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之后,庞春梅心中奇怪,缓步前行,徐徐去了,疲惫不堪,谁知身体轻盈无比。
不仅如此,又觉神台清明好似整个人都年轻了几岁一样。
她急忙寻到孙雪娥说道:
原来五娘说的是真的,竟然真有这样的神通。
孙雪娥笑道:
若是天长日久,还可永葆青春。好了,你现在得了好处该如何谢我?
庞春梅没说道:
即便是得了好处,但又不能长长久久的,有什么用处?
孙雪娥说道:
若想长长久久还愁,没有办法吗?
庞春梅问道:
那依五娘来说该有什么办法?
孙雪娥早就和胡谦商议好了,要将这一家老小全部拿下。
于是对庞春梅说道:
若要长长久久,首先必须得拿下吴月娘。只要她被我们拿下,那西门家也就不是西门家了,而是咱们的家。
庞春梅说道;
可是西门家与蔡京和杨戬都有关系,若是贸然施为恐怕会引起麻烦,到时那些大官们追问起来,就算是这位大人也吃不住吧。
孙雪娥说道:zusu.org 茄子小说网
你这就有所不知了,经历陈敬济和西门大姐生前的事情,那朝廷上既然知道西门大姐、陈敬济和梁山的贼寇有所勾结,又如何还会再问这些事情?况且你以为他们真的想管咱们的事情吗?他们只不过是看在之前西门庆和陈敬济送的许多好处才勉强插手这个事情,如金陈敬济和西门庆都已死了,和他们早也断了往来,更没有人去敬送什么钱财珍宝,他们又哪里还会管咱们这穷乡僻壤的事情。
庞春梅点了点头道:
五娘此言极是,这就是人情世故了。可是那吴月娘乃是个性格刚烈贞洁的妇人。咱们能有什么手段能让她屈服,难道也把她骗到这屋中,然后给她用一些药。再请这位大人来以神通让她屈服吗?
孙雪娥摇了摇头:
这个恐怕不行,毕竟想要请她过来是不可能的事情。况且就算把她请过来,给她用了药,匆匆忙忙让她与那位大人欢好,让她得到这些益处,可是以她的性格,恐怕也是还是会声张出来,惹来许多麻烦,此事恐怕还要慢慢来才好。
于是两人合计了一套方法,待到晚上的时候,又请胡谦过来。三人先是在房中商量了许久,然后见了夜深时,庞春梅本来正要回去,又被胡谦拉住,一夜无话
等到天朦朦亮的时候,这才翻墙回去。
之前墙头或许对他来说还是个问题,但是经过这一段时间的锻炼,双修神通已经练得愈发厉害,武艺也精湛不少。
再说西门家这边,孙雪娥和庞春梅商议已定。正好李娇儿那边病的十分严重,家里几个主人都到她屋中去看望她。
此时吴月娘正在当中,李娇儿躺在床上卓丢儿,孟玉楼孙雪娥都在旁边,庞春梅小玉等婢女在一旁伺候着。
吴月娘说道:
二姐的病情还是不见好转,该当如何是好?
卓丢儿说道:
还是赶紧请有名的大夫医治才好。
吴月娘说道:
医治算是其一,主要还是得请佛也保佑日常诵经礼佛才是正道。
卓丢儿歪过头去,将嘴一撇:
若是诵经礼佛就能治病,为何不保住咱们老爷和西门大姐陈敬济的命来。
若是西门庆还在时,她绝对不敢和吴月娘这样说话,如今西门庆、西门大姐和陈敬济都已死了,家里没有个主事的,所以她也越发的猖狂起来,原因也没有其他,只是她本就是南街的娼妓,被西门庆娶了过来,当做三房,如今西门庆死了,她如何能熬得住,又不是人家那样贞洁烈妇。
所以一心想要和自己相好的私奔。
但是吴月娘看出她的用心,只是将她的头面首饰和金银财宝全都扣下来,不许她出门。
她因此恨上吴月娘,言语中处处与之作对。
孟玉楼在几女当中算是个子最高的,一双修长的美腿,足以吴月娘几人高出半头。
她本是布商的妻子,因为那布商死了,所以带着钱财嫁给了西门庆,如今西门庆也死了,她也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
何况她本来性格就有些懦弱,之前之所以嫁给西门庆也是受了媒婆的撺掇。
自嫁过来之后,本来是由西门庆给她做主安排,西门庆一死,她又依靠吴月娘她作出安排,从来也没有自己的主见,见吴月娘被卓丢儿顶撞,便说道:
三姐莫要这样说话。大姐为二姐祈福,也是为她的性命着想。不如咱们一边祈福,一边给她请郎中。
卓丢儿根本不管她这或稀泥般的说法,摇了摇头竟然自顾自走了。
吴月娘叹息一声说道:
如今家老爷不在家里,没有个掌舵的,真是寸步难行。
孙雪娥见时机到了便说道:
说起来,奴家昨晚突然做了个奇怪的梦。
吴月娘问道:
是什么样的梦?
