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道:“龙君向来三心二意、妻妾成群,那金龙昔日信誓旦旦,如今不过也暴露了本性!妹妹你及时认清了,最好!”
司泰大按住长i枪,杀气腾腾道:“不过那贼龙要是贪心不肯放你,想着左拥右抱得享齐人之福,哥哥定跟他打个你死我活!”
蝉鹊听得嗤一声笑了。“不管他了,哥哥。”
哥哥困惑,“妹妹,那条龙若再追来....”
蝉鹊捧住肚子,止不住的发笑。
“金龙本来难缠,你怎么还笑?前时你明明悲容满面,现在又...”
“哥哥,我笑我的悲伤忧虑、委曲求全,全然不值得,世间走这一遭,多情原来与无情最后是一样的!”云上的蝉鹊衣袖飘飘,忍俊不禁的对天将道,“枉我痴尝甘苦、凝眉屈心的背负责任,那样不饶恕自己,真如傻子一般!”
白龙飞来停在蜃海之上,龙首温柔的触碰她,“母亲。”
蝉鹊坐上龙背,抚摸白龙的鬓毛。“皓素先生在做什么?”
“与仙主下棋。”
蝉鹊莞尔一笑:“正好,娘亲的棋艺进步了。”
白龙载起仙女,向月光游去。
司泰大瞠目看着妹妹在风中飘飘渺渺的背影。
他嘟囔说:“妹妹,竟有些像师父了。”
天将勤练刀枪,日后好一斩恶龙。
白凤立于玉树下,面前竖起荒墟不知年岁的古琴。
七弦琴旋至背面,皓素冲仪凝视琴腹上斑驳缺损的四个刻字。
‘山岳残啸’。
皓素冲仪说:“大道渊源,高真隐秘,风流岂可知闻?”
白凤指上泛光,划过四个残旧的古字,铭刻的‘山岳残啸’改变,化作‘大圣遗音’。
皓素冲仪白如脂玉的手轻抚‘大圣遗音’,听到了仙女的声音。
“皓素先生。”蝉鹊笑,“这真是把好琴。”
蝉鹊观白凤的古神遗音,声音清亮,缓缓而行:“火宅牵缠,夜去明来,早晚担忧。奈今日茫然,不知明日,波波劫劫,有甚来由?人世风灯,草头珠露,我见伤心眼泪流。不坚久,似石中迸火,水上浮沤。”
她轻笑起来:“休,休,及早回头,把往日风流一笔钩。但粗衣淡饭,随缘度日,任人笑我,我又何求?限到头来,不论贫富,著甚干忙日夜忧。劝年少,把家缘弃了,海上来游。”
笑中含泪:“有限光阴,无涯火院,只恐蹉跎老却贤。贪痴汉,望成家学道,两事双全。凡间,只恋尘缘,又谁信壶中别有天。这道本无情,不亲富贵,不疏贫贱,只要心坚.....”
蝉鹊停步,注视白凤,眼中光芒流转,似含金沙的墨玉,在沉寂夜空中浮动星火。
她莞尔柔笑,轻抚着白龙子,“皓素先生,小仙因为无处想去,要打扰您许久了。”
“为什么?”
蝉鹊笑:“因为小仙觉得,三界之内,皓素先生这里最安全。”
“吾何时表现得欢迎你?”
“就怕皓素先生欢迎我,”蝉鹊掩嘴发笑,“那我便得揪起心来了。紧张皓素先生是否对妾身有所企图,图我良善可囚,图我真心可付,图我青春年岁有生气、身体色貌可动心。”
宁昔一时惊愕,看向此时豁然开朗、通透漫笑的母亲。
皓素冲仪忽然一声叹气,“蝉鹊,看来你惹麻烦了。”
她笑盈盈的说:“是我应了皓素先生的修行之道。天道无心,善恶相随,是不是这样?”
她自发坐下来:“先生看我前来,是善是恶?”
“啰嗦。”皓素冲仪满面寒霜,“宁昔,布置棋桌。”
宁昔观皓素冲仪和母亲下棋,母亲十分认真的思索棋路,输了几盘,并不见恼。
“中途转学棋术,果然还是不行。”蝉鹊落下失败的黑子,“皓素先生见笑了。”
白凤没有理会。
“年纪大了,妾身越来越爱看书。”蝉鹊自顾自的闲聊起来,“皓素先生解的经,还有可借我看的吗?”
