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11 惹情债

“抱歉,我这里接到的安排是这样,老板他并没有说会过来。”林文轩恭恭敬敬地看着舒月解释,却是公事公办的态度,“如果您有什么其它的问题的话,晚点可以再跟老板联系,您看可以吗?”

作为一名合格的特助,林文轩其实理应帮助老板规避社交关系中不必要的误会与麻烦,这是他份内的工作。

至少应该帮忙向这小姑娘解释一句譬如老板工作繁忙实在难抽身之类的理由,但林文轩却并不准备这么做。

只是他不知道舒月其实并没有沈遇和的联系方式。

舒月当然也是瞬间大小姐的傲娇属性拉满,被摆了这么一道,她也并不愿意在沈遇和的员工面前袒露自己实际上并没有沈遇和的联系方式这件事。

她莫名觉得有些挫败。

恍然明白了那天她提出要求的时候,沈遇和不动声色地问她“确定这就是你全部的要求了?”的根本原因。

当时她还没意识到这句话背后深层次的含义,直到此刻才终于发现自己被不留情面地直白上了一课。

原来在大人的世界里,在一场双方的谈判交易中,任何没有明确单拎出来注解的默认条件都意味着随时可能会发生变故。

她未曾想过沈遇和会将这件事假手于他人,单纯的默认为这是他们俩人之间的秘密,自然只会是他们两个人一起去完成。

事实证明,她果然还不是一个合格的谈判者,失败又愚蠢。

这个插曲之外,车子一直在目标明确地往今天的场地开过去。

到达预定的地方后车子停下,林文轩先下车,又过来帮忙拉开后座的车门恭敬请舒月下来,他抬手指了下不远处的一处简易白色建筑物,“侧前方的休息屋是换赛车服装的地方,赛车服已经提前备在那儿了,要现在过去换吗?”

明明应该挺兴奋激动的时刻,是她一直心心念念想要体验的专业的赛车特技,可现下她人就在现场,只要她点头,随时都可以开始,但舒月的情绪却异常低落。

那种鉴于被耍的恼怒、被放鸽子的失落与自省自己的确也有错漏的懊悔之间的一股情绪交织。

林文轩先她一步在前面走,领着她到休息屋门口,里面已经有位年轻的女性工作人员在。对方显然在这儿等候多时,抬眼瞧见她过来,立刻热情地迎上来,“妹妹终于来了,那就先进来把衣服换了,这样好不好?”

她手里捧着折叠整齐的一套红白配色的赛车服,装在塑封的袋子里,干干净净的。这会儿递到舒月怀里,“妹妹是自己换还是我进去帮你一块儿换?”

舒月条件反射抱紧怀里的衣服接过来,摇摇头拒绝,“不用麻烦,我自己就可以。”

“那也行。”对方举止利落熟练,引她进入换衣间并贴心帮她关上房间门,离开前还不忘交代她,“我就站在门口这里等着你,有问题的话你就大声叫我就行。”

专业的赛车服真的很是帅气,舒月换完后对着镜子细细整理。她仔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穿着赛车服的画面,内心短暂地愉悦了一下子。

她又低下头去找出自己的手机,对着镜子给自己拍了张照片。

收拾好拉开门锁走出来,舒月站在那位女工作人员面前缓慢转了一圈,认真虚心询问,“我这样穿着可以吗?”

对方过来扶着她后颈处的衣领理了理,认同点头,“穿的没问题,可以的。”

整理完后她退开一步,欣赏的眼神扫过来,笑着夸赞,“真真儿还是颜值决定一切,看看这么硬邦邦的衣服,穿在妹妹身上也好看的很。”

“谢谢。”

没有人不喜欢被夸赞。

舒月心情也更愉悦了些,挺了挺脊背,转过身看了眼休息屋外不远处站着等候的林文轩,“林助,我准备好了。”

林文轩闻声回头颔首,微微躬身抬手做了个请的姿态。

舒月跟着走出门,注意到原本她乘坐的那辆车子正对面的位置又停了另外一辆外观相似的车,两辆车边都各自站着位穿着赛车服的年轻男人。

“这两辆车一会儿一起跑,您想坐哪一辆车都可以。”

