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陈聊低声说道：“大王说家里孩子年少，若有得罪还请见谅。”
韩星霁愣了一下：“就这个？”
陈聊点了点头：“对，就这个。”
韩星霁有些茫然：“这挺正常的啊。”
他还以为楼时巍放了狠话，所以巫王直接气得砸了屋子，但迫于摄政王带来的压力还是出城迎接。
可这两句话听起来挺客气也挺平常的，难道里面有什么他不知道的暗语？
可惜他不能出来时间太长，只好说道：“继续去打探一下，这里面肯定还有别的事情。”
陈聊听后立刻领命而去，韩星霁又重新笑容满面的回到了宴会之上。
这一场宴会也算是宾主尽欢，巫王没有释放出恶意，韩星霁自然也就眉眼温和地跟他谈天说地。
在发现这位县令不像是个脾气坏的人之后，巫王放心了不少。
回去的路上还跟身边的大祭司说道：“此子不足为惧。”
大祭司却摇了摇头说道：“听闻摄政王曾亲自教导过他。”
被楼时巍选中的人怎么可能像是表现出来的那么温软？
巫王听到摄政王的名字就面皮抽了抽，哼哼了两声说道：“再看吧，他若不来犯我，我们也不用理他。”
大祭司轻叹了一声说道：“希望能相安无事吧。”
而此时韩星霁则回到了自己的府邸。buwu.org 梦幻小说网
这座府邸还是楼时巍派人给他修建的，在来之前韩星霁压根就不知道这里还起了一座伯爵府。
他之前也曾经打探过，知道县令一般都直接住在县衙里，有钱的会在当地买宅子之类的。
原本他想的是到了这里先在县衙里安顿一下，反正带来的人也没那么多，过后再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宅子，没有就建两座。
他自己倒是无所谓，只要能遮风挡雨不冷就行，但是手下人总要安置好。
等来了之后才发现这些压根不用他操心。
当时进城之后他就发现最北边有成片的房舍，看上去规模不小，跟整个县城都有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本来他还以为是城中富户的宅院，当时心里还一沉，有这样财力的富户一般都是当地有权有势的乡绅。
对他而言，乡绅可能比巫王还要麻烦。
当时他还笑着问了一句那是谁家，结果被告知那是你的伯爵府。
#乡绅竟是我自己#
伯爵府一应俱全，连下人都已经安排好了，从卧房位置到里面摆设基本上都跟家里没什么区别。
进来之后就极大地冲淡了身处异地的陌生感。
韩星霁比划了一下笑着说道：“这下倒是不担心你们没地方住了，行了，赶了这么多天路大家都累了，早点休息吧。”
他说完就溜溜达达自己先走了，让马少前跟牛无裁两个人看着安排。
什么住县衙的话他也不提，就算想跟基层打好交道也不用非要吃苦。
更何况在这个时代，下基层跟群众打成一片的方式要变一变。
他本身地位就高，穿着官服往外一走，谁也不敢真的跟他打成一片啊。
百姓或许还敢亲近县令，但是他的话估计有点悬。
按照大雍规定，县令是穿青色官服的，然而韩星霁爵位高，总不能让他顶着伯爵的头衔穿青色官服，所以只好让他穿了相应品级的绯红官服。
官服颜色代表着地位在这里是常识，不说官服，就说他头顶的伯爵玉冠带着往外一走，都没人敢直着身体看他。
打听消息这件事情可以交给下面人，他需要做的就是尽快熟悉当地情况，顺便圈地。
第二天一早吃完饭，马少前便神神秘秘说道：“小伯爷，我知道为什么巫王会那么客气了。”
韩星霁有些诧异：“嗯？你怎么知道的？”
昨天陈聊都没打探到消息啊。
马少前搓手笑道：“嘿嘿，昨天我跟下面的人聊了两句，府里养马的那位已经五十岁，知道的比较清楚，说是十年前合阳那时候也属于大雍，那时大雍国力衰弱，之前的巫王觉得是个机会就跟镜国勾连准备揭竿而起，结果就在他们正在密谋准备的时候，大王带兵破门而入，直接把先头的那位巫王一家都给砍了，现任巫王是大王一手扶植起来的。”
虽然打败了巫族，但也只能让对方老实一点而已。
除非种族灭绝，否则巫族不可能安生，他们对大雍也没有归属感。
楼时巍干脆利落的干掉那群反贼之后也没赶尽杀绝，实际上也不太容易赶尽杀绝。
巫族人数并不少，他当时就带了几千人，真的下狠手把对方逼急了他也未必能走出这里。
所以楼时巍果断的选择跟现任巫王合作，推他上位换取接下来的平稳。
巫王当然没什么不同意的，他本来就被楼时巍吓破了胆。
楼时巍在韩星霁眼里俊美如天神下凡，但在巫王眼里那就是绝世凶神，带着人就灭了前任巫王一家三十多口。
当时现任巫王眼睁睁看着他提着一柄剑捅死了前任巫王。
楼时巍的年轻和冷漠果决都给巫王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是以他看到那柄剑就仿佛回到了当年。
尤其是他们双方合作的时候，楼时巍故意带着巫王看了行刑现场。
数百颗人头滚滚落地的场景历历在目，这位都快被吓破胆了。
哪怕过去许多年，一提起楼时巍，他还是有几分畏惧。
更不要说当年楼时巍还只是一位青年将军，如今人家已经成了大雍一手遮天的摄政王。
后来好不容易合阳这边被镜国争了过去，他才松了口气。
动荡的年代，边境的小城就是这样，经常易主，百姓的生活也朝不保夕，然而对于巫王而言，镜国没有楼时巍，还挺好的。
可惜一切都截止到了两年前，镜国大败，直接被大雍灭国，巫王又开始提心吊胆。
好在楼时巍似乎并没有时间理会他，一开始那位县令得罪了他，他一生气全给弄死了也没见对方有什么反应。
于是他就胆子大了起来，后来的那位县令倒是没怎么得罪他，但他不喜欢有人在自己的地盘上发号施令，于是也给弄死了。
紧接着又派了一位，巫王在听说新任县令还不到十九岁的时候，当场嘲讽了一句：“大雍怕是无人可用才让黄毛小儿充县令。”