孙雪娥说道,奴家梦到了老爷,梦到了西门大姐和姐夫。
吴月娘、孟玉楼皆是一愣,忙问详细情况。
孙雪娥说道,说起来真是羞于开口,奴家没得大姐的同意是万万不敢这样说的。
吴月娘说道:
都到了这个时候还有什么不好说的,你尽管说就是。
孙雪娥点点头,这才继续说道,奴家梦到老爷和西门大姐、姐夫他们三人正在拔舌地狱中受刑。尤其是老爷,他被小鬼夹住身体,用火烫的钳子伸进嘴里,把舌头一次又一次的拔掉。
吴月娘几人听得目瞪口呆,随即又吓得全身发抖,脸色发白。
孙雪娥继续说道,当时老爷模糊不清的对我说,那武大本是天神下凡,是天上的太乙救苦明王。他因为勾搭了人家的妻子,最后落得个被杀的下场。原是咎由自取,若武大不原谅他们三人,不仅他们三人一辈子在地狱中受苦,就连咱们家这几人也得大祸临头。
吴月娘和孟玉楼还没反应过来,庞春梅也跟着说道:
五娘真的梦到这个场景了吗?奴家竟也梦到这里,只是奴家不敢说。如今事关家里的兴衰,奴家也不得不说了,说起来奴家也昨晚也梦到了这个场景。只不过不是老爷和我说,而是咱们家大姐告诉我说是让……
她说到这里看了一眼吴月娘忽然闭口不说了,吴月娘听到这里哪里还能忍得住心中的好奇,赶紧问道:
让什么你快说呀。
庞春梅跪在地上说道,请求娘子原谅,要不然奴家说什么也不会说的。
吴月娘说:可以尽管说就是。
庞春梅这才继续说道,奴家梦到大姐对我说,让娘子和几位姨娘嫁给那武大郎做妾,要不然地府的阎罗判官就绝对不会原谅他们的过失。又说他们不仅害死潘金莲,又差点杀了天上的神仙,扰乱地上的秩序,又说勾结梁山贼寇,罪大恶极。若不趁早了结了这个因果,他们三人便永远在地狱中受苦。
吴月娘吓得瞪大了眼睛,久久说不出话来。这话若换了别人来说她也根本不会相信,可是不仅孙雪娥是这样说,就连庞庞春梅也是这样说,那就由她不信了,何况她一向是信佛吃斋的,经常请尼姑婆子到家中说法。有一次为了给西门庆祈福,她几乎把附近的寺庙庵院的尼姑请了个遍,每天在房间内诵经,足足过了两个月才停止。
然而可笑的是,西门庆只是在外面鬼混,不是忙着勾引别人家的妻子,就是在青楼勾栏中吃酒买醉,有一次醉的很了,还是花子虚将他送回来。
吴月娘不仅没有生气,而且还心疼万分,仍是不住念经求佛。
她最是相信因果报应的事情,所以这话对她的冲击力可想而知,只不过她又是守贞洁的正经妇人。如何就能嫁给那武大郎做妾?就算是她自己愿意,她的父亲也不愿意。
她摇了摇头,此事是真是假还未可知,以后千万不要再提了。
孙雪娥说道: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那武大的神通娘子也看见了,又有什么人能够在头颅被砍下,还能再长回去,这天下虽大,大姐可能说出第二个吗?