林文轩跟在她身边细细介绍,“两位教练都是实战成绩非常优秀的明星车手,这边的这位李教练拿过不止一次国内赛车特技大赛的金奖,对面那位是王教练,之前还是在国外赛车队待过的,从去年回国后也已经拿过不少大奖了。”

“您可以选一选,想跟哪位的车走?”林文轩在车前站定,俯首小声询问她。

舒月秀眉微微蹙着,无意义扫了眼场内环境,然后抬手指了那辆离得近的车子,“随便,就这个就行。”

“坐在前排的视觉感官效果会更好些。”林文轩便先一步上前替她拉开副驾驶位的车门,“那我会坐另外的那辆车子,全程陪您一起。”

舒月没意见,弯腰俯身坐进车内副驾驶的位置上。

她身边,驾驶位上林文轩才介绍过的大赛经验丰富的车手礼貌地同她介绍自己,并再次枚举自己职业生涯的获奖情况,力证自己技术过硬,水平上乘。

看着对方恭顺又有些急于表现的模样,舒月不由自主又想起成人礼那天晚上,沈遇和载着不明真相的她飙车时候那般自信又恣意的状态。

总是感觉不一样的。

她垂眼看着手里的包包,那里面还装着她原本想要给沈遇和记录的口袋云台相机。

明明此刻身边坐着的人才是专业的赛车手,可不知为何,舒月坐在车里,手心却不自主微微有些发虚汗。

她想象那种极致的失控感觉,突然意识到自己此刻似乎有些恐惧的情绪在发芽。

她之前没体验过真正的赛车之前,更多的是幻想冲动与向往冲击。所以那会儿大着胆子跟着沈遇和走,一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心态,二来则是出于自小对二哥的无条件信任。舒月坚定地相信二哥给她安排的一定是最安全最可靠的。

可后来真正跟着沈遇和经历过极速的时刻后,不得不说她在享受自由与刺激的同时也同样在经历不可预知的风险。

她第一次切实意识到随着速度飙升可能存在的风险,可她依旧愿意想方设法要沈遇和陪她再玩一次。

但现在,她人坐在专业赛车手的车里,舒月却忽然意识到,她敢再来一次完完全全是出于对沈遇和操作技术的信任。

就像此刻,她不信任身旁的这位宣称多次获奖的专业车手,也根本没有点头同意启动车子开始的勇气。

“算了,我突然不想玩了。”她干脆解开安全带,拿了包包推门就下车。

林文轩坐在对面的车子里看到这边的情况,忙下车过来询问她是出了什么事情。

“不好意思,今天不太想继续了。”她问林文轩,“我想回学校了,怎么回学校方便?”

这种突发状况不在林文轩的预警方案里,听到这话他也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紧急找了个借口要舒月先去休息屋稍等片刻,“我去和俱乐部的经理沟通一下,您稍等我两分钟。”

出来林文轩就赶紧给老板拨去电话,言简意赅汇报这里的突发情况。

“突然不想玩儿了?”

沈遇和正在会议室同一众子公司负责人开会,短暂地停止会议接通了这通电话,闻言也只当是这小姑娘就是心血来潮,毕竟她的想法瞬息万变,一转就是一个主意。

他并未当回事,只沉声简短吩咐道:“那就随她,下次再说,等她想去了再去。先把她安全送回学校。”

再回到京音,舒月整个人都怏怏的没什么精神,将那口袋云台相机连包一起扔进衣柜里,闷声不响地戴上耳机坐在寝室听《c小调第五交响曲》,觉得这曲这会儿大概最能表达她的情绪。

到晚上八点,舒言逸按约定准时来她宿舍楼下准备接她去夜宵。他单手拎着个精致的包装袋,一手插着兜松松垮垮地站着等人来。

不一会儿小月亮人下来,舒言逸隔着玻璃门远远地就注意到妹妹的情绪不佳,以为她是晚上的课上受了委屈,想问她今儿晚课是谁带的,他打个电话过去点两句。

结果这小公主一来就一本正经地仰头抬眸看着他,真诚发问,“二哥,我看上去很傻很天真吗?”

“?”

舒言逸抬手拍她脑门,“胡说什么玩意儿?哪个老师敢这么说我们家小祖宗?二哥告不死他!”