这句话刚说完就听说这位是跟在摄政王身边的，得到消息之后巫王就有些笑不出来。
这么一个消息都能让他提心吊胆，由此可见楼时巍专门派人过来提醒一声对他的刺激有多大。
哪怕只是普通的话听到巫王耳朵里也是警告。
韩星霁听后拍案大笑：“活该，行了，短时间内不用管他，等我腾出手再说。”
他笑完就听马少前说有人送来了一样东西，说是受人所托，但却不知道是什么，那个人又留下东西就走，马少前追都没追上。
韩星霁让人将东西拿过来，发现是长条形的剑匣。
在看到剑匣的时候韩星霁忽然就有了猜测，他跟陈聊对视一眼，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剑匣果然看到里面放置着一把长剑，而长剑上有着代表着奉宸军的苍鹰标志。
韩星霁愣了一下：“这是大王的佩剑。”
陈聊摸着下巴说道：“应该也是之前给信使代表身份的佩剑。”
所以当年楼时巍就是用这把剑捅了前任巫王。
韩星霁轻轻抚摸剑鞘，想起来之前在梅园时他曾说在京里有摄政王护着，合阳可没有。
当时楼时巍轻描淡写说了一句“在合阳也护得住。”
如今看来摄政王的确是言行合一，原本担心的巫王在短期内应该掀不起风浪。
当然也只是短期内，时间长了就算有楼时巍的警告对方也不一定还能老实多久。
更何况对方完全不需要在明面上跟他作对，总有无数种方法恶心他。
他又不能事事告状，更何况，自己立不起来全靠摄政王去压制对方的话，他还出来干嘛？
想到这里他便命人把剑匣放了起来，这东西是个震慑，但用的次数多了也就失去了它的效用，如今也不是动用这把剑的时候。
现在韩星霁只想平平安安把春耕渡过，
于是第二天开始，韩星霁就找来了主吏掾笑着说道：“我听闻这边气候好，土地也算是肥沃，有心想要置办几块地维持生活，不知可还有无主之地？”
主吏掾回想着刚刚进来看到的雕廊画栋，看着眼前从未见过的精美陈设，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我信了你的邪。
就这奢靡作风，哪里还需要种地来维持生活？
不过县令只是要地而已，他也只能在心里吐槽。
这一次韩星霁倒是有些冤枉，他本人生活还挺朴素的，无奈这栋府邸是摄政王让人盯着建的。
从他确定要外任到如今，折腾了半年多的时间。
摄政王其人除了带兵打仗和迁都逃难的那段日子，从来没有在物质上受过委屈，本身标准就很高，更不要提给放在心尖上的小孩儿建房子，那真是力求尽善尽美。
建伯爵府的时候兴师动众到了恨不得整个县城的人都在参与，就这他还嫌弃当地的花木品种不够多，山石形状不好看，让人弄了许多过去小心养护。
可他折腾这些都是为了韩星霁，所以这口锅就让韩星霁给背了。
不过韩星霁也不在意，这样也挺好，钱财是身外物，但用好了也有效，至少从这声势上来看就知道这位小伯爷是娇生惯养不肯吃亏的人。
别说什么从小流浪，越是这样家里人越宠啊，要弥补过去的亏欠。
主吏掾直接把舆图给送了上来，韩星霁看了一眼之后就觉得眼睛有点疼——这上面弯弯绕绕的线条除了能看出是图之外，跟舆字没有半分关联。
他放下舆图说道：“合阳这边许久没有主事官是以不清楚，京城那边舆图绘制的方法已经变了，正巧我带的人里有会这些的，你找个熟悉地形的人来跟他们介绍一下，回头让他们去勘察现场绘制舆图。”
他这话一出口，主吏掾的目光都变了。
舆图绘制可不是小事情，无论什么时代地形地貌以及道路分部数据都是机密，所以舆图也不是谁说绘制就能绘制的，朝廷中有专门绘制舆图的部门，这类人不轻易出动，也只听朝廷的命令。
难道这位小伯爷说买地只是个借口，真实目的是重新测量土地？
第262章
韩星霁察觉到了主吏掾的变化，只是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也没有过多思考。
比起巫王，主吏掾是正经朝廷序列里面的，真不老实了都不用他费心思收拾，直接一句话都能让人下岗走人。
至于主吏掾是当地人这种事情也没什么担心的，他重点了解过当地的乡绅。
怎么说呢，巫族在这个地方盘踞有好也有坏，最好的一点就是这里基本上没有乡绅。
他们不会允许这里出现比他们还庞大的势力，以前也有乡绅起势之后抱团，给巫王带来了不小的麻烦，从那个时候开始巫王就一直在防备着这一点。
所以严格来说整个合阳县就巫族这一个庞大的“乡绅势力”。
主吏掾有些小心问道：“这……要不要找个向导？这边山林众多，容易迷路。”
韩星霁笑了笑说道：“我要的是田地，去看山林做什么？”
主吏掾有些摸不清楚他的套路，干脆就紧紧闭上了嘴巴。
韩星霁当然不可能让向导来，他要让陈聊等人去放无人机侦察的，多带一个人怎么用无人机？
之所以询问地形也不过是想要看看有人耕种的田地在哪里，为的是不碰上人。
这边耕种时间比北边要早一点，来的路上已经看到有人在翻土。
不过，两年前他就搞出来的曲辕犁还是没人用。
推广似乎并不是很容易的事情，老百姓们并不很能接受新鲜事物，他们祖祖辈辈都是遵循着一种生活状态，对于不知道是好是坏的改变都非常排斥。
对于他这个想法，韩霄淡定说道：“这是正常的，之前闹疫情的时候，国家为了让大家打疫苗废了多大的力气，到现在也有人没打，这还是面对可能要命的病情，曲辕犁什么的不用大家也饿不死，再加上当地官员不上心的话，都很正常。”
心怀天下的官员不是没有，但并不多，大部分都是一些汲汲营营想要往上爬，还有一部分是得过且过想要混日子的。
政绩这个东西无论做什么都比推广曲辕犁来的容易，所以没人愿意做。
韩星霁认真点了点头也不生气，他算是发现了基层工作，你要是真生气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一天三顿饭都在生气，时不时还得来个宵夜。
