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御书房里一片冰冷肃杀的气息。
顺庆帝沉着脸,坐在龙案前,看着萧玉宸递上来的折子,皱眉道:“顾知问谋逆?怎么可能!”
一席墨色锦袍的萧玉宸站在下首,对上顺庆帝那漆黑如墨的眸子,微微一笑道:“不管可能不可能,安国公府不是一直都是父皇的眼中刺吗?如今证据确凿,拔掉就是了,父皇在顾忌什么?”
顺庆帝迟迟没有开口,他如浓墨般化不开的眸子里翻涌着让人看不懂的情绪。
良久之后,他才冷声道:“来人!”
然而,等了半天,并没有一个内侍或者禁卫军士兵上前,就连他的暗卫也不见了踪影。
御书房这一块天地仿似被人遗忘了一般。
顺庆帝眸色越发晦暗,他皱眉道:“是你?”
萧玉宸没有吭声,只目光冷冷的看向顺庆帝,两人分明是父子,但此时的眼神却无比的陌生和冰冷,恨不得杀了对方而后快。
至此,顺庆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颓然的靠坐在龙椅上,自嘲道:“从陈文到安国公府,是朕低估你了。”
“可是,宸儿,你是太子,这天下迟早是你的,你又何必用这种方式留下千古骂名?”
闻言,萧玉宸似是听到了什么好听的笑话一般。
他冷笑了几声,似是有许多话想同顺庆帝说,所以他索性转身在旁边的红梨花木椅上坐下,扬眉看向顺庆帝道:“时至今日,父皇还要演戏吗?”
“你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将皇位传给儿臣。”
“你我的父子情分,早就已经在我母后死的那一天彻底断了。”
“太子?东楚的储君?呵,多尊贵无双的荣耀。”
说到这里,萧玉宸面上的笑意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冰冷和肃杀:“你不过是几次杀我未果,再加上各方压力,最后索性借着我的手帮你稳固朝政,也顺便帮你最疼爱的儿子挡下明枪暗箭,替他铺好路罢了。”
萧玉宸一番话说完,龙椅上的顺庆帝面容已经苍白如纸,他刚要发话,才发现胸口一阵剧痛,下一瞬有腥甜从喉间溢出。
“你!你不但要谋朝篡位,还要弑父?!”
最后一句话,带着不敢置信,也带着几分歇斯底里。
闻言,萧玉宸冷漠一笑,语气淡漠道:“我这叫替母报仇。”
言罢,不等顺庆帝开口,萧玉宸又道:“而且,父皇的毒也不是我下的,是老五,我不过是冷眼旁观了这一切。”
话音才落,顺庆帝已经犹如死灰的面容又是一怔,“老五?不可能!他人呢?你是不是杀了他?这段日子说是遇到了山石受了伤,其实是你派了人追杀他对不对?”
眼见着顺庆帝的情绪越发激动起来,萧玉宸眉梢微微一挑,那完美得一丝不苟的面容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他微微笑道:“到了现在,父皇也在为你最爱的儿子找挡箭牌替死鬼?”
“或许父皇还不知道,姜家投了老五帐下,老五至今都还以为父皇属意的是他,为了让父皇早些对我下手,他才给你下了毒,迫使你身体一天天垮掉,可他没料到,我会在回京的路上给他使绊子,更没有想到,突然冒出来安国公府这几桩事情,会让父皇急火攻心提前毒发入了肺腑,等不到他回来了,真是可笑至极。”
“在查到我母后死因的时候,纵观这些年父皇的所作所为,儿臣也曾一度以为,父皇中意的继承人会是老五,但是后来还好儿臣无意中发现了一件事,然后顺着这件事去查下去,竟然找到了父皇藏了多少年的秘密。”
“父皇,你要不要听听,儿臣发现了什么?”
说起这一番话的时候,萧玉宸神态轻松自若,仿似在说着今天的天气如何与晚膳吃了什么似得。
但此时的顺庆帝却觉得每一个字都犹如刀子,戳在心口,他不甘心,还是咬牙皱眉道:“你发现了什么?”
萧玉宸也不说话,抬手从袖子里取出来一枚嵌着东珠的金步摇来。
在看到那金步摇的一瞬间,顺庆帝原本满是怒气的面容瞬间僵住了。
萧玉宸不看他,只把玩着这支金步摇,语气淡淡道:“犹记得,有一年东海属国进贡了两颗罕见的东珠,其中一颗你赏了母后,母后仙逝,那东珠也随了母后葬在了桃花坞,但是,父皇你说奇怪不奇怪,前些日子,儿臣竟意外的发现,本该在库房里的东珠,竟然被制成了金步摇戴在了一个冷宫嫔妃身上。”
萧玉宸之所以对那东珠印象深刻,除了这珠子世所罕见,他见过一次就留了深刻印象之外,还因为东珠是母后的随葬品。
乍一看到跟母后当年所佩戴的一样的东珠,他如何不惊讶。
那一日,正好是从冷宫偷跑出来的十一皇子萧玉奕从树上坠下被沈月华所救,丽妃闻讯匆忙而来,一时间竟大意了没有藏起来。
宫里库房的东西都是登记在册的,只要是顺庆帝的赏赐,就不可能记漏了。
然而,这本该还在库房的东珠,为何会出现在一个冷宫不受宠的妃子头上?
萧玉宸就是顺着这条线索秘密去查,然后才发现,这些年,他的这位父皇,为了护冷宫那对母子周全,可谓是煞费苦心。
萧玉宸说完这些,顺庆帝的面色早已经苍白如纸。
如今,丽妃随身携带的金步摇就在萧玉宸手上,还有什么好说的。
“你抓住了他们母子?”顺庆帝有些不敢置信,旋即皱眉道:“怎么可能!你以为只是控制了御书房,占了巡防营,再加上你东宫的亲兵就能把这天捅破?”
“可笑,不出半个时辰,朕的锦衣卫,禁卫军就会赶到,就在跟你废话之前,朕就已经发了信号。”
顺庆帝心口一阵一阵的疼,却还是咬牙撑起了身子坐稳了。
他冷眼看着萧玉宸,皱眉嘲笑道:“你以为,朕对你就没有防备?”
话音才落,萧玉宸却蓦地笑了。
“是啊,父皇早就对儿臣有所防备,不但有防备,还有杀招在后面,今日若不是儿臣早一步动手,明日安国公府一倒下,儿臣会是第一个被开刀的。”
“至于是什么罪名呢?”
萧玉宸想了想,扬眉道:“豢养私兵,结党营私,私制龙袍?父皇不是都已经为儿臣准备好了吗?”
一番话,说得顺庆帝哑口无言。
他万万没有料到,平日里看起来对他恭顺有加的萧玉宸早已经生了反骨,超出了他的想象。
“那又怎样!”顺庆帝气急败坏道:“你听见外面的厮杀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