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园不是人生常态,遗憾才是人生的常态,沾上生老病死更是轻易走不出的遗憾。
“为什么不救!”跪在床边的李知扭头,猩红的眼眸里是主治医生惊惧,慌乱的面容。
“我……”
“为什么不救,收钱了?被收买了,还是玩弄人命可以满足你的欲望!”
嘭。
先是一声巨响伴随着东西倒地的声音。
“为什么不救!”
李知扼住主治医生的脖颈,她手心在淌血,手里攥着玻璃杯碎片锋利且尖锐,已经戳破了皮肤。
“我需要合理理由,否则你今儿得死!”
李知身份特别,被四处调来的教授级的医生,护士们没有人敢妄动,作为医生他们清楚。
只要李知愿意,锋利的玻璃碎片随时可以戳破主治医生的大动脉。
“李小姐。”“李小姐……”
田爷爷,南信,老管家被她的动作吓到,围上来劝解。
“李小姐不要误会,是林老主动放弃抢救,而且林老的身体已经到极限,先生是知道的。”
南信没跟李知交过手,竟不知,李知出手的果决跟专业非同一般。
如此纤瘦的一个姑娘,手腕的劲儿居然这么大。
“我不懂?”她看向南信。
南信深吸口,“林老的身体是极限,每次的抢救都是把林老从鬼门关强行攥回来。”
“林老很难受,身体不能承受。”
“刚刚你去追车的时候,我们都听见,也可以作证林老的确是自己放弃,而且先生牵过同意书。”
“李小姐,冷静点,跟医生无关。”
眼下的情况混乱,她难受的觉得下一秒就要死了一样。
“我不明白,宴沉,他放弃对林爷爷的抢救,眼睁睁看着林爷爷就这样过世?”
这话有歧义。
但眼下以安抚李知为主。
“是。”南信点头。
“神经病!”一瞬的,她摔开玻璃碎片,松开对医生的禁锢,不能理解,满眼疑惑愤怒。
“神经病,都他妈神经病!”
李知没走两步,脖颈一疼,宴沉早就预料到林老过世李知会有过激反应,提前让南信做了二手准备。
“你,你们……”她反手夺下脖颈的注射器摔在墙壁,“镇静剂?你给我用镇,镇静剂。”
她摇着头,“你不敢南信,是宴,宴,宴沉。”
“是他。”
身体里有抗药性,让李知撑着从屋里走出来,走到廊下,看着那颗已经只剩下枯叶的石榴树边。
天旋地转的厉害,浑身逐渐在失去力道。
“林爷爷,您还没给我讲完故事……”
“林奶奶来接你了是吗。”
“真好啊,林爷爷。”
——
抗药性的关系,镇静剂让李知睡了三小时就醒来,时间尚早,从窗户看出去太阳即将西沉。
坐了两分钟,吐出一口浊气,拨给李暮朝。
“幺幺怎么……”
“林爷爷过世了,病逝。”
她赤脚下床,开了门,门口守着的南信蓦地提高警惕盯着她,“李小姐。”
只是开门,李知什么都没做,示意浴室,“拿冰块,很多很多的冰块。”
“我要沐浴。”
疑惑了下,南信拿出电话,“我叫人送来。”
李知转身回屋,心烦的在找烟跟打火机,“我要送林爷爷下葬。李暮朝我现在心情很不好,阿姐的事我不要在等,尽快。”
“幺幺。”
她嗤了声,揉烂手里的烟,“李暮朝,要么你把人给我找来,要么性命地址给我,我自己去。”
“或者,我自己查!”
那头陷入沉默。
“林老下葬后我联系你,幺幺。”
挂了电话,她低头点烟,嘬的很重,给呛着,难受的要命,“我需要一套衣服,黑色运动装。”
门口的南信回答好。
跑冰水澡的时候,宴沉推门进来,看着满浴缸的冰块拧着眉,“能让人冷静吗。”
她冷着一双眼,盯着宴沉,“不能,至少能让脑子暂时缓解一下。”
“受伤了?”
李知嗤了声,靠着浴缸闭上眼,“没能拦下林女士。”
“拦她做什么。”
“想着,或许林爷爷在过世时希望女儿在身边。”
宴沉在浴缸边坐下,手指搅了两下冰水,敛着眉眼,“姥爷说过,每次抢救他都很难受……”
“宴庭竹。”她睁开眼,脸皮泛白,眼眸猩红发妖,“我没读过书不知道那些哄人的东西。”
“爱一个人是自私的,即便爱的那个人活着难受,我也会拼尽一切让他活着。”
“我不懂你的情感,用意,安排,选择,宴庭竹你也不懂,我跟林爷爷之间莫须有的亲人情感。”
“整个地球,有太多太多,多如牛毛的人。”
“林爷爷是其中为数不多待我好的人,林爷爷很亲切,善良,温和。我喜欢林爷爷,我很贪婪的希望他继续对我好。”
“我不接受你的选择。”
“李知。”他抬起头来,直视她带着恨意的目光,“李知,那是我姥爷。是姥爷把我救出火坑,他也是为数不多对我好的人。”
她讲不过宴沉,辩不过他的言论。
辩不过,索性不辩。
“所以,事情不该你来做,宴—庭—竹!”