吴月娘仍是闭口不言。
孙雪娥又说道:
若是不然,就叫老爷在地府中的魂魄,也不得安息,何况咱们活着的人也要跟着受罪,说不定家中便会出现什么灾祸。
吴月娘仍是摇头,身体颤抖得说不出话了。
孙雪娥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说道:
那就请郎中来给二姐看看吧,咱们大家以后行事也要小心一些,免得无端惹出祸来。害了大家的性命。
由此众人便散去了。吴月娘回到屋中心情起伏不定,虽说相信鬼神之说,相信轮回转世,但是世俗的封建礼教仍然是她做人的根本,这西门庆死后她从来也没想过要再改嫁什么,何况是给人做妾。
她本是千户的女儿又不是什么普通百姓,就算改嫁也还是做正妻。然而虽是这样想着,但是这几这一番话所带来的冲击,还是在她的心底留下一个深深的烙印,种下一颗种子。
没过两天,寂静的夜里,就听庞春梅一声凄厉的喊叫,吴月娘几人赶紧都过来了,只见李娇儿正费力的趴在床沿上,往痰盂里呕着血。
见吴月娘几人进来,便将手伸向她们,口中说着:
老爷……
她身体本就虚弱,再加上口中满是血污,几人只听见她所说的老爷两个字,后面的话就听不清了,还想再问的时候,李娇儿手臂无力的垂了下去,身体趴在床沿上再也不动了。
吴月娘吓了一跳,赶紧让庞春梅去试了试她的鼻息,发现他竟就这样死了。
吴月娘赶紧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昨天还好好的,怎么突然间就这样死了呢?
庞春梅道:
奴家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今天晚上给她喝药时,就见他昏昏沉沉的口中不断喊着老爷的名字。过了一会儿又好,好像突然醒过来似的,瞪大眼睛口中又说着,天神下凡,天神下凡,因果报应,因果报应之类的话,奴家也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等过了一会儿给他喝完水之后,她先是睡了睡下了,接着就突然惊醒过来,嘴里一直念叨着老爷老爷然后便口吐鲜血,接着奴家便吓的大叫,然后娘子你们便都过来了。
孙雪娥先是一愣,有些惊疑不定的看着庞春梅,然后才又说道:
想必二姐也是梦到了什么,或是老爷给她托梦,若不然她怎么记说老爷的名字,又喊着天神,那天神可不就是指的天神武大郎吗?看来这报应来的还真是快,才几天的功夫,二姐就这样没了。
吴月娘和孟玉楼愣在原地,若说之前根本不信,但是现在看到李娇儿如此情况,不由信了三分,只不过说还未到动摇她们根基的时候。
想到这里,吴月娘又说道,最近这段时间家里不甚太平,你们千万不要胡乱出去,免得惹出什么事情来,咱们家里现在老爷去了,咱们现在娘们几个人微言轻,又没有什么靠山,若是再出了什么岔子,那可就万劫不复了。
几人自然无不应允。况且出了这样的事情总是要给李娇儿办丧事,有哪里有时间去管别的事情?
晚上,趁着给李娇儿守灵的时候。孙雪娥将庞春梅拉到一旁,小声问道:
她到底是怎么死的,总该不会是你害死的吧。
庞春梅说道:
我虽对她没什么好感,但是也不至于将她害死,她自己之前就已经那个样子,死不死难道不是时间的问题吗?就连之前来看病的郎中都说已经救不活了,我有那个必要去害她吗?
孙雪娥点点头又问道:
那她说的那个老爷和天神下凡的事情又是怎么回事?
庞春梅说道:
那个却是奴家自己胡乱添上去的。
两人相视一笑。都不在说什么。
停了三天便就给李娇儿置办丧事,先是派玳安找人打了一副寿材,摆在堂中,又请了西门庆生前的几个好友。
至于那谢希大、应伯爵之流则是一个都没请,虽说没请,他们倒自己来了。说是给李娇儿送行,但实际上只不过是来混吃混喝,而且看看有没有什么便宜可占。
这应伯爵、谢希大之流都是酒肉好色之徒,见吴月娘、卓丢儿、孟玉楼、孙雪娥皆是穿了一身孝,便都两眼放光,根本也不去看别的,竟直勾勾的盯着她们几人看。
吴月娘被他看得烦了,便让玳安将他们打发出去。谁知那谢希大、应伯爵根本不吃这一套,就仗着西门庆不在。调笑道:
怎么,当时大官人还在的时候,我们还也是坐上宾客,如今大哥不在,我们前来吊唁反倒被你们轰走,这是什么待客的道理?
