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死人最会守秘密。

缠绵细雨在几个响彻天际的炸雷以后,变成了瓢泼大雨。

任玥半坐在地,仰头看着眼前曾经抛弃的女儿,有那么一瞬她有回想起在那条巷道里。

很冷的时候,女儿窝在怀里软糯的喊她妈妈。

安慰她,帮她擦眼泪。

小小的手全是冻疮,没洗干净的血痕,肿胀的像一个个萝卜,多乖巧的女儿面黄肌瘦,枯瘦如柴。

可是那双眼睛,有浅浅的蓝光,混血的孩子太明显。

很容易联想到那个酒吧,被外籍男人俊朗的面孔迷了心神,一夜情怀了孕,毁了所有的高门梦想,只能窝在这儿,卖身换钱。

无尽的沉默后,任玥咬着牙,“好,好,我答应你李知。不管你怎么恨我,怨我,曼宁她是你妹妹的事实没法改变。”

“用我的命,换曼宁平安无事。”

早春的夜雨冰冷,漫过李知煞白的脸,“呵,真是个好母亲。”

她的眼,所有的希希冀湮灭,转身拉开车门,“下车,宴沉。”

李知上了副驾驶,让除任玥外的人站到一旁,雨滴拍打着车窗滴滴答答,驾驶位的李知哄着油门。

5000转,是劳斯莱斯的最大功率。

袅袅白烟已经从车前盖往外冒,换成跑车9000转也能上去。

莱斯莱斯不适合飙车,给不了李知需要的极限速度,但如今的速度冲上去任玥九成会死。

吱呀吱呀,轮胎跟地面摩擦,一遍一遍挑逗着众人的心尖。

站在车前的任玥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平静,她至今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这就是人的本性,她只是有追求,既然是追求必定会放弃一些东西,任冬暖就是她放弃的。

现在到了清算的时候,她能够坦然的接受。

车子在极限转速上持续几分钟,忽像一头黑夜里的猛兽,撞碎雨珠朝着任玥扑面而来。

在闭眼的一瞬,只觉得胳膊麻木的刺疼,巨大的力道带动掀翻在地,车子跟她擦身而过笔直撞向绿化带的一棵树。

不停的发动机,带起的白烟更多。

宴沉面无表情扫过地上任玥,走向绿化带,“腰腰,腰腰松脚。”

崩在李知身体那股折磨人的劲儿慢慢散去,她恼怒的低吼声,疯狂砸着方向盘。

“废物,真他妈废物,怎么不撞上去,废物!”

“腰腰。”

宴沉扯开车门,蹲下来,握着她肌肉僵硬的小腿,“乖,松脚。”

李知呼吸急促,不甘的咬着牙让宴沉从车里抱出来。

“你赢了任玥,你赢了。”

“许曼宁的事我说到做到,你跟律师去做一份声明,从今以后你我之间再无任何关系。”

“你的生育之恩今晚我还了。”

“任玥,你跟我,生死再无任何关系,能做到吗?”

因为疼痛,任玥倒在地上捂着胳膊,疼的面色扭曲,颤抖嘴唇说不出半个字。

“能不能做到,任玥!”她大吼一声。

在任玥点头的动作里,狼狈转身进了人间月。

“常家是你叫来京港,你去处理宴沉。让他们俩离婚吧,从此再无任何瓜葛。”

宴沉拿了薄毯来,紧紧的裹着她,“孩子呢?”

她忽然暴怒,眼眸红的如泣血,“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帮她解决婚姻已经是让步,为什么要逼我。”

“离了婚她的生死跟我有什么关系!”

推开宴沉,她在茶几的抽屉里胡乱的抓着烟跟打火机,拿烟,点火她的身体都在发抖。

“我管不了那么多宴沉,我很累。事情太多,堆积在一起要活活把我压死,我不是没有过离开的想法,逃得远远的什么都不管。”

“可是啊——”

她揪着心脏,眼泪如洪流,“人生太短,不过白驹过隙。到地下,见到阿姐,见到李星辉,见到孤儿院的孩子们我该说什么,我该怎么解释?”

“我怕了,怯弱了,所以躲得远远的。”

“那他们护我,爱我,疼我的那些算怎么回事。让他们死后也不安生,后悔曾经自己对一个白眼狼好?”

“我跟任玥不是一种人,宴沉。”

她侧过身狠狠抓着宴沉的手臂,她自洽不了,需要从第三者哪儿得到认可认同。

眼前的宴沉是她的救命稻草。

“我的胆怯已经害了阿姐一次,我不能在懦弱。我在阿姐坟前说过,会帮她报仇,会亲自杀了那些欺负她的人。”

“我没有忘,我在努力,我真的很努力很努力。”

“你看我,爬了这么久,爬了这么远,为的就是这个目的。”

“我没有躲,我只是说一下,发泄一下。很快我就能恢复过来,继续努力去做事,你明白吗,宴沉。”

宴沉给了她回应。

“我明白,腰腰。”

宴沉把李知抱在怀里,揉着她湿漉漉的头发,“你很努力腰腰,我看见了,我知道,我能帮你作证。”

“你一天都没放弃,把目的奉在高台。”

她忽然泄掉了浑身的劲儿,鸵鸟版藏在宴沉颈窝,恨不得挖个血窟窿整个人都钻进去。

“褚暨白要害你,他要跟你斗到底。他很厉害,跟容缙搅合在一起,容缙是我师叔最得意的徒弟。”

