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华知道,如果不是阿爹才打了胜仗,考虑到不能寒了边疆战士们的心的话,只怕萧玉宸早就让皇上下了退婚书了。
在将军府风头最盛的时候,以贤德仁厚闻名的太子殿下当然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主动退了沈家的婚事。
是以,才拖到了现在。
与其等萧玉宸去求那一纸退婚书,沈月华觉得倒不如趁现在让阿爹去跟皇上请旨。
“你这孩子一向有主张,外祖母倒是放心的。”
王氏笑了笑,拉着沈月华又说了好一会儿话,要不是考虑到沈月华一路回来舟车劳顿要下去梳洗一番解解乏,王氏都舍不得放人。
沈月华从王氏房间出来,抬眸就看到表哥姚建安长身玉立的站在廊檐下。
见她出来,他眉梢微微一挑,便绽放出了一抹和煦的笑意。
“月华表妹。”
姚建安上前一步,将手中的一个三尺见方的锦盒递给沈月华。
对上沈月华略带困惑的眸子,姚建安解释道:“这本是提前给你准备的及笄礼,后来父亲说已经去信邀你来云城,我便先留了下来想等着亲自送给你。”
原来是及笄礼。
“你看看喜不喜欢。”
姚建安笑着,将匣子往沈月华面前又递了递。
他整个人身上都散发着温暖和煦的气息,让人十分舒服。
沈月华点了点头,一边打开匣子,一边笑道:“既是表哥送的,我当然没有不喜欢的道理。”
话音才落,她的手刚巧打开匣子,当里面闪烁着银光的软骨九节鞭映入眼帘的时候,沈月华微微一怔。
姚建安竟然还记得!
还是小时候,她曾经缠着大舅舅,让大舅舅帮她打造一软骨九节鞭,平时可以别在腰际一点儿也不碍事儿,遇到出手的时候,手腕一抖,能进能退,能杀敌能防身,简直不要太好。
不过,这东西她也只是在一些关于武侠小说的话本子上见过,现实中并没有见过这样的神兵利器。
所以,大舅舅也无奈。
小时候的沈月华是个心大的,闹过了一阵子也就抛到脑后了。
她不曾想,时隔多年,竟然会被姚建安圆了这个愿望。
“喜欢吗?”
姚建安眉眼温柔,含笑看着沈月华。
他的眼底里带着几分期待。
沈月华兴奋的点了点头,抬手将鞭子拿在手上,手腕一抖,便使出了虎虎风声。
简直像是为她量身打造的一般。
“我很喜欢,建安表哥谢谢你。”
沈月华攥紧了九节鞭爱不释手,再看向姚建安的时候,她的眼里已经多了几分歉意了。
这么多年了,她都还没有送个像样的东西给姚建安,倒是人家把她记得挺好。
“喜欢就好。”
姚建安笑笑,抬手将匣子递给了沈月华身后的花云。
“你呀!惯会纵着她!”
不知道什么时候外祖母从里间走了出来。
她一脸宠溺的看着沈月华和姚建安,语气里却故意带上几分责备道:“到底是姑娘家家的,打打杀杀像什么样子,你这样越发惯着她了,看她以后去了婆家可怎么收敛。”
闻言,姚建安笑道:“表妹若是受了委屈或者不愿,咱们就护着她一辈子。”
他眼底里的笑容温暖且澄澈。
沈月华知道,他和外祖母不是在客套。
他们是当真有护她一辈子的心。
念及此,沈月华只觉得掏心窝子的暖。
不过,面上她故意跺了跺脚恼羞成怒道:“我才不会受欺负呢,你们可放心吧!”
言罢,沈月华对外祖母和姚建安笑了笑,转身一溜烟儿的往明珠苑去了。
她都走出了好远,还能听到外祖母跟姚建安说笑的声音。
“这孩子就跟永远都长不大似得。”
……
离开了祖孙俩的目光范围,沈月华面上的笑意这才退了下去。
她将手上的软骨九节鞭小心翼翼的放回了花云捧着的匣子里。
虽然姚建安没说,但要找到这东西的制作工艺,再找匠人制作出来,定然是相当不易的。
这份及笄礼对沈月华来说,是极其珍贵的。
想到及笄礼。
沈月华想到了那根被陈云欢扔到水中的簪子。
那天,萧玉宸对她除了训斥和怒意之外,没有问她有没有摔伤,疼不疼。
他也没有问她,不过一根簪子,为什么她看得那么重要,值得她豁出性命去追。
他大概忘了,那被陈云欢丢掉的玉簪,是她已故的阿娘留给她的及笄礼!
她曾经多次一脸期待的在他身边念叨,期待着及笄那一天能戴上阿娘留给她的簪子,那样她就是大姑娘了……就可以嫁给他了。
他或许根本就没听进去,或许听进去了,也压根儿就不在意。
在他眼里,不过是根普通的簪子罢了。
“萧玉宸!”
有那么一瞬,沈月华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脱口叫出了萧玉宸的名字。
话一出口,沈月华就有些懊恼,但那时候,她实在顾不得了。
当时的萧玉宸也有些意外。
他顿住步子,回眸看向迎风而立的沈月华。
“陈云欢不是我推的,殿下为什么不相信我?”
沈月华定定的看着萧玉宸,只见他那张俊美绝伦的面容上带着一丝怒其不争的恼意来,再仔细辨别,这里面还透着一丝不耐。
只一眼,就让沈月华的心也跟着沉入了谷底。
接下来,萧玉宸的一番话更是将沈月华打入了无底深渊。
“孤知道。”
“但你身为准太子妃,为了一两句口舌之争就跟人纠缠到那种颜面全无的地步,沈月华,你依然觉得自己没有错吗?”
萧玉宸的话让沈月华哑口无言。
倒不是她理亏,而是他的那一句——他知道。
他明明都知道!
却非但没有对她有半点儿怜惜和心疼,反而一脸怒容的斥责她。
说她跟人胡搅蛮缠,说她失了体统,说她不配为准太子妃。
一股苍凉之情就这样从心头蔓延开来。
沈月华明原是忍不住要哭的,这时候嘴角却不自主的扬起了一抹自嘲的笑意。
萧玉宸似是没有发现她的异样,即使发现了,应是也未必在意,他淡漠道:“东宫库房多的是翡翠玉石,你若有喜欢的样式,只管让人画下来交给清月吩咐宫里头的匠人去做。”
言外之意,不必那么小家子气,不要那么眼光短浅,只不过一根簪子就跟人纠缠不休。
他看似宽容安慰的话,犹如一根根刺,深深的扎到了沈月华心底最柔软的位置。
因为,他不懂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