吴月娘被他说得说不出话来,卓丢儿一心想着如何私奔,也根本不去管这些事情,至于孟玉楼,则完全是个没主意的,吴月娘说什么,她就说什么,吴月娘没说话,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谢希大、应伯爵见她们几个女人说不出话来,胆子便又大了几分,竟是直接躺倒在李娇儿棺材前面,一边呼喊一边说道:
如今大哥不在,这当祖母的竟然就瞧不起咱们这几个穷兄弟了。就算是说破大天去,也不应该是这个理。如今不给我们一个交代,我们说什么也不走了。
吴月娘万万没想到这几人竟然如此无赖,眼看着就要到出棺的时间,但是他们几人就躺在棺材面前不动,抬棺的众人又不可能从旁边绕过去,便都僵持在原地,一时也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况且西门庆在时这其中许多人都被他欺辱过,眼见出了这样的岔子。就幸灾乐祸还来不及呢,哪里会真的去帮她们想主意。
正没有奈何的时候,孙雪娥偷偷走到吴月娘旁边小声说道,娘子若不然就请那天神武大前来帮忙。
吴月娘吓了一跳,赶紧说道,那武大与咱们西门家一向有仇,如何请他过来,他若来了难道不是乱上加乱吗?
孙雪娥说道:
那武大一向说是天神下凡,乘恶扬善。虽说之前咱们老爷与他有仇怨,可是他是天神并不是平常人。所以咱们求上门去,他应该还是会出手相助的。何况这时候若不请他来又去请谁呢?难道这时候还有人会帮咱们孤儿寡母吗?
吴月娘犹豫了好一会儿,眼见时辰就要到了。便对孙雪娥说道,可是现在咱们该如何去请呢?
孙雪娥说道,奴家看就让春梅去找李瓶儿,再让李瓶儿去请武大。
吴月娘点了点头,于是赶紧让庞春梅到了隔壁,将胡谦请了过来。胡谦本来也没想打算这个时候到她家中。
这谢希大和应伯爵也不是他本来就安排好的。不过既然出了这样的机会,那总不好再错过什么,当即换了身朴素的衣服,缓步从大门进来,玳安早就得到了消息,这时故意高声喊道:
太乙救苦明王武长空吴大人前来吊唁。
院中众人本来正乱哄哄的,一听这话立即都往门口望了过来。见真的是武大郎,有那之前经历过法场续头事情的立即跪倒在地口中呼喊道:
明王大人。
随着胡谦慢慢向前,旁边的人立即跪倒一地,独独留下中间的道路出来。
等到走到棺材正前方,挡在他面前的便只有谢希大和应伯爵两人了。
两人本来不打算让出位置,但见胡谦目光如电,也知道他的神通。何况他们二人本来就是地痞无赖,见风使舵的人物,这时赶紧嘻嘻哈哈,站起身来到一旁。
胡谦恭恭敬敬给李娇儿微微鞠了一躬,然后拿起纸钱象征性的烧了两下,才道:
时辰不早了,赶紧出关吧。
玳安等人立即找了小厮把棺材抬起,送到地里埋了。
一众宾客必然是要送李娇儿一程的,所以呼呼啦啦一群人全都跟了上去。
俗话说,要想俏一身孝,此刻吴月娘孟玉楼,卓丢儿和孙雪娥几人皆是一身缟素,说不出美妙风味,看得他心中热血下涌。找了个机会,从人群视野中溜了出去,见孙雪娥往后面一个房间去了,便悄悄跟了上去。
然而转过廊子,却又失去了孙雪娥的位置,他四处看了看。听到不远处的屋子里面有动静,便悄悄摸了过去。开门果见一个穿着孝服的妇人,原来是孟玉楼。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
胡谦见她眼中流出泪来,心中有些不忍。
见她仍然愣在那里,这才说道:
这是天神的旨意,让你替西门庆还债,我也没有办法。
说完便开门走了。
只留下孟玉楼傻傻的站在那里。
等出了门,才又见到孙雪娥在那里左看右看的找着什么,见到胡谦,她忙走过来小声问道:
你这冤家,跑到哪里去了?害我一顿好找。
胡谦于是把刚才的事情和她说了。
孙雪娥笑道:
倒是便宜她了。
见来往的人多了,便赶紧住了口,匆匆离开。
等到晚上。胡谦又翻墙过来,庞春梅因为要帮着料理李娇儿的后事,所以并没有过来,只留孙雪娥一人在这里服侍着,然而才刚刚过了半个时辰,她就笑道:
奴家本来还有些吃醋,觉得实在是便宜了庞春梅和孟玉楼几人之后,还要便宜吴月娘,便是不舍得将老爷这样的好人儿分给他们,但是现在看,来奴家一人实在应付不过来,还是多找些姐妹来分担奴家的压力吧。
胡谦说道:
那孟玉楼,你觉得该如何是好?
