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人意料的是,沉吟不语的秦祖客,忽然抬起头来,环视了一眼众人后,随即目光坚毅道:
“苏朋举说的没错,既然是我坚持要以攻心战为首战,那么这个上去到匪巢谈判的人选,自然也就非我莫属了!”
这时,虽然没有跟着举手,但一直没有任何表态的程方平,忽然摇头道:
“不可,此举万万不可。秦队长乃是将军亲自指定的支队主官,包括——”
说着,虽然平素也十分反感过山虎做派,但程方平还是公事公办地看了一眼过山虎道:
“包括将军制定的条令条例所规定的正副主官,其指挥位置就像哨位神圣不可侵犯那样,无论是秦祖客,还是过山虎,他们两人都不可能自行降格,以主官身份去行使冲锋陷阵之责。”
“要去,也是我们十个所辖连队主官的事情!”
不等程方平说完,挑起了这个话题的苏朋举怕他坏事,马上应声道:
“不错,程方平说得非常对,我坚决附议。”
“不过正如方才我说的那样,谁主张谁主导,既然问题是在下提出来的,自然也就要由我上去。这个人选,非我莫属!”
啊——
这个反转,老实说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
众人面面相觑之下,却也都纷纷暗自点头道;
不错,也的确必须是这样子,正副主官是不能动的,剩下的就要在下辖的十个连队主官里面进行挑选。
而挑选的法子,也无外乎就是直接指派,或者各凭运气抓阄,抓到谁算谁的。
现在有人主动站出来,倒是一件好事。
这一下,就连过山虎都有些不好意思了,直视着苏朋举道:
“你可想好了,苏朋举,你这一去,说不定就像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喽!”
奶奶的,你才是肉包子打狗哩!
再说了,老子不是跟你一样没有举手吗?
费这么多口舌,你以为老子还真想去白白送死啊!
“你想多了”,苏朋举恶狠狠瞪了一眼过山虎,随即话锋一转道:
“当然话又要说回来,过山虎、程方平和我,毕竟是没有举手表决的三个人。故此,对于秦队长的攻心战为主决议,我们还是有保留意见的权利。”
“换句话说,人我可以去,但事我反对这样去做!”
秦祖客总算搞清楚了,说了半天,苏朋举其实并不是真的跟自己站在一边,却又限于将军的条令条例,不得不迂回了一番。
感觉受骗了一般的秦祖客,终于爆发了,彻底抛开了隐忍已久的儒将风度,直接拿出主官权威道:
“不用再说了,既然连举手表决都已经通过,那就已经不是选择怎么打的问题,而是选择谁作为深入匪巢人选的问题。”
“而人选问题也无须再讨论,就照谁主张谁主导的原则,由苏朋举出面负责这次攻心战行动!”
没等苏朋举开口,这一次过山虎抢先仗义地蹦了起来:
“老子反对,他娘的,秦秀才,我们三个不举手,就是不想白白给那些土匪又送人又送枪的,你还看不出来吗?”
“不行,在出兵事上,老子也有一半的决断权,苏朋举不能去,换任何其他人,也都不能去!”
秦祖客被过山虎的气势吓了一下,但马上看了他一眼后,也拿出气势道:
“正副主官,我主你副,反对无效。”
“我决定了,今日就派人上去,倘若真出了什么岔子,到时将军那里我秦祖客认打认罚便是。”
“现在我命令,苏朋举为此次攻心战指挥,抽调十名身手好的战士随行,争取兵不血刃拿下此处山寨作为我部不花钱的第一个根据地!”
说着,秦祖客摸出将令,在手中威慑般地晃了晃。
苏朋举一看,忍不住就是两眼一凛,险些就将他贴身的孟远手令也拿将出来。
娘的,他这是利令智昏,非得将人逼上梁山吗?
苏朋举忍了又忍,咬牙切齿,在心里不断权衡着到底是命更贵,还是这一场千载难逢的富贵更值得赌一把。
这时,一旁的程方平终于又开口说话了。
“秦队长,人,我们可以派,但咱们手里的新式火铳枪,却一把也不能跟着上去。”
“道理很简单,区区十条人枪,在七八千人众的土匪面前,就算战力再过惊人,无法腾挪,又无纵深,上去真的是无异于白白给人送人送枪。”
“故此这样的蠢事,我们绝对不能做!”
秦祖客挑起眉毛,摊手道:
“你这话的意思,就算赤手空拳上去呗。那赤手空拳上去,那土匪又凭什么怕我们,最后又得乖乖听我们的摆布呢?”
对呀,程方平一本正经地看着秦祖客道:
“属下也正是这样要与秦队长探讨的呀,咱们既不能白白给土匪送人送枪,又要能派人上去不战而屈人之兵,这两难之间,秦队长你说应该怎么办?”
秦祖客怔了怔,忽然反应过来,盯着程方平,黑下脸,足足看了半晌,方才悲愤不已道:
“我算是终于明白了过来,你们三个人,绕了这么大一个犬子,原来就是在给我秦祖客挖坑。”
“好,求人不如求己,他们几个我秦祖客也不求了——”
说着,他指了指另外八个举手支持他的连队主官,直接拍着自己的胸脯道:
“这一次,我秦祖客豁出去了,凭着这一身百把斤的肉和这颗脑袋,我亲自上去。成了,算我运气,更算我英雄。”
“若是不成,左右就我一个人,也不用将军到时对我是打是杀,也许早就被土匪大卸八块了。”
“你们到时再动用武力,攻取山寨,也算是不枉我一番探路之功吧!”
说完,秦祖客竟真的开始动起手来,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卸掉了自己所有的武装,最后换上便以,一下子又变回到了他文弱书生的模样,再也不看任何人一眼,大步流星,便向山谷深处走去。
瞠目结舌中,就连过山虎也都秦祖客这股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悲壮给镇住了,支棱着眼睛,罕见地没有冷嘲热讽出来。
良久,他才想起自己还是支队正副主官的身份来,一个哆嗦,赶紧对众人喊道:
“他娘的,这秦秀才还真有点骨气,给老子们来真的啊?”
“快快快,拦住他,难道还真教他一个读书读傻了的酸人去送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