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凤见她不远不近的默默关爱,就是不走,一日说:“丑女,会不会修琴?”
蝉鹊心里一沉,她被白凤叫‘丑女’...
千载难逢的机缘,却没有希望吗?
蝉鹊察看旧琴,小白凤闭目,扬起完好的一只翅膀指弦眼,“音不对,你去调。”
蝉鹊擦拭古琴上的劫灰,发现琴背有字,说:“这把琴有名字,叫作‘山岳残啸’。”
小白凤听到,眨了一下眼睛。
蝉鹊去调弦眼,小白凤瞑目安静,蝉鹊把声音调对了时它便淡淡点一下头。
琴音虽然正了,但是断掉的琴弦却没有办法发出声音。
这琴是极为古老的灵物,蝉鹊试遍了所知的法术也没有办法接续断掉的琴弦,那便只能换新弦,然而能配的新弦也非是凡物。
小白凤开口,“哪里有新琴弦?”
蝉鹊敏感的低下头,“荒墟之外的天界会有。”
小白凤道:“我飞不起来,不能出荒墟。”
蝉鹊欲言又止,却想起金鳞君。
不行,她出天界就会被发现抓回去,也会和小白凤分离啊。
蝉鹊心里漫起私心,我就多和小白凤呆一会儿...老天爷,求你原谅我这一次自私,等到它翅膀恢复了,我就...
她逃避不去想往后带小白凤离开躲藏的荒墟的话,自己会遭遇什么。
这时蝉鹊看到小白凤翅膀上的绷带松了,小心翼翼的去换时,发现剑伤已经痊愈。
蝉鹊僵住,盯着小白凤愈合了的翅膀。
“不要一直挨近我,”小白凤厌恶道,“你气息恶心。”
蝉鹊泪流满面的退开,原来蜃楼仙主这样的白凤对周遭生灵的质量如此挑剔...怪不得当初问凤凰公主说蜃楼仙主可不可能收她为徒时,凤凰公主不回答。
小白凤腾腾翅膀,飞了起来,在七弦琴上绕了一圈,如白雪翩翩的落下。
极为飘逸优美。
蝉鹊痴迷的看着,嘴唇颤了颤,说:“皓素上仙,待你身体健康,我便引上仙去天界补琴弦,上仙当归凤凰族...”
小白凤点头应允,淡淡道:“我不叫‘上仙’,是皓素冲仪。”
蝉鹊点头,双目湿润。
小白凤在荒墟中就是她的一切,蝉鹊跟在白凤身后,白凤有事,她马上便去做。
白凤睡醒出壳,她拿石碗送上新鲜的白灵果,温柔笑着看它吃。
白凤吃剩了,蝉鹊就拿来充饥,收进蛋壳房背着七弦琴,挥凤凰赤羽驱散靠近小白凤的妖魔邪怪。
一天荒墟中上下倒置,下起劫灰,守在蛋壳屋外的蝉鹊几乎被活埋得要窒息,她费力爬出劫灰外,咳嗽个不住。
她抬起头来,看到小白凤站在蛋壳屋外,立在她面前,居高临下的注视她。
蝉鹊现在就是个会动的灰人,心里沮丧道,仙类好洁,我如今在皓素冲仪心中变得更丑了。
“丑女,”小白凤冷淡的说:“进来休息。”
蝉鹊惊讶。
小白凤啄下一片白羽给蝉鹊,蝉鹊愣住拿到手上,羽毛流光,蝉鹊全身一下仿佛被灵泉清风冲拂过,焕然清洁。
她欣喜感谢,随小白凤进入蛋壳屋。
蝉鹊梳着自己一头滋润过的秀发,小白凤瞑目修养,独立安静。
她炯炯屏息,看得出神。
小白凤睁眼,淡淡的说:“你一直看我,是不是在等我肉肥了将我吃掉?”
蝉鹊惊然摇手解释:“小仙最敬慕白色凤凰...皓素冲仪无处不高贵美丽,出于三界...”
小白凤轻蔑道:“好色之徒。”
蝉鹊哑口脸红。
蝉鹊说:“你是我见过的第二只白凤凰,三百年前我从人道飞升到天界,正撞上和你一样的蜃楼仙主,仙主以白凤原身自人间劫满飞升...”
