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明德郡王的带领下,阿海和婉月郡主,连同着一众手持火把的手下,往着幽深的山林中前行。
刚刚因为疏忽大意而吃亏的阿海这时竖起了耳朵,留意着四周最微小的动静。
他敏锐地察觉到,每走上百来步,旁边黑黢黢的草丛里便会发出一声弹拨弓弦的声音,显然是在前方传递信号。
而周围的人对此毫无反应,依旧大步向前走着。
阿海终于反应过来,这里应该是明德郡王藏身的地方,四周布满了睄探的手下。
而他们这行人为了清净,直往人少的地方走,结果就这么大大咧咧闯进了对方的地盘。
阿海凑到婉月郡主身边,小声嘀咕:“你爹什么时候做起了山匪头子?”
婉月郡主撇了撇嘴,故意提高了音量,好让骑在马上的明德郡王也能听见:“他被朝廷缉拿,过街老鼠一般四处逃窜,最终落草为寇,当个山匪头子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阿海手忙脚乱地想拦住她继续说下去,但是婉月郡主偏不,左躲右闪硬是把话说完,还满心期待着前面那人暴跳如雷。
然而明德郡王一直安静地骑着马,连头都没有回一下,对女儿的嘲讽充耳不闻。
走着走着,树林稀疏起来,变成一片齐腰的荒草丛,蔓延向一座黑黢黢的山丘。
明德郡王勒住马缰绳,众人也跟着停了下来。
阿海纳闷地问:“王爷,这是什么地方?”
明德郡王将坐骑交给身旁之人,似笑非笑地说:“此处便是匪窝,二位可有胆量继续前行?”
已经有人跑到了前面,用火光照亮了前路,等待看清楚眼前的这座荒山,阿海倒抽一口冷气,同时感觉到婉月郡主瑟缩在他的身侧,紧紧拽着他的胳膊。
放眼望去,山丘上是一座又一座的坟冢,密密麻麻,无穷无尽。
坟冢间,几株枯藤缠绕着老树,张牙舞爪地犹如鬼魅破土而出,在夜风的吹拂下发出吱吱喳喳的声响。
几双绿色的眼睛好奇地冲着他们眨巴了几下,随即又消失在土堆之间。
阿海干笑两声:“您,您老人家就住这样的地方?”
明德郡王似乎很乐意见到年轻人这副惊恐的模样,点了点头,抬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阿海倒是不怎么害怕坟堆子,但是旁边的婉月郡主却是双腿发软,连这里的空气都不敢呼吸一口。
阿海心一横,将她揽在怀里,说了句“有我在,别怕!”便跟在明德郡王身后,在坟冢间狭长的小径上穿行。
婉月郡主瞪圆了眼珠子,小心翼翼地四处打量,生怕从那墓碑后面有鬼魂爬出来抓她的脚踝。她的后背冷汗涔涔,总觉着有人在冲她的后颈哈气。
走了约莫一刻钟,明德郡王在一座颇为宏伟的坟墓前停下了脚步,对两人道:“就是这里了!”
两人看向墓前高大的花岗岩墓碑,想看清楚是谁的墓穴,然而碑文被风雨侵蚀,字迹模糊。
明德郡王用折扇在墓碑上敲出一串短促的节奏,随即墓碑之后发出一阵机括转动之声,沉重的墓碑缓缓开启,露出一个颇为宽敞的洞口。
阿海恍然大悟,同时又觉得大开眼界,没想到明德郡王竟把藏身之地选在了坟冢之中,怪不得朝廷里一直抓不住他,这种地方谁能想得到啊?
“该,该不会真要钻进坟墓里面吧?”婉月郡主颤颤巍巍地问。
明德郡王用复杂的目光看着女儿:“怎么?不敢进去吗?”
婉月郡主苍白的脸在黑夜中微微泛红,她咬着牙怒道:“谁说不敢?”
明德郡王冲她笑了笑,率先进了山洞。
婉月郡主把阿海拉得更紧了,两人紧紧依偎着跟在了后面
洞内铺设了平整的石板地面,墙壁之上有火把照明,道路笔直宽敞,丝毫不觉得逼仄。
阿海推测,在看不见的地方应该还有气孔通风,因为洞里的空气一点也不污浊,隐隐还有气流拂过脸颊。
两人原以为明德郡王会带他们去洞内的某处穴室,然而通道一直向前,并无任何分岔路口,直到他们来到了洞穴的尽头。
阿海和婉月郡主正在面面相觑,明德郡王已经伸手推开了尽头的石壁,一片银白色的月光立刻倾斜进来,眼前豁然开朗。
两人走出洞口,惊奇地发现身处在一片幽静的山谷之中,四周环山,围着山脚是一排排的简易茅屋,每一间都透出点点灯光。
山谷各处有手持长矛,来回巡逻的士兵,四个角落各有一座塔楼,上面站着了望的守卫——此处俨然是一座规模不大的军营。
面对两个年轻人惊异的目光,明德郡王笑道:“本王知道你们想问什么,此事说来话长,稍后再慢慢向你们解释。”
他引着二人走近山谷深处,在那里设着一座高大的营帐,想来便是他的住所了。
侍卫挑起门帘,明德郡王请两人一同入内。
一进入帐内,阿海便看见一个身着白衣的人影坐在营帐一角的桌边,在烛光下一面翻阅着信笺,一面啜饮着杯中的清茶,听见有人走近,慢悠悠地抬起头来。
明德郡王还未来得及与那人打招呼,阿海便浑身一颤,几步走上前去,恭恭敬敬地磕头喊道:“师父!”
这一次轮到明德郡王露出惊愕之色,他看着对方问:“伯明先生,这位是您的高徒?”
伯明先生用惯常的挑剔眼光将阿海上下审视一番,见挑不出错来,这才流露出些许满意之色:“正是我的不肖徒儿。”
明德郡王又认真把阿海打量了一番,心中对他高看了几分。
“还不快起来?”伯明先生冲地上的阿海道,“还要为师亲自扶你不成?”
阿海嘿嘿笑了两声,从地上站起:“师父,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您老人家,给了徒儿好大一个惊喜!”
伯明先生翻了个白眼:“怕是惊多于喜吧!”
婉月郡主曾经听过医圣的名号,上前柔柔地行了礼,伯明先生微微点头,算是还礼。
阿海那边忙不迭地向师父报告了自己一路的行踪,接着询问伯明先生:“师父,您怎么会在这里?”
伯明先生看了明德郡王一眼:“为师一直在照料煦帝陛下的身体,对他的身体情况十分了解,听闻他突然驾崩,感到颇为蹊跷,便前来元柳国调查,正巧遇上了明德郡王。”
明德郡王谦逊地说道:“能够一睹医圣先生真面,邀请先生前来做客,是本王莫大的荣幸。先生博闻广识,天下有目皆知,若能获得先生指点一二,那更是本王的福气了!”
伯明先生挥了挥手中刚刚读完的信笺:“不知道在下是否有这个机会,朝廷里颁布了命令,一定要尽快将王爷缉拿归案,而且,”
他顿了一顿,露出淡淡的微笑,“新皇帝特别下令,唯有王爷的尸体才能踏进都城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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