宁昔尴尬,母亲不过千余岁,在上神面前说自己年岁大,倒像小孩子向大人装成熟似的。
“大言不惭。”皓素冲仪落下白字,冷淡的开口,“你又看到了什么?”
“妾身愚钝,最近悟了什么是‘情劫’。”
皓素冲仪银眉一动,他破情入道,皆因蝉鹊。
指间的白子顿住。
白凤道:“何谓‘情劫’?”
她慢慢的说,“汝爱我心,我怜汝色,以是因缘,经百千劫,常在缠缚。”
蝉鹊噗嗤一笑,“皓素先生,爱情是最高的自私境界。‘我’爱你时就爱你,‘我’不爱你时,你是谁?所有都是为了‘我’,可不是为了爱。”
“这便是因缘变灭,人心信以为真,便成痴心。”她清晰的说:“缠缚纠缠,成百千劫,累及自己、他人、子女后代。”
龙宫繁荣,不过彩丽堆叠的罗网,不如皓月孤清,干净简练得真正自在。
皓素冲仪的棋子掉到棋盘上,砸出清脆的一击。
宁昔看到白凤睁大眼睛,忽然起身,盘上棋子被羽袖拂动,乱散开来。
蝉鹊吃惊:“皓素先生,怎么突然停下?”
白凤转身就走,蝉鹊愣住,看到棋桌上降下了数只白羽。
她伸手接住,轻盈的羽毛雪白微凉,一支、两支、三支、四支.....
蝉鹊两手抓到了满手修丽的雪色凤羽,不安的说:“他....怎么掉羽毛了?宁昔,皓素先生是被娘的坏棋艺气死了?”
白龙呢喃,“不至于这样的,母亲.......皓素先生应该是不平静了。”
风中吹来零散的白色凤羽,飘飞在玉楼月空。
蝉鹊收拾棋盘和羽毛,宁昔沉思无声。
白龙扶住俯身拾棋子的母亲,“皓素先生已经走了,娘亲还是与我去琅嬛住。”
月宫尽头出现白凤的双生姐姐,长仙主与皓素冲仪一模一样的容貌,肌肤若冰雪,绰约清绝,倾国倾城。
白凤姐弟携手出现,注视起身行礼的蝉鹊母子。
“我在人间历劫时名为凤翮清欢。”双生的白凤姐姐淡淡的说:“蝉鹊,你可以如此叫我。”
蝉鹊回道:“谢谢凤翮仙主,小仙倍感荣幸。”
看到白凤弟弟仍然在掉落羽毛,净白的羽袍被月宫的风吹鼓起,散出片片的白羽飞雪。她关心慌张道,“皓素先生,你是不是病了?”
凤翮清欢注视沉默的皓素冲仪。
“弟弟。”
皓素冲仪敛眉垂目,轻轻的嗯一声。
凤翮清欢说:“至于如此吗?”
皓素冲仪开口,“蝉鹊,你无处可安,留在这里吧。”
蝉鹊待要答谢,雄白凤转身给她一个背影。
凤翮清欢淡淡的说:“蝉鹊,玉楼中空房任你选择。”
白凤姐弟携手离开,唯独白凤弟弟脚下尽是飞落的白羽。
蝉鹊忧心忡忡的问宁昔说:“小白,你看皓素叔叔这样子,是要走火入魔了么?”
宁昔静默的看娘亲。
双生白凤停在琼楼之顶,皓素冲仪坐下,任长身簌簌滑落羽毛,如奔腾涌出的泉流飞沫,雄白凤顺长的银发变得凌乱,离尘不染的护体灵光闪烁,而冰冷正如化去流开的春水。
凤翮清欢蹙眉警告:“弟弟,你情心复起,无情道体在崩解!”
皓素冲仪扶额,“她,应是我知音。”
荒墟中的七弦琴浮空而出,凤翮清欢看到琴腹的‘大圣遗音’。
“这把琴已经被你复原到这个地步。”凤翮清欢叹息,“弟弟,高山流水,到此即是了,继续深究,天地不容。”
皓素冲仪抬眸:“‘大圣遗音’之后,还有真名?”
“不能言说。”凤翮清欢摇头:“你从无情,又入有情了。”
“姐姐,”皓素冲仪银眸清润,“她可以是我道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