“宴沉,他们强强联手。”

“你要小心。”

“我懂得不多,你只需要给我名字,一个名字就行。”

一个名字。

她就能去把人解决掉。

不管是容缙,还是褚暨白,她都会去做。

宴沉什么都没说,只是耐性的安抚她,她失眠严重,很久没有睡一个好觉,事情一波接着一波,不断刺激着李知脆弱不堪的神经。

强力安眠药,让有坑药性的李知撑到现在。

——

雨夜如此缠绵,空气里都是湿濡的气味。

厉敬焰嚼着冰块,仰头靠着椅背闭目养神,云镜捧着茶杯捏着茶盏,慢条斯理的拨着茶沫。

“要不说点什么,这样干坐着挺没劲儿。”邵慎时抱着月亮,无精打采的靠着扶手。

越撸月亮越觉得养一只狗狗在家也是个不错的事儿。

“最近事情多,你们一个个都忙忙的只有我最闲,除了替你们挣点钱也做不了什么。”

“有什么我帮得上的,说一声。”

不是邵家没这个本事,只是邵家世代从商,除了生意上的事别的还真掺和不了。

云镜掀起眼皮,“现在这么谦虚?”

“你少戏谑我,我几斤几两你还不知道?”

看另两位都不开口,云镜起了话头,“北城的事迫在眉睫,你那边准备的如何?”

邵慎时来了精神,“李知妹妹做了件好事,文件里那几个企业杨家,方家都有参与。我顺着网上查,把两家的家底摸了七七八八。我们阿沉一声令下,杨家方家瞬间完蛋。”

“我派人去北城做过调查,北城清扫以后,最晚两年就能跟上民生。”邵慎时揪着月亮柔顺的毛,揪起一团,恨自己没有皮筋,绑个小揪揪挺不错。

“北城是毒瘤,早就该做清扫。不管目的,咱们也算要做一件好事。”

邵慎时嘟哝的事,在做的人怎么不知道。

让北城拖到今时今日,无非是因为毒瘤之地牵扯太多人的利益关系,京港的老板敢去北城插一脚的哪个不是背景实力够牛逼。

随着新政不断完善推出,消息灵通者退的七七八八,就到了清扫时。

“什么时候行动。”宴沉搁下酒杯,晶杯洁净。

厉敬焰睁眼,又捡了一块冰塞嘴里,“早春春雨多,最近都适合。”

“你亲自盯。”

厉敬焰勾唇,“你都这么说了想偷懒也不行,我亲自盯,一个都溜不掉。”

宴沉嗯了声,扭头看云镜。

“我亲自挑的人。”云镜放下茶杯,笑容温和,“所有会暴雷的的人都在监视中,敬焰动手我这边就悄无声息的把人扣下。”

“北城也混了人进去,有一星半点关于李知的消息……”

云镜泼了茶,重新换茶,“不会有这个可能。”

事情提到李知身上,邵慎时试探开口,“李知妹妹她——”

云镜弯着唇,“李知她怎么?”

“你一个生意人,哪儿听来乱七八糟的消息。”

一句提醒,邵慎时回味过来。

“按你的说辞,不会有任何问题,你说我听来的消息是怎么回事?”邵慎时看向云镜。

于公于私,他都不在意李知所有行为的真假。

他相信宴沉不会把一个雷点放在身边,整日提心吊胆不说,还得分出功夫去庇护。

这对宴家,宴沉都不是好事。

云镜沉了下眼,不过一瞬就漫上笑意,“你提醒我了,京港这边我会留心,不该有的闲言碎语就要彻底杜绝。”

“如果是褚暨白那边。”

“宴沉,你的底线是什么?”

厉敬焰起身,舒展脖颈的筋骨,“京港的事,同他褚家有什么关系,轮不到他做主。”

云镜眯起眼,“不愧是厉公子,受教。”

今晚的主要事件谈妥,厉敬焰跟邵慎时先走一步。

云镜挑了新茶,慢条斯理的泡茶,“你的猜测八成是真的,永生会扎根在京港。”

“能藏得这么深,消息这么难挖,极有可能背后藏着重要人物。”

被邵慎时撸的舒服了的月亮此时挨在宴沉身边,也不撒娇,就这么挨着就能睡的舒服又踏实。

“你亲自选几个人,休息几日李知要离开京港。”

云镜追问,“去哪儿?”

“边境,她要找个人。”

“谁?”

“老卜。”

云镜听说过也知道这个人,是个非常油滑的泥鳅,外号也叫泥鳅,情报掮客毫无底线。

云镜端着茶杯,轻嗅,“这人不好找,马甲多,路子多,手段花样也多。”

宴沉嗯了声,呷了口热茶。

“所以让你挑几个办事得利的人。”

“你……”

云镜是后知后觉,拿我去钓鱼?

宴沉摇头,“我要老卜改消息。”

有什么讯号,从云镜脑子里一闪而过。

“宴沉,玩儿这么刺激?你就这么确定李知不会在背后捅你一刀?她可曾经是nx的一把利刃。牛昀亲自培养的人,你可比任何人都知道牛昀的厉害,还敢在李知雷点上隐瞒?”

太子爷单手支着脸颊,眸色阴翳,“死人最能守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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