深吸口,宴沉压着身体的怒意,“李知,不要跟我闹。”
“好吗,腰腰。”
李知不在说话,整个人缩进冰水里。
入夜,李知下楼。
“林爷爷的葬礼在哪儿?”
南信回,“林家老宅。”
“送我过去。”
林老下午过世,现在这个时间点,林家老宅已经布置完毕,车子绕着宅子时入目都是黑白的色调。
车子停在内宅廊前,台阶平铺而上是停灵的位置。
老宅的佣人来开车门,让下了车站在车外的南信阻止,在车里静坐几分钟李知下车。
台阶前,整了整衣服才不缓不慢的拾阶而上。
在浴室,跟宴沉说的话是真的。
跟林老在吴苏芙蓉街偶遇,那日天气燥热,采购东西回家经过林爷爷的宅子时大门敞开,她只是好奇的看了眼。
林爷爷慈祥的问她:【要不要尝尝我这儿的茶点,小姑娘。】
凭着自己的本事,李知无知无畏。
进了院子,跟林爷爷结下缘分。
她的心情,就像早年乞讨时,看着被母亲疼着宠着的小孩的心情一样,恶劣,贪婪的,欢喜着林爷爷对她的疼爱庇护。
从旁人哪儿偷来的少见的亲人之情,来弥补小时候未有的遗憾。
很多次她都庆幸,能够结识林爷爷,这位长辈,老人跟她想象中的长辈一样,尽管是别人的姥爷。
那不最要,至少跟在林爷爷身边,她感受到了长辈的慈爱。
她要的不就是这个么。
有人疼着,护着,喜欢着。
所以。
她不会给宴沉找借口,反正她就是理解不了。
如果林爷爷是她姥爷,她就会倾尽所有的去留住林爷爷,就如她跟宴沉做交易时,不想李暮朝的癌症能撑多久。
不重要。
李暮朝在治疗期间有多难受。
不重要。
她只想,留着李暮朝,多一天也好,一小时也罢。
她只是希望,不多爱护她的人能陪着,活生生的陪在身边就好。
生死违背不了。
那就只能多留一小时那就是一小时。
“小姐。”
有人上前接香,让李知一把拍开,亲自走到灵堂前,左手执香,郑重的把香插进香炉。
“林爷爷,下辈子给我做姥爷吧。”她笑得乖巧,看着黑白照中慈眉善目的老人。
宴沉俯首回礼,李知没看扭头就走。
离开灵堂时,她听到有人在小声议论她,“这人是谁啊,能入灵堂上香,还甩脸。”
“面生,没见过,或许是故人孙女。”
南信在灵堂外等着,小心的跟着李知,她脚步不快,慢慢悠悠,顺着指示牌去院子。
“非得跟着我?”
南信不作声。
“宴沉是怕我跑了?”
李知停下,扭过头,很认真的眼神,“你上次被敲的哪条腿,这次我换一边,嗯?”
南信皱了皱眉,慢声,“左腿。”
李知冷嗤。
到了后院,在南信的指引下到的花厅。
“你怎么过来了。”邵慎时正在倒酒,停下,纳闷的看她。
云镜替她开口,“灵堂人多眼杂,她不适合久留。”
邵慎时说了声是,“确实不合适,林老过世,林家得乱。”
李知在沙发坐下,泡过凉水后,体温一直低,手指都僵硬,接酒杯时险些没拿住。
“怎么了你。”邵慎时有不小心触碰到她手指,特别冰。
她摇摇头,一口闷完,仰头靠椅背,手臂挡着眼睛。
知道她心情不好,邵慎时无意打扰,“林老生病的时候你一直在林家。”
她嗯了声。
“过世时也在。”
邵慎时叹了声,给她空酒杯倒酒。
这么静默几分钟,李知出声,“你知道宴沉母亲吗。”
“知道,人不怎么样。”邵慎时晃着酒杯,脑子里闪过林女士做的那些恶劣的事心情顿时不好。
“听我的,如果遇见别接触。”
李知坐起来,“宴沉早年那些事你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我们家跟林家有生意往来,林阿姨跟我母亲在结婚前很好,联排别墅我们是邻居。”
邵慎时苦笑了下,“知道现在,偶尔提起年轻的事,我母亲还会感慨一个人怎么会变得判若两人。”
“我师父听过,你跟宴沉是发小,关系好,是你小时候护过他?”
“怎么能不护,我长宴沉不说,我们俩母亲的关系又好。何况,宴大哥的事又跟宴沉有什么关系。”
邵慎时摆摆手,显然,他不想提早年的过往。
“李知,最近你多陪陪宴沉,林老过世最难受的是宴沉,如果没有林老,我说不好宴沉会怎么样。”
李知没作声,又闷了半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