当年的新闻——
“安格斯·卡奈先生于当日下午向侦探公会提供了松井工厂使用废旧机器的证据……”
这条新闻里的当日,指的是松井工厂事件之后的第二天(3月26日)。
“安格斯·卡奈先生出席松井工厂受难者追悼会……”
“……安格斯·卡奈先生已垫付全部赔偿金和医疗费……
卡奈先生说:如果他能早一天发现松井工厂的问题,就不会发生这样的悲剧了……
我在3月23日对松井工厂进行了友好访问,也是于当日发现了……
当天,我还和他们合了影,没想到……
这条新闻中的访问日期,和照片上的日期,差了两天。
‘安格斯大人是记错了日子吗?’松野惊讶地想,“不对吧,这就是连续几天内发生的事,他是不可能记错的……那他为什么要这么说?”
这时,一条关联新闻滑过他的视线——《卡奈家族家主安格斯·卡奈先生遇刺,疑与一年前的松井工厂事件有关》
他连忙点开新闻看了起来——“当日下午,卡奈先生于玫瑰庄园遭遇遥控无人机……
清风组宣布对此负责……
卡奈先生表示,不要过度浪费公众资源特意关注……
卡奈先生希望通过正常渠道与清风组取得联系,他表示自己可以不予追究……
一连串的信息涌进他的脑子里,他突然意识到那个女人似乎是故意把u盘交给马瑞的。
他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她说她父亲就是当年的遇害者对吧?清风组也怀疑安格斯大人是松井工厂的幕后股东,所以……她这么做,是希望我们调查安格斯大人?’
他连忙查看起那三个遇害者的信息——可是,没有一个人姓凯勒!
然后他又查询起所有松井工厂产业工人信息——这次他发现,居然还是没有一个人姓凯勒!
他不由得瞪大了眼睛:那个女人在撒谎!她根本就不是当年遇害者的女儿!
他不由得站了起来。
‘看来我明天必须去会会这个叫菲米·凯勒的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