孙雪娥说道:
不如先晾她几天,想来她也熬不住多久的,之后必然会有些动作,到时老爷再找上门来,不怕她不屈服,到时奴家和春梅再假意撞破你们二人的j情。这样便可将她牢牢绑在咱们的船上。
胡谦捏了捏她的鼻子笑道:
你的计谋倒是不错,只是以后别用在我身上就行。
孙雪娥娇嗔道:
老爷对奴家这么好,这几天虽是短,但却是奴家这辈子过得最快乐的时光了,想来以前虽说有个妾室的名分,但是干的还是丫鬟的事情,每天不是准备早饭,午饭就是端茶倒水。何况也根本没人说奴家半个好字,实在是不值当的,这几天才是作为女人最开心的日子了。
再说孟玉楼自那天得了胡谦的实在好处。晚上只是更加难挨了。以往没有也就不想了,如今既然有了却又看不见摸不着实在是空洞乏味的很。只不过碍于两人的身份,这件事情也只能是想想而已了。
然而到了晚上,她正要睡觉时,窗外忽然响起一个声音。听起来像是猫叫,又像是蛐蛐。
她起初没有在意。接下来又有一个声音响起。因为李娇儿死的缘故,家中的婢女都在吴月娘那边,听从她的安排处理事情。所以这屋中只有她一个人在。
她走到窗边小声问了句,谁呀?
门外没有声音,她正要回去的时候,忽然有一个低沉的声音道,是我。
她一下就听出来了,身体猛的一颤,有心想要退回去或是开口让门外那人赶紧离开,但是话到嘴边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高挑白皙的双腿也是好像灌了铅一样,一步也挪不动。
虽是只有短短的一点时间,但是心中已经做了成百上千次挣扎。
门外那个人又说道,开门吧,要不然别人该看见我了。
她一下好像是被这个话定住了似的,鬼使神差的竟然就真的打开门。
心中还自慰自己说道,我也是为了避免惹上更大的麻烦,要是被别人撞见了,那我的真的就没脸见人了。
等过了心里那关,动作也就变得顺畅起来。赶紧打开门,将让出位置,等那人进来才要赶紧把门关上。
房中只点了一根蜡烛,此刻昏暗的烛光之中,她再次看见胡谦的面容。颤颤巍巍的说道,你又来干什么?上次欺负奴家欺负的还不够吗?
胡谦说道,我本来只是受了天神的旨意,替西门庆洗刷罪孽的,但是那天自跟你好了之后发现自己。魂不守舍,每天晚上只想着再见你一面。
孟玉楼身体一颤,赶紧挣脱开来说道,你不要这样,要不然我就叫人来了。
胡谦说道,我既然来就做了这个心理准备。即便是这次被人抓住,为了你我也心甘情愿。
孟玉楼虽然明明知道这只不过是他的鬼话,但是听了之后心里还是有些松动。站在那里一句话也不再多说。
胡谦赶紧走过去,在她耳边说道,你若真的嫌弃我,就喊人过来把我抓去,送官吧。
孟玉楼一贯是软弱,从不肯与人有什么争执的,更别说现在再去敢喊人过来。
胡谦又在她耳边说道:
上次之后,我夜里常常梦见你,白天吃不好睡不好,如果再不来见你便就要死了。况且那西门庆已经死了,难道你之后就没有什么打算吗?
这话确实一下说道孟玉楼的心里。她又不像吴月娘是这里的当家主妇,何况跟西门庆也没有孩子,没有什么牵挂。
再说又是又是改嫁而来。就再改嫁一次也没有什么关系。只不过西门庆才刚死不久,或者说消失不久,这个时候就去改嫁,实在有些说不过去。再加上她生性被动,一向只等别人主动,上次丈夫死了之后也是被西门庆看上,再加上煤婆的撺掇,才嫁给西门庆作妾。
这次没有别人主动来寻,所以只是被动地等着。然而等来等去却就等到了胡谦。
见她有些意动,胡谦继续说道,西门庆已经死了,你与其在这里守寡不如跟着我,等我接手了西门庆的宅子和财产,你仍旧做我的妾室,锦衣玉食,少不得你的,再有两个丫鬟伺候你,何况比起那西门庆来,我的好处你是知道的。
孟玉楼身体一颤,便小心翼翼的问道。你与西门家有仇,就算是吴月娘也不肯接受你,你如何能娶我?