别的不说，比如说合阳县的百姓甚至不知大雍律法，把巫族约定俗成的那些东西当成律法来用，就算生气有什么用？
这些人已经习惯了啊。
他随口问道：“对了，甘蔗种母和玉米苗都准备好了吗？我已经开始圈地了。”
韩霄点头：“都已经准备好了，你这动作够快的啊。”
韩星霁叹气：“农时不能耽误啊。”
以前看各种短视频的时候会觉得乡间生活很悠闲，时间都是自己的，不需要朝九晚五也没有没完没了地会议之类的。
等真的深入了解才知道那些都是特地拍给城里人看的，展现的都是美好的一面。
种地才是最不能耽误的，一旦农时过了轻则造成损失，重则干脆不发芽。
种植的过程中浇水施肥除草都很好费时间，偏偏还不能懈怠。
等到成熟的时候还要抢收，要不然很容易赶上老天不开眼，这一年的收成也就泡汤了。
韩星霁不需要自己种，他只需要学习这里面的知识就行，毕竟……突然冒出来的玉米总要有个说法。
哪怕只是看着农时的各种规划表他都有些头痛，忍不住叹气：“农民也很难啊。”
“自古以来农民都很难，现在已经好很多了。”韩霄本来想习惯性的摸了摸他的头，结果刚伸手就看到韩星霁几天扎了个高马尾。
两年的时间足够韩星霁那头短毛长成及腰长发，这还是修剪过的结果，要不然按照小堂弟的年龄，在新陈代谢无比旺盛的情况下，长发及臀都有可能。
哎，不好揉了。
韩霄有些遗憾问道：“你直接把玉米拿出来行吗？”
韩星霁说道：“有什么不行的？”
“怎么解释？”
“山里找的啊。”
“巫族不就是住在山里？”韩霄有些担心：“他们都没发现，但是被你发现了……”
韩星霁笑了笑：“巫族住在山里也就那么一小片地方，又不是所有大山都说他们，深山老林他们也没去过。”
“你最近没跟他们打交道？”
韩星霁嘿嘿笑了笑说道：“没有，大王警告过他们，他们老实得很。”
韩霄一脸复杂地看着他，很想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摄政王肯定在打什么坏主意。
可是人家对小堂弟的帮助是实打实的，他在背后说人家坏话总觉得有些不合适。
最后他只好说道：“你欠了摄政王好大一个人情，回头想着还上吧。”
韩星霁听后想了想说道：“欠的好像挺多的，还不完了。”
除非把他自己赔上，不过他想摄政王还未必会要呢。
韩霄听后欲言又止，想了想好像还真是这样，最后只好惆怅叹气，无奈说道：“巫族现在老实不代表会一直老实下去，你小心点，注意防备。”
韩星霁点点头：“放心吧，我心里有数，早晚还是要跟他们打交道的，只不过最近忙着圈地建庄子没时间。”
他圈了很大一片地，面积比青园还大。
当然青园占据的地理位置也很好，有山有水，距离京城还不远，不是这里能比的。
但他在合阳县圈出这么大一片的地也不容易，尤其是大部分都是比较平整的土地，只有一小部分的丘陵。
韩霄一看他搞出来的舆图就忍不住啧了一声：“也亏了合阳县人少。”
“是亏了合阳还有点平原，不过这里的确不太适合大面积耕种，更适合种植果树，回头实地考察一下，看看有什么水果适合种植。”
别的不说，柑橘科肯定是合适的，热带一点的水果菠萝蜜可能也可以。
这么一想，他甚至还想再圈一座山。
韩星霁大肆圈地的行为倒是让很多人都放心，尤其是主吏掾和巫王。
这两个人都觉得这位小伯爷是来敛财的，虽然合阳是个穷地方，但也不是完全没有钱财可取。
求财好啊，只要他有所求，大家就能和平共处。
尤其是巫王，他很担心这位小伯爷跟最开始的县令一样要整顿，对方身份背景都不一般，真要做什么，他还要费心应对。
他不怕这小毛孩，但这小毛孩身后的人让他十分畏惧。
韩星霁忍不住对陈聊感慨说道：“这要是放到现代敢有人这么肆无忌惮的搞地，早被人举报热搜上挂着了。”
然而现在没有任何人觉得不妥，甚至因为韩星霁圈的都是未曾垦荒的地，百姓们还觉得这位县令是个好人。
在这个时代，不欺压百姓就已经算是不错的官员了。
陈聊也感慨说道：“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只不过那么多甘蔗和玉米你要怎么运过来？”
韩星霁深吸口气说道：“少量多次吧，农场那边的房舍都建好了吗？”
“临时房舍，倒是建好了，不过环境很差不能住人”
农场现在建造起来的都是木屋，因为更多的人力物力都去建造仓库，居住这方面就往后放了放，暂时都住在帐篷里。
韩星霁摆摆手说道：“没关系，本来也不是过去享福的，只能分批运送，凑活一晚上而已。”
他也没那么娇气，更何况这边比较暖和，就算房舍不那么严密也不冷，能遮风挡雨就行。
一旁的裘德双又问道：“糖作坊和粮食加工作坊安置的地方已经选好了，什么时候开始建？”
还没等韩星霁开口，陈聊便说道：“现在没有那么多人手。”
韩星霁想了想说道：“那就不着急，怎么也要等七八月份才行。”
无论是玉米还是甘蔗，顺利的话都要那个时候才能收获。
裘德双有些着急说道：“不能不急啊，农场到作坊没有路，等把作坊修起来还要把路修一修啊，而且农场那边也得引水过去……”
韩星霁被他念叨的人都要木了，等裘德双念叨完了，他忍不住倒抽一口气：“怎么这么多事儿？”
“咳，万事开头难。”陈聊无奈地看了裘德双一眼。
这些事情他都只知道的，不过没着急告诉韩星霁，都说了除了让韩星霁也跟着着急没任何好处。
偏偏小韩同学还有点完美主义，做事情都喜欢尽善尽美，这些事情都堆在一起，怎么搞？
只不过裘德双毕竟不是他的兵，军衔上他跟裘德双差不多，只不过裘德双是新升任的，而且是因为特殊原因，各种方面加起来，导致陈聊其实还是比他高半级。
在接到陈聊目光的时候，裘德双就意识到自己可能做的不对。
但他也没办法，自从知道他是工程兵之后，工程这方面基本上都压在了他身上。
这要是在部队他也不发愁，可现在就很麻烦。