蝉鹊将蜃楼仙主和自己的事情娓娓道来,没有提关于龙族的只字片语。
蝉鹊问:“皓素冲仪为何在荒墟?”
小白凤淡淡说:“久远前凤凰族的一个敌人将我投进荒墟,这里时间混乱,是以我一直没能正常出生。依你所讲,我是天界凤凰族的白凤凰。”
“除了蜃楼仙主,只有你是第二只白凤。”蝉鹊说:“你应当与仙主相同。”
“她历了劫,我没有。”
蝉鹊柔情的笑:“这是先天的纯洁清静,小仙瞻仰敬慕,乞求追随。”
小白凤却目光冷冷,意如刀剑寒锋,扫过蝉鹊不妙得起鸡皮疙瘩的身体。
她继续一厢情愿的追随呵护着小白凤,一天在蛋壳中睡眠时,忽然被白焰逼出蛋壳屋,蝉鹊回过神来时,看见蛋壳屋全然焚烧起来,白焰冲天,照亮了荒墟。
附近的魔属阴类恐惧逃离,蝉鹊惊慌无比,叫喊小白凤的名字。
蛋壳尽毁,白焰中飞出一只三人高的雪亮凤凰。凤凰鸣,荒墟内劫灰震散,清上扬、浊下沉,堕仙抖擞,巨魔回头。
蝉鹊目睹白凤成年,激动得满面泪水。
白凤凰落到蝉鹊面前,凤嘴一张,叼起她。
蝉鹊腹部剧痛,看到自己肚子漫出血,凤嘴钉进她身体。
她睁大眼睛,不敢相信。
白凤杀她。
为什么?竟然厌恨她到这种程度?
蝉鹊满面泪水,满身鲜血的落到地上。
她仰头看到白凤嘴里卡着一个金光闪闪的圆珠,一口咬得粉碎。
白凤凰落地,啄下一片白羽盖住蝉鹊,淡淡的俯视她。
凤凰的仙灵涌来,蝉鹊伤口愈合,恢复如初。
她呆了呆,摸刚才被啄穿的肚子,“你为什么...”
“问你自己。”白凤凰口出清澈冷漠的男声,“你为何带有死金龙的口水和内丹,着实恶心。”
蝉鹊懵然想了一阵,叫起来:“是、是我吃过的一颗避水珠。”
白凤凰在蛋内被金鳞君金剑刺伤,在荒墟中痛苦衰弱,差点死去。
而蝉鹊在出嫁那天,服下金鳞君特地用自己的部分金龙内丹和龙涎制成的避水珠,白凤凰从蝉鹊身上感到仇人气息,怎不敌视愤怒?
蝉鹊问:“你,你现在觉得我如何?”
白凤淡淡嗯一声,坐在她身侧。
“所以你出壳就咬我,你觉得我是伤害你的金鳞君?”
白凤冷冷道:“死金龙叫金鳞君?”
蝉鹊抿住嘴。
她心里恼火,小白凤会厌恶敌视她,原来是金鳞君造成的,她又被龙给坑了。
那条龙完全是一场劫数!
蝉鹊伸出手,小心翼翼的碰一下大凤凰的腿羽,大凤凰低头看她。
蝉鹊见没有被骂和啄,再摸了一下大凤凰的白羽毛,皓素冲仪开口:“何事?”
她解释了一下吃避水珠的误会,然后说:“那我此前被啄被赶,我...”
皓素冲仪淡淡说:“蛋壳已毁,于荒墟之中,你可以在我羽翼下休息。”
蝉鹊噗嗤笑起来,抚摸白凤羽毛,凤凰看她一眼,没有再理会。
蝉鹊在仙气充裕而柔滑温暖的白凤羽毛中睡了极美的一觉,凤凰为吉祥之鸟,蝉鹊有梦也是极美的梦。
而且随着金鳞君用自己内丹做的避水珠被白凤毁掉后,在蝉鹊梦中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团在腹部的小金龙。
她和龙族彻底没有联系了。
蝉鹊高兴和轻松极了,忘记白凤已经健康成年,她许诺过可以带白凤去天界回归凤凰族。
她和白凤继续在荒墟生活,白凤让她坐在身上,展翅在变化不定的荒墟上方飞过,抖落沾上的亘古劫灰。
蝉鹊制了大刷子给白凤梳理羽毛,白凤垂眼看她道:“多余。”
蝉鹊道:“打结了怎么办?”