胡谦道,这个你且放心,再给我几天时间,到时候你就明白了。
孟玉楼一下软了下来,像是烂泥似的。
两人正闹时,忽然外面响起一阵敲门声。
她吓了一跳,赶紧定了定神,有些不知所措,胡谦小声道,问问外面是谁,告诉他已经睡下了,她这才想起来说道:
谁呀,我已经睡下了。
外面响起孙雪娥和庞春梅的声音,姐姐刚才看到一个影子钻到你的屋里,快快开门让我去看看。
孟玉楼吓了一跳。几乎说不出话来,只是躲在被窝里。胡谦说道:
去开去开门吧,没关系的,看看他们怎么说。
孟玉楼这才壮着胆子,穿上衣服,可是才刚走到门口又停了下来,始终不敢去开门。
孙雪娥说道,姐姐若是不开门,奴家就一直守在这里不走。
孟玉楼又说道,我已经睡下了,有事明天再说吧。
孙雪娥笑道,姐姐房中莫不是藏了什么男人若再不开门,奴家就只好去请大姐过来了。
孟玉楼吓得不知所措,只好将门打开。
孙雪娥和庞春梅走到房里,立即又把门给关上,再点上烛火,看见屋里床上坐了胡谦,便恨恨说道,好啊,姐姐屋里果然藏着男人,而且还是这个和咱们西门家有仇的。
孟玉楼说道,不是不是你们看到的。我其实是其实……
她说了几句涨红了脸,一下说不出话来,庞春梅抢先道:
还有什么好说的,俗话说抓贼抓脏捉奸捉双,现在人就在这里,还有什么好解释的?若是我们告到娘子那边去,说不得一定要将你浸猪笼。
孟玉楼吓得跪在地上,抱着孙雪娥的腿说道:
妹妹千万饶恕,我再也不敢了。
孙雪娥赶紧将她扶了起来,笑着说道:
姐姐不必惊慌,其实自官人死了之后,咱们姐妹每天只是守活寡一般。身为女人,妹妹自然可以理理解姐姐的难处,只不过既然有这等好处,千万不要忘了咱们姐妹才好。
孟玉楼诧异地望着她说道,妹妹这是什么意思?
孙雪娥说道,姐姐只顾自己,却忘了妹妹也是活寡当中,每日独守空房。愁苦的滋味,难道姐姐不晓得吗?
孟玉楼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只是有些不太明白。
正奇怪时,胡谦走了出来,将她三人一并拉到跟身边。
翌日一早,胡谦已经从房中消失。
孙雪娥对孟玉楼说道,如今咱们姐妹也算是一条船上的了,这个秘密还请姐姐千万守住,如若不然,倒霉的是咱们三人。
孟玉楼稀里糊涂被她们拉到贼船,这时想要退缩也是不可能了。
之前心里还有所顾忌,现在眼看秘密被人抓住,哪里还敢不听从她们的。当下赶紧点了点头,说道:
妹妹放心,姐姐自然是晓得的。
此后只要胡谦过来,要么孟玉楼和孙雪娥一起伺候,要么是孙雪娥和庞春梅一起。有时三人一起,总之是雨露均沾。
三人这事弄得爽利之后,便也毫无顾忌起来,有时竟还商议如何背着吴月娘将西门家家财转移过去。
不过忽有一天,先前孙雪娥的情人来旺忽地找到孙雪娥。
本来他见已经勾搭上孙雪娥,心中十分欢喜,就等着再次来找,结果孙雪娥将他劈头骂了一顿说道:
那晚咱们被贼人拦住,你竟然扭头就跑,独留我一个妇人在那里,你可知我遭了什么罪吗?现在竟敢还来找我,实在是没脸没皮的人。
来旺听到这话,脸上一阵白一阵红,但是一想到孙雪娥的种种好处,再加上西门庆不在,便又大着胆子说道:
你若不肯跟我,我便将你告到官府,说你不守妇道。
孙雪娥说道,有本事你就尽管去告吧,看看那知县大人是抓你还是抓我。
她若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来旺立即来了脾气,赌气似的跑到官府,竟然真的就把孙雪娥给告了。
那李达天听了之后,立即派人将孙雪娥锁了去,下到牢中。
这下可把吴月娘,孟玉楼,卓丢儿三人给吓得不轻,先前孙雪娥和庞春梅、李娇儿说梦到西门庆的事情,他们三人还是不信,谁知没过几天就先死了李娇儿,现在孙雪梅也被下到牢中,这还不是大祸临头是什么?