“……倒也不必。”

舒月闭了闭眼,信口胡诌,“没人说我,我就是学网上教程瞎分析分析自己的面相。”

她一晚上都在听c小调第五交响曲,现在觉得自己强的可怕。虽然第一次谈判阴沟里翻了车,但她可不是面团捏的,这个亏她坚决不吃,迟早找回场子。

视线往下看到二哥手里拎着的包装袋,立马心情变更好了,“二哥给我带什么好东西了呀?”

“哦,你不是前两天说想吃元记的茉莉青茶酪么,今儿正好赶上,给你拿点解解馋。买的多,别忘了要跟室友们分分,懂?”

舒月软声说着谢谢开心接过来,就要准备转身走人回寝室了。

舒言逸哎了声,又有些受刺激,“不是,祖宗我白疼你了是不是?这就跟哥没话聊了?两句话就准备走人了?”

舒月往回走的脚步顿住。

转头看了眼二哥忽然想起来好像还真有个问题得提前跟他确认好。

先回过头迅速抱了下二哥的一只胳膊卖乖撒娇,“哎呀,没有的事,我可舍不得二哥了,这不是担心——万一二哥着急回去陪女朋友嘛。”

“扯淡,我有个毛的女朋友。”舒言逸哼了声,“你又不是不知道,哪家姑娘谁能吵得过我这张破嘴。”

他倒是自我定位很明确。

“也是,连大哥都没找到女朋友呢。”舒月眨眨眼,摆出一脸想不通的表情,“奇怪,怎么我的哥哥们都找不到女朋友呢?”

“缘分这事儿那多妙。”舒言逸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急个什么劲儿,等着呗。”

“也不能完全不急吧。”舒月终于绕到正题上来,“那万一哦,比如大哥的那个娃娃亲对象先找着对象了,那我们家岂不是落后一步了?”

“那不至于。”舒言逸胸有成竹说,“没听说沈遇和有女朋友,他这人,一冷血动物,哪家长辈想不开,能允许自个儿家宝贝看上他?”

好容易敷衍了二哥回去,舒月再回寝室后又仔细分析了许久。

既然她没有沈遇和的联系方式,那就只能逼他主动来找自己了。

可细分析她与沈遇和之间有限的交集,哥哥们这条路必然行不通,唯一剩下的也就是那晚在TimeLess的事了。

能在TimeLess封锁大半VIP区做那样的事情,显然说明对于沈遇和来讲,TimeLess是他的安全区,那就意味着他与TimeLess之间的关系足够密切,要他能够放心办事。

可要如何在TimeLess激起沈遇和的注意力呢?她又不可能天天去那儿蹲守。

隔天晚上,拿定主意的舒月就直接打车杀到了复兴门的那间TimeLess,那会儿正是人流量最大的时候。

舒月带着墨镜,微扬着下巴,一脸傲娇的表情将手里的银行卡直接丢给前台的工作人员,“今晚全场的消费都刷这张卡,我需要消费多少才可以让你们这儿的DJ表演撕衣秀?”

“您的意思是要包场吗?”

“没错!给我开你们这儿最贵的酒,需要多少开多少,我只要触发撕衣秀就行。”

值班的前台刚入职没几天,还没见过这样的架势,接过银行卡小心翼翼询问,“那您还有什么其它需求吗?”

“当然,我要求现场的DJ在表演撕衣秀的同时别忘了说一句,”舒月重重点头,一字一顿咬牙继续,“感谢沈遇和先生点单的猛男撕衣秀。”

这边事情发生没多少时间,远在南城出差的陆宴周就收到了复兴门的这间经理汇报的事情。

他不可置信同对面经理确认了好几遍姓名,然后一脸兴味地直接拨通了沈遇和的电话。

“一姑娘指名道姓以你的名义在我的场子里点男模撕衣服?”

陆宴周简直乐不可支,“不是,沈九,你他妈是惹了多大的情债,把人姑娘逼到用这种下三滥的方式泼脏水逼你现身啊?”

对面难得沉默的三十秒。

陆宴周想破脑袋也没能想到沈遇和再开口问的第一句话竟然是,“所以,最后撕衣服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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