“我比欲心干净。”
白凤见蝉鹊恍然有悟,双目炯炯闪水光。
“不愧是上仙!”蝉鹊跪地说,“求收小仙做随从、弟子!”
“不。”白凤断然,“烦,话多。”
蝉鹊闭紧嘴,捂着砰砰跳的心口,满面红晕。
皓素冲仪的声音真好听...
她休息的时间变得越来越久了,一天听到琴声醒来,起身时没有看到覆盖的白凤羽。
顺着七弦琴的琴声去,看到俊极清极的蜃楼仙主在眼前抚琴,白色羽衣不染纤尘,垂下的银色眼眸淡漠宁静,指尖上流出连串美妙的音声。
蝉鹊捂住嘴,睁大了湿润变红的眼睛,颤抖起来。
蝉鹊低下头,心满意足的傻笑起来。
梦想成真了...
白凤停琴,“果子呢?”
蝉鹊连连点头,去寻果子喂白凤。
她捧来白灵果,看到‘蜃楼仙主’服用食物,她眼睛圆睁,白凤的一丝一毫也不愿看不到。
人形的白凤蹙眉,蝉鹊连忙收敛神光,垂下眼眸,忍不住微笑说:“皓素怎么突然化成人形了?”
皓素冲仪挑眉,“鸟身怎么弹琴?”
蝉鹊嗤一声捂嘴笑,点点头。
皓素冲仪平淡道:“我没收你做随从,你我可以一起吃。”
蝉鹊想了想,“原来我身上有金龙气,你觉得厌恶,所以就不愿意和我同时吃东西?”
皓素冲仪点一下头。
蝉鹊含情脉脉道:“皓素可否一直用人形?”
皓素冲仪扬眉,“人臂如何覆盖你休眠?”
蝉鹊的脸刷得通红。
皓素冲仪看到一道红线从面前女仙的鼻孔流下。
蝉鹊竟然对着他流鼻血了。
皓素冷厉皱眉,伸手来抬起蝉鹊的脸。
皓素冲仪开口:“你何时受伤了?”
蝉鹊捂住鼻子,将脸脱离皓素冲仪的手指。
“我,我没有想到那一步,”蝉鹊哆嗦道,“仙主,小仙以前不敢想的...”
皓素冲仪注视她,眯起澄澈的银眸。
蝉鹊垂下头,“行路时,皓素冲仪可否牵着我?”
“为何?”
蝉鹊的头更低,在爱慕之前生出害怕自卑来,“就牵一次。”
皓素支起手臂撑歪起的头,长长的银发滑落。
“荒墟的路长远无尽头,牵一次,不知至何时结束。”
简直像夫妻许下一生的诺言。
蝉鹊捂着剧烈跳动、难以平静的心。
“不、不用牵了。”蝉鹊说,“是我考虑不周。”
有听到这句话就太值得了。
她想多听皓素冲仪的声音,便又说,“皓素可知道琴歌吗?”
“嗯?”
蝉鹊说:“羽族善于唱歌,我在天界的罗浮山听栖山鹤子和松乔老和过歌,我的朋友沙棠从前做过公主,也会清歌雅乐。”
她开口唱起歌,教皓素冲仪去学,为了能常听到皓素冲仪美妙的声音。
皓素冲仪眯起眼睛,听她唱完,听她解释歌中的意思。
凤凰鸣叫已是美极,让白凤凰唱歌...
蝉鹊心里美滋滋,一遍一遍的唱,让皓素冲仪知晓。
白衣银发的清俊男子迟迟沉默未应,银眸如清水,如冷玉的手按着琴弦,凝视唱歌的女仙。
皓素冲仪开口:“蝉鹊,你是喜欢我?”
蝉鹊的表情失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