孟玉楼一向是个没有主见的人,想到灾祸可能马上就要落在自己身上,赶紧望着吴月娘问道,姐姐,这可如何是好,还请姐姐赶紧拿个主意。
其实吴月娘又哪里有什么主意,先前孙雪娥已经说了,非得她几人嫁给胡谦做妾,了解了这门恩怨,才能让西门庆等人得到解脱,同时便可破了这些灾祸。
吴月娘四处看了一下,又哪里有什么主意可说,于是又望向卓丢儿几人问道,你们可有什么办法吗?
卓丢儿早就不想在这个家里再呆下去,于是说道,那孙雪娥自作自受,趁着老爷不在,便和下人勾勾搭搭,如今落到这种地步也是咎由自取,我看大姐不必在意。不过她被抓进牢里也说明一个问题,咱们都是女人家,终究是要依附男人过活的。想必大姐也知道老爷已经去了,再强留我们这些做妾的也没有任何意思,不如就各奔东西,大姐还是在此主持家务,愿意留下的就留下,不愿意留下的就各自放她们走吧。
吴月娘何曾不知道她的意思,说道:
我明白你的心思,也知道你的难处。可是二姐这才刚刚死去,雪娥那里又吃了官司,你就这样离去吗?
卓丢儿说道,早散晚散都是散,就强留我在这里又有什么作用?难道我可以帮你到衙门去说情不成?既然帮不上什么忙。留在这里做什么?
吴月娘叹了口气,说道:
也罢,等会我就把你的头面首饰一并给你,再送你两个楠木箱子,你自己去吧,我就不送你了。
卓丢儿立即大喜道,多谢娘子。
说完便就自己回到房中收拾东西去了。
天还没黑时,她就匆匆出了院子。甚至都没有和吴月娘孟玉楼几人道别,便彻底消失在西门家了。
庞春梅把这个事情和吴月娘说了,吴月娘只是摇头道,前世缘分早就注定,她既然要走,我又何必强留她呢?还是说说该如何救雪娥出来才是正题。
庞春梅见机会来了,便上前说道,奴家有一个主意,希望娘子不要见怪。
吴月娘说道,都到了这个时候赶紧说吧。
庞春梅说道,前日二娘出殡的时候,那谢希大和应伯爵在这里撒泼闹事阻挠咱们办事。各家亲戚朋友竟然没有一个人上前说一句话的,还是那天神明王大人过来才把他们轰了去。由此可见,这些亲戚朋友都是靠不住的。咱们不如稍微准备些礼物送到隔壁去,再请那武大郎来帮忙,何况他弟弟武松就在衙门做步军都头。知县李大人对他兄弟二人也是极为景仰的,若是请他们在知县大人说几句话,恐怕比我们送几百两银子过去还要管用。
孟玉楼脸上一红,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修长玉腿躁动不已。
见没人望着她,便这才安定下来。
吴月娘摇了摇头说道,想不到天道轮回,报应不爽,咱们老爷之前勾搭人家的妻子,这时候却报应到我们几个人身上,先是娇儿无辜横死,现在雪娥也被下到牢中,卓丢儿则是离家而去。
她说着说着忽然落下泪来,口中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然后才又望向孟玉楼说道,玉楼妹妹可有什么主意,那武大虽说是个天神下凡的,极有神通本事,但是咱们也不好总是去请他来。
孟玉楼摇了摇头,脸上微微一红,然后才又定下神来说道,妹妹没有什么主意,就请姐姐拿主意就是。
吴月娘和她相处已久,知道她一贯就是如此,只不过碍于心理作用,不愿意再请胡谦,所以这才问了她一句,见她果然没有什么办法,才又重重叹了口气,对庞春梅说道,也罢,你就去准备些时令蔬果,再准备一些头面首饰,送到李瓶儿那里,请她帮忙和武大说说,放雪娥出来。
庞春梅应了一声,赶紧忙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