小伯爷不缺钱是件好事，也不怎么卡他方案也是好事，可问题是他们人手少啊。
发动普通百姓是不要想了，现在让百姓放下手头的事情去给他们搞工程这就是在逼老百姓去死。
春耕啊，多重要的事情。
就算是徭役都会挑选秋收之后到入冬之前的日子，实在不行就选冬天，剩下就是每个月每户出一个人去轮流服役，反正总要保证有人在做事情。
不过就合阳县这几千人每个月服役的也就五六百人，这些人是需要去做一些公共设施的维护和建造，不可能来给他做事情。
韩星霁抬头问道：“所以现在的情况就是缺人对吗？”
裘德双惆怅叹气：“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有钱有什么用？没有机器没有人，他就算会影分身也搞不定这一切。
韩星霁淡定说道：“简单，我去找人。”
陈聊有些意外：“去哪儿找人？”
他第一个想法就是韩星霁要拜托摄政王给他弄点人过来，不过就算是摄政王也很难调遣那么多人吧？
韩星霁指了指山上笑着说道：“那里不是有很多人吗？”
陈聊跟裘德双对视一眼：“巫族？”
第263章
裘德双咽了口口水问道：“这……可以吗？”
他在来的一路上也补了不少课程，知道他们现在跟巫族的关系很微妙。
能够达到互不干扰已经算是一种平衡，现在韩星霁是要去打破这些平衡的。
韩星霁反问道：“为什么不行？我又不是白用他们的人，他们出人我出钱，公平交易。”
陈聊若有所思：“这倒是个办法。”
巫族保守估计至少一万五千人，哪怕青壮只占三分之一，那也有五千人，最主要的是他们并不怎么种地，最多是种植一些药田。
裘德双挠了挠头说道：“就怕他们不愿意。”
“生意都是谈的，我跟犬戎都能做生意，跟他们难道就不能了？好了，我写份请帖让钟微他们跑一趟，帮我送到巫族，告诉巫王我拜会他。”
韩星霁说着也想叹气，本来他还想着短期内不跟巫族打交道，谁知道现在就得提前呢？
巫王对于他要来拜访的事情也很谨慎，看着手里的请帖跟看着洪水猛兽没什么区别。
他直接找到大祭司问道：“这位小伯爷说是要来跟我们谈一笔生意，你觉得是真是假？”
大祭司坐姿端正，伸手拿起那份请帖有些诧异：“是我们的文字？”
巫王点点头：“另外一种是大雍文字。”
是的，韩星霁在请帖上写了两种文字。
只不过巫族文字比较少，能够表达的意思自然也少，想要翻译并不容易。
大祭司打开看了一眼说道：“他会选择亲自过来倒是有几分诚意，也很有魄力。”
反正当初巫王下去迎接的时候还带了很多人，生怕出事情，而回来之后就再也没有出过自己的地盘，实力演绎了什么叫吓得不敢出门。
巫王面皮抽了抽，叹气说道：“你当年还小，不知道那凶神多狠，你以为他只是会杀人吗？什么五马分尸、凌迟处死，这些还是好的，最可怕的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大祭司不置可否：“若是我，我也会这么做。”
当时大雍国力已经下降，不把巫族镇住后患无穷，而摄政王之所以这般狠辣估计也是做给别人看的。
毕竟当时蠢蠢欲动的不止外族，有一些手上有兵的亲王郡王也不怎么安分。
当时楼时巍一战直接让这些人打消了念头，这才让大雍勉强维持住了。
大祭司非常欣赏摄政王的果决，只可惜没有机会见面。
当时他会跟着过去迎接那位小伯爷也不过是因为传言对方是摄政王手把手教出来的，不知道这位学生有老师几分风采。
等见了面，他又觉得有些失望，韩星霁看上去很温和，跟传言中的摄政王似乎是两种类型。
他也有些不懂，那样强硬的一个人是怎么教出这么一位学生的？
还是说他看错了？
大祭司垂眸看着措辞客气的请帖说道：“准备迎接客人吧。”
他跟韩星霁接触比较少，准备再看看，看看这个人到底有什么地方值得摄政王另眼相待。
韩星霁得到肯定答复之后就准备上山，他表现的很轻松，反倒是陈聊等人比较紧张。
裘德双犹豫说道：“这……还是有点危险，实在不行就慢慢来吧，第一年的产量未必有多高，在农场找个场地应该也能做。”
无论制糖还是加工玉米需要的工具都很简单，或者说是这个年代就没有很复杂的东西，就算是放在外面的空地上也一样弄。
韩星霁嫌弃摆手说道：“不行，脏不脏啊。”
玉米就不说了，糖在制作的过程中很容易招引蚊虫。
南边本来就蚊虫多，虽然在这个时代可能很多人不在意这些，但韩星霁觉得食品加工作坊还是要有点标准的。
在京城的制糖作坊里韩星霁标准就很高，衣服手套帽子都是必须的，容器当天不用当天清洁。
到了这里他也无法忍受太过脏乱的环境，别的不说，他还要送给大王和家里人吃呢，怎么能不干净？
裘德双跟陈聊对视一眼，陈聊淡定说道：“没关系，我们会全副武装。”
他们不仅有电磁枪还有炸药，除非巫王发疯要弄死韩星霁，否则安全方面还是有保障的。
比起陈聊，韩星霁的淡定就更简单一点——只要巫王还保持着对摄政王的畏惧，那么除非双方撕破脸到不死不休的地步，否则巫王肯定不敢对他出手。
不仅如此，甚至还会小心翼翼，生怕他在巫族的地盘上磕了碰了。
在得到巫王的回复之后韩星霁就带着人进了山。
巫族居住的地方其实也一片山谷中的平地，那里修建了寨子，从平地依次逐渐到半山腰。
韩星霁去的时候巫王就在寨子的门口等着他。
在看到韩星霁的时候巫王都愣了一下，忍不住重新打量了一下韩星霁。
这位小县令到底什么情况他也有点摸不清楚了，不知道对方是傻大胆还是真的无所畏惧。
当初他下山还带了几百人，为的就是壮声势，如今这位小县令过来竟然就带了七个人，其中有两个还是随侍奴仆，也就是说真正能保护他的就五个人，巫王忍不住有一种被比下去的错觉。
韩星霁见到巫王之后未语先笑，巫王一看他这个笑容就平心静气了许多。
别的不说，这位小县令的确长得好看，好看到了巫王甚至觉得自己家要是有这么一个孩子也舍不得他被人欺负。
两位领头人在寒暄了一番之后，巫王自然要请韩星霁入内一叙。
再往里面走的时候，韩星霁十分好奇地东张西望，今天他没穿官服，只是一身月白长袍，看上去十分朴素，但巫王也不是没见过好东西，一眼就看出他袖口领口的绣纹是用金线缝制，除此之外就是腰间金玉腰带成色也很好，更不要提腰佩。
韩星霁则是在欣赏巫寨风景，心里盘算着把视频带回去史学界可能又要多几篇论文。
南方的少数民族因为地理环境的关系，建设房屋一般都是用木头，很少用砖瓦。
这也导致了许多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的民族除了一些传说和生活痕迹基本上没留下什么东西，史料十分缺乏。
他们住的屋子是什么形状，穿的衣服是什么样的，日常生活又是什么情况，甚至延伸出来音乐舞蹈方面又怎么样。
韩星霁只是客人，当然不可能深入了解那么多，但这个视频应该能提供一些，更何况以后又不是不跟巫族打交道了。
他在观察巫族的人，巫族人自然也在观察他。
巫王没有阻止族人，只是没让他们上前而已。
曾经上上任县令也来过巫寨，只是当时就被这种围观给气到了，嘴里说着成何体统拂袖而去。
巫王对中原的各种礼节了解得也不是那么多，只是从对方这种反应来看，这样的围观是极其无力的。
于是这一次巫王也故伎重施，上一次是不小心，这一次是故意。
他搞不清楚韩星霁主动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拜帖上也没写，搞得巫王也有些忐忑。
当然忐忑的原因更多是担心这位小县令突然跑来或许跟京城那位神通广大的摄政王有关系。
这种程度的围观在韩星霁看来根本不算什么，他现在可是一开直播至少有十万人观看的男人，就算是在京城的时候，外出也经常会被人盯着看。
相貌出众的人对于别人或好奇或打量的目光没那么敏感，除非有恶意。
巫王看着这位小县令不仅没有生气，甚至还兴致勃勃地询问问题，当时就有些迷茫。
中原礼节到底是什么情况？怎么不同的人反应还不一样呢？
这种迷茫一直持续到了他们落座，巫王让人奉上了当季的一些水果。
其中很多东西连韩星霁都没见过，还有一些只在视频上见过。
他有些好奇地询问了一番，然后又尝了尝，有些味道好的就问问是野生还是种植，野生的话能不能大批量种植。
巫王一开始还沉得住气，笑呵呵地回答问题，绝口不问韩星霁来意。
然而随着时间流逝，韩星霁仿佛是真的过来吃吃喝喝的，巫王就有点坐不住了。
就在他想问的时候，恰巧听到外面一阵欢呼声。
巫王皱眉跺了一下手杖说道：“有贵客在此，让他们小声一点。”
韩星霁微笑说道：“理当客随主便，守南公无需过分约束下面。”
这话他爱听，巫王微微松开了眉头。
韩星霁趁机追问道：“外面这么热闹是在做什么？”
巫王解释说道：“应当是狩猎队回来了。”
“狩猎队？”韩星霁表现出很感兴趣地样子问道：“听这声音他们肯定有所收获，我能去看看吗？”
他都这么说了，巫王当然也不能拒绝。
韩星霁出去之后就到了寨子中最大的广场上，这个广场是多功能的，祭祀先祖和神灵的时候是在这里，过节搞活动也是在这里，狩猎队回来摆放猎物还是在这里。
他过去的时候最先看到的就是躺在地上跟小山一样的黑色野猪。
这只野猪跟他在视频上看到的不一样，体型非常大，嘴上的獠牙很长，看上去就是个猛兽。
除了野猪之外旁边还大大小小躺着许多猎物，不过都是兔子山鸡一类的东西，想来刚才的欢呼更多地是因为这只野猪。
韩星霁过来之后，围在猎物旁边的巫族人都看向了他。
他们很少见到外来人，这些人从小接收到的教育都是说外面人不好的，奸诈狡猾又凶残，幻想的时候也都是把外面人想成野兽的模样，奸诈像狐狸、狡猾像狼、凶残如老虎。
可是此时见到感觉三观都被颠覆了，眼前这人分明很好看，就是他们族里的大祭司都比不上的那种好看。
最主要的是看上去脾气很好很温和，行动间不疾不徐，带着一股能够安抚人心的力量。
巫王跟在他身后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这位小县令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第264章
韩星霁可不管巫王的各种猜想，此时他正兴致勃勃地看着地上的野猪，此时野猪还活着，喘着粗气时不时动一动，看上去十分不服气地模样。
韩星霁感慨说道：“这等猛兽狩猎不易，狩猎队真是厉害。”
巫王和狩猎队的队长自得的笑了笑，称赞的话从外人嘴里说出来总是让人更开心一些。
狩猎队的队长叽里呱啦说了一通，韩星霁顿了顿有些茫然问道：“他说什么？”
巫族有自己的语言，韩星霁能跟巫王流畅沟通是因为对方会雅言，如今有个不会雅言的他就有点懵了。
巫王身旁的一位少女结结巴巴说道：“他……他说……野猪不算什么，他们甚至能猎老虎。”
少年说完之后接触到韩星霁看来的目光，瞬间脸就红了，眼神躲躲闪闪都不敢看他。
巫王面皮一抽，想说什么又忍住了，韩星霁问道：“这位是……？”
巫王只好解释说道：“这是我的小孙女，名叫水微。”
巫王说名字的时候用的是巫族的语言，韩星霁跟着学了两句才念得标准，水微偷偷看了对面人一眼，听着他念自己的名字，脸更红了。
不过她皮肤略有些黑，倒是看不出脸红。
韩星霁从她的神态中看出了点东西，却也当成了不知道，自从青春期开始之后到现在，他遇到的这种事情太多了。
哪怕是后来到了基地也会有工作人员看着他脸红，这种事情他经历很多，也知道不想回应的话当做没看见不知道才是最体面的处理方式。
韩星霁看向那位狩猎队长有些好奇问道：“你们这里还有老虎吗？多大？什么模样？多不多？”
狩猎队长看了水微一眼，眼睛一转说道：“有的，不多，不知道怎么形容，你想看看吗？”
这些对话当然就不是水微来翻译的，而是巫王亲自指派了一个人跟在韩星霁身边当通译。
韩星霁听后更是感兴趣：“我能见见吗？”
巫王刚要说什么，狩猎队长便说道：“当然可以，我们明天还要出门狩猎，若是你感兴趣，可以跟来看看。”
他一边说一边看了一眼水微，心里想着中原的小白脸有什么好的？又不会狩猎连老虎都没见过。
韩星霁一口答应下来，心里则想着这个地理位置，老虎的品种应该是华南虎。
不过隔着几千年也说不准，正好可以去问问有没有人想要老虎资料的，若是有就让他们发布个任务。
自从之前那一百个任务做完之后他就没怎么接过，主要是冬天入山有点危险，太冷，而且冬眠中的动物脾气都不太好，一旦吵醒了就容易出事情。
更何况他马上要离开了，不如接一些南边的任务。
只是南边的任务发布得不多，也不知道是因为不需要还是因为这边人少。
巫王看着韩星霁跟狩猎队长商量好明天一起去狩猎，当时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你还要在这里住下啊？
他以为对方就是过来走个过场，现在看来倒不是。
韩星霁甚至还回头对他说了句：“守南公有事情就去忙吧，我自己随便转转就好。”
巫王有些摸不透他的套路，只好让他随意，自己则趁机去了一趟半山腰的药庐。
药庐是历代祭司居住的场所，祭司是族中跟神沟通的神使，也是为族人消灾治病的医师。
大祭司见到巫王便问道：“他走了？”
巫王张了张嘴，半晌才说道：“没有，下面玩呢。”
大祭司听后静静抬头看着他，眼睛里带着疑问：“玩？他来做什么的？”
巫王也有些茫然：“不知道。”
这位小县令进来之后就在问东问西吃吃喝喝，现在更是要跟着狩猎队出去玩，他都搞不明白对方要做什么。
大祭司垂眸想了一会才说道：“让他去，看看他要做什么，以不变应万变。”
巫王虽然会雅言，但成语俗语之类的还是不太懂，有些疑惑问道：“什么意思？”
大祭司稍稍解释了一下，巫王点点头说道：“这是你从摄政王那里学的吗？”
大祭司听到摄政王三个字略走神了一瞬，过了一会才应道：“对。”
他想了想又说道：“韩星霁是摄政王教出来的，肯定不简单，别看轻他。”
巫王却有不同的想法：“倒也未必，若真有本事，摄政王也不会千里迢迢派人来警告我。”
他说着脸上的表情就有些不好看，有些气愤却又无可奈何。
大祭司垂眸看着手上的草药没有说话。
护着不一定是因为孩子不争气所以不放心，还有一种可能是无论对方是否强大都想让他免受风雨。
若真一点本事都没有怎么会安排到这里来？
只是这些话他都没有说出口，只要巫王对韩星霁有本能的提防就可以。
他想到这里说道：“明日的狩猎，我跟着去一趟。”
巫王愣了一下：“你亲自走一趟？”
大祭司脸上带着极其浅淡，不认真看都看不出的笑意说道：“狩猎队那边显然是想要给他一个下马威，我得去看看别让他们太过分。”
顺便多观察一下，看看那个少年到底有哪里特殊，让摄政王收在身边仔细教导不说还这般回护。
巫王有些狐疑，却也没有反驳。
巫族地位最高的不是巫王，而是大祭司，巫王只不过是用来管理日常事务，大祭司则是精神支柱，就连巫王在更多时候也是要听他的。
第二天，韩星霁在见到大祭司的时候还有些诧异。
对方今天没戴面具，所以他一开始也没认出来，等身旁的水微小声介绍他才反应过来。
大祭司的皮肤比一般巫族人稍微白皙一些，是浅浅的巧克力色，鼻梁高挺，眼窝深陷，眼神淡漠气质清冷，看上去也是美男子一个。
韩星霁觉得自己可能是被他家大王传染了，得了颜控的毛病，虽然知道这位大祭司可能才是最不好对付的那个，但他还是温和的问了声好。
大祭司虽然冷淡，但该有的礼数倒也有。
在听说他要跟着狩猎队一起去的时候，韩星霁有些好奇：“大祭司也要参与狩猎？”
他昨天乱逛的时候稍微搞明白了一点，那就是巫族青壮都是要轮流狩猎的。
狩猎队也并不固定，甚至分成了好几队。
不过大祭司地位崇高，按照道理来说应该不用出去狩猎才是。
大祭司轻声说道：“我出去采摘一些草药。”
韩星霁看了他一眼，心里很清楚今天出去肯定是见不到老虎的。
如果真的是去猎虎不可能让大祭司也跟着冒险。
大祭司忍不住握紧了手杖，总觉得少年的目光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
开始行进之后，狩猎队队长看了一眼水微故意说道：“小伯爷若是累了记得说一声，我们可以停下来休息一下。”
韩星霁听后淡定地点了点头，轻描淡写的模样让狩猎队队长有种拳头打空的感觉，很难受。
他又看了一眼水微，带头开始在前面走。
本来他还想着只要韩星霁不开口他就不停下来，看那个中原人能撑多久。
结果让他没想到的是从头到尾韩星霁都没有表现出累的样子，除了呼吸略带了几分急促，脸上多了点红晕，看上去还挺精神的。
倒是他光顾着跟韩星霁较劲，差点就忘记了正事儿，还是下面人提醒该放陷阱，他才回过神来。
韩星霁倒是没有过去凑热闹，只是在旁边看了一会，发现对方布置的都是很简单的机关，比如说绊马绳之类的。
就在这些人布置陷阱的时候，他脑子里都闪过了很多更好的陷阱，比如说捕兽笼或者其他什么工具。
韩星霁虽然有想法但一个字都没多说，他不太想插手巫族人的捕猎行动，而且他需要这样一个场合来观察。
观察巫族人的团队意识怎么样，无论是盖房子还是其他什么事情都需要协作，若是他们自己人都配合不好，倒也没必要非跟这些人死磕。
毕竟这座山里除了巫族其实还有别的少数民族，只是人数少也不经常出现，自然也成不了气候，但也不是不能用。
韩星霁观察着这些人，而一旁的大祭司却在观察他。
大祭司从一开始就在猜测韩星霁是过来做什么的，刚开始他以为对方是来约法三章的，毕竟之前的县令也都这么做，可韩星霁来了之后就是真的吃吃喝喝玩玩，现在甚至对捕猎还很感兴趣，搞得大祭司都有些困惑。
可越是这样大祭司就越是谨慎。
韩星霁感受到他的目光转头对他笑了笑，大祭司眉目清冷微微点点头移开了视线，就在韩星霁思索要不要跟这位大祭司说两句话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惊呼：“小心？”
“小伯爷退后！”
韩星霁转过头发现距离自己不远的地方一只老虎正在巫族人刚刚布下的陷阱里横冲直撞。
巫族人的陷阱显然不是给老虎准备的，所以虎掌三两下就把他们简陋的陷阱拍碎了。
韩星霁看着迅速上树躲藏的巫族人忍不住啧了一声，下意识地看向了大祭司。
从他见到大祭司起这位就犹如传说中的神使一样，高傲清冷，颇有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
他本来只是好奇大祭司面对这样的场景会怎么做，结果没想到这位身手也很利索，把手杖往身后一背就利索的爬上了一棵粗壮的树木。
最主要的是对方爬树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依旧高傲清冷，简直是跟他的行为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韩星霁看得瞠目结舌，此时已经被狩猎队长带上树的水微急得快要哭了出来：“韩令，韩令你快躲起来！”
狩猎队长皱了皱眉哼了一声：“他怕是不会爬树。”
说完他就跳了下来，一方面是不能真的见死不救，另外一方面则是韩星霁死在这里，那位摄政王说不定就要发兵过来了。
狩猎队长跳下来也没管其他人，拽着韩星霁的衣袖就想带他上树，压根没管其他人。
韩星霁手腕一翻，十分轻巧地挣脱了他。
狩猎队长看着自己的手一时之间有些迷惑，不过他也顾不得这些，着急说道：“你要做什么？赶紧走，想死吗？”
老虎已经从他们挖的坑里跳了上来，下一秒就该对伤害它的人进行报复了。
韩星霁衡量了一下他跟老虎之间的距离，微微一笑说道：“不慌。”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老虎已经瞄准了他们的方向，一跃而起。
树上的水微和其他人都发出了惊呼声。
狩猎队长面色苍白，虽然害怕，但还是努力想要把韩星霁带走。
韩星霁对着老虎轻描淡写的挥了挥袖子，下一秒，已经跃至半空的老虎直接摔在了地上没有了动静。
现场顿时鸦雀无声。
狩猎队长一脸迷惑茫然：“啊？”
第265章
老虎摔下来之后，陈聊迅速上前检查了一下老虎的情况。
韩星霁在他靠近老虎的时候全神贯注做好了准备，等到陈聊打了安全的手势之后才松了口气。
妈的，吓死他了。
心里口吐芬芳，然而表面上的小伯爷却十分镇定，站在林间负手而立的冷静模样让他身上又多了些许神秘光环。
狩猎队长伸着脖子看了看老虎又看了看韩星霁，眼中带着些许忌惮问道：“这……它……它怎么了？”
“晕过去了，大概会晕五六个时辰吧。”
因为老虎个头比较大，韩星霁生怕一根麻醉针剂量少，所以直接丢出去了四根。
至于老虎会不会麻醉过量而死亡，那就不是他要考虑的事情了。
在现代，如果是野外遇到了猛兽袭击，哪怕对面是国宝熊猫，他杀了都不犯法，更不要说现在还没有那么多法律法条保护。
狩猎队长听了他的话之后颇有几分不信，想了想还是对着自己人打了个手势，然后十分小心谨慎的往那边蹭了过去。
过了好一会，他才终于确认老虎的确是晕了过去。
那么问题来了，这位小县令是怎么做到的？
树上的水微得到狩猎队长的信号欢呼一声，迅速从树上下来跑到韩星霁面前，一脸仰慕地看着他问道：“你刚刚是怎么让老虎晕过去的？”
韩星霁就等着人问呢，他掸了掸袖子慢条斯理地说道：“是巫术啊，大祭司应该也会吧？”
他说完所有人都看向了大祭司的方向。
刚从树上爬下来的大祭司猛地看向韩星霁，高傲清冷的脸上难得出现了几分错愕：“你说什么？”
声音还挺好听，韩星霁分神想着，脸上却挂上了恰到好处的疑惑：“怎么了？”
狩猎队长有些不可置信：“你怎么会巫术？”
巫术只有历代祭司才会，就算是巫族的普通人都不可能学会，韩星霁一个中原人怎么会巫术的？
韩星霁顿了顿说道：“这件事情……说来话长。”
大祭司大踏步走过来沉声说道：“你随我回去说。”
韩星霁倒是没拒绝，跟着大祭司一路往前走，心里则有些感慨：这些人居然都没有怀疑他用的是不是巫术。
他一边走一边笑吟吟地对狩猎队长挥了挥手说道：“麻烦帮我把老虎带回去。”
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他的猎物，回头他可以近距离拍摄老虎。
他对老虎没什么研究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华南虎，到时候把影像资料带回去，专业人员应该能分析出来。
韩星霁想着这些溜溜达达地回到了巫族。
回去之后，他就被大祭司直接请到了药庐，同样巫王也跟着过来。
在来的路上巫王已经听了整件事情，他只觉得有些迷幻，横看竖看都不觉得韩星霁像是会巫术的，可……众目睽睽之下，也没机会给他做手脚啊。
坐下之后，大祭司冷冷看着韩星霁问道：“你怎么会巫术？”
韩星霁想了想说道：“这件事情说来话长，简单来说就是我幼年时流落在外，曾被一位高人收养，他教导了我许多东西，还教了我一些医术，后来他弥留之际告诉我，他其实是一位巫医。”
“巫医？”
大祭司跟巫王面色变幻，这个身份其实是历代大祭司行走在外的统称。
巫族倒也没有那么封闭，至少高层没那么封闭，尤其是大祭司，时不时就会出山外面游历一段时间。
大祭司显然还有些不相信又问道：“他都教了你什么？”
韩星霁说道：“挺多的，比如说巫族的历史、一些药方还有简单的巫术，哦，还有几种舞蹈，一般到了固定日子就会摆祭坛祈神。”
大祭司面色一沉，这些东西的确都是祭司才能学的东西，尤其是巫族历史和药方，这是大祭司立身之本。
只是巫术……他哪里会什么巫术？
一旁的巫王皱眉说道：“胡闹，简直胡闹。”
怎么能把这么重要的东西教导给中原人？
韩星霁观察着这两个人的表情，很有些意外他们居然一个字都没有怀疑。
这不科学啊，主吏掾曾经说过这两个人，尤其是巫王十分不好打交道，老奸巨猾就是说的他。
可现在哪怕这位不是傻白甜显然也跟老奸巨猾没什么关系。
大祭司垂眸想了很久，半晌他才抬眸问道：“小伯爷既然知道这么多，此次前来想必也有其他目的吧？”
韩星霁这才说道：“哦，我是过来观察一下，看能不能跟你们做笔生意。”
大祭司皱眉说道：“巫族跟中原人没有什么生意好做。”
韩星霁摆摆手：“不是巫族跟中原人，是我们之间，我不代表中原也不代表大雍，只是我自己，你们也不用代表巫族。”
他这么一说，大祭司和巫王都是一愣。
大祭司沉默着没有说话，巫王便开口问道：“小伯爷想要做什么生意？”
韩星霁斟酌说道：“有两方面，第一，我是想跟守南公进行物资交易，你可以统计巫缺什么，然后我们双方进行交易，我把东西低价卖给你，然后你在族内是卖还是分配那就是你的事情。”
巫王反应了一会才明白了他的意思，有些疑惑：“为什么要这么做？”
韩星霁解释道：“我这两日了解了一下，发现巫族跟我们还是有交易的，只是都是一些私下交易，在无人监管的情况下，经常会出现纠纷，一旦出现纠纷很不好处理，对于双方相处没有好处。”
巫王下意识想着怎么不好处理了？以往他们巫族人就没有吃亏的时候。
不过很快他就意识到，韩星霁这意思就是要给自己人撑腰。
巫王不由得开始盘算，如果外面人有了韩星霁撑腰，那么如果出现了纠纷的确不好处理。
巫族人想要继续拿好处是不太可能的，且不提他背后的摄政王，就说韩星霁手里还不知道掌握着多少巫术，也不知道掌握着多少药方，他本身就很不好欺负了。
巫王沉默半晌才说道：“这……只怕要从长计议。”
韩星霁笑着说道：“这一点我倒是有经验，巫王若有意思倒是可以商讨一二。”
巫王看了一眼大祭司，一旁的大祭司又问道：“那第二点呢？是什么交易？”
韩星霁终于表露了他的真正目的：“第二点就是想要雇佣巫族青壮下山去帮我盖房子。”
“盖房子？”巫王有些诧异。
韩星霁笑了笑说道：“我在城南那边圈了一座庄园，目前需要很多房舍，这就需要人手，所以冒昧前来借人。”
大祭司冷冷问道：“你手下又不是无人可用，何必来我们这里借人？”
韩星霁连忙摆手说道：“不不不，我是真的无人可用，现在正好是春耕，我可不敢让人放着地不种来给我盖房子，若是被大王知道了，只怕不是骂一顿那么简单，所以只好想别的办法啦。”
大祭司和巫王对视一眼，总觉得听这意思，这位小县令对那位摄政王也是又恨又怕的样子。
巫王说道：“时间不早，还请小伯爷先去休息吧，至于交易一事，老朽需要慢慢思考。”
韩星霁笑了笑说道：“好。”
山中的日头的确比较短暂，早上太阳升起来的晚，晚上落下去又早，他们出去折腾这一趟如今已经不早了。
晚饭是水微带人送来的，少女眼中带着毫不遮掩的爱慕。
韩星霁想了想把自己脖子上的玉坠弄了出来，装作是不小心掉出来的。
形状特殊的玉坠果然吸引了少女的视线，水微忍不住问道：“这上面是什么？”
韩星霁摩挲着玉坠，表情声音都不自觉变得温柔了许多：“是桃花和辟邪二字。”
水微看着他的表情忽然明白了什么，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是别人送你的吗？”
韩星霁坦然说道：“是心上人所赠。”
水微脸上浮现出了难过的表情，低头带着人退了出去。
一直在旁边装背景板的魏章嘿嘿笑道：“小伯爷真是一点都不怜香惜玉啊。”
韩星霁珍惜地将玉坠塞了回去说道：“我这样是为了她好，我跟她无论什么情况都是不可能的。”
可能他在水微眼里是比较特别的，因为水微从来没有接触过他这样的。
当然脸可能也有加成。
但这样产生的爱意是敌不过成长环境带来的差异的，中原跟巫族的习惯很不同，巫族又那么排外，压根不知道兼容并包是什么意思。
双方都不是彼此的良配，让对方打消念头是最好的。
陈聊的关注点并不在韩星霁的桃花上面，只是问道：“巫王和大祭司会同意跟我们交易吗？”
韩星霁摩挲着巫族特制的木杯说道：“答不答应全看利益是不是足够，唔，我之前是不是说的太含蓄了一些？他们应该不知道什么叫垄断，明天我再看看怎么提醒一下吧。”
当面对他这个中原人的时候，巫王肯定是重视族群利益的，但是当自己有利可图的时候，巫王就会化身资本。
哪怕他比不上后世的资本家，但追求利益的心肯定是一致的。
能不能让他心动就要看筹码够不够了。
比起来，大祭司才是最不好搞定的，只不过今天他已经抛出了鱼饵，对那位大祭司应该也有一定的吸引力。
不过他也不着急，生意嘛，慢慢谈，只要第一笔生意成功，但凡双方不违约，接下来只会源源不断地产生新的交易。
韩星霁捏了一下耳朵说道：“今天没来得及多拍那只老虎，等明天我们顺便去看看老虎吧。”
陈聊回过神来有些后怕说道：“还是别去了，太危险，若是知道这么危险，我肯定不会同意？”
韩星霁忍不住也骂了一句：“我也没想到啊，他们居然真招来了老虎。”
韩星霁原本是想要利用别的猎物，最好是难抓一点的，不需要那么凶猛，一只不够就多来几只，反正次数多了总能证明他的“巫术”多厉害。
结果谁知道一上来就碰上老虎了呢？
钟微幸灾乐祸：“大概是老虎听说你要见它，所以主动出来跟你贴贴。”
他们当时紧张是有，但要说多害怕也不至于。
韩星霁有自保手段暂且不提，主要是他们还都随身携带微型电磁枪，打老虎肯定是没问题的。
唯一比较麻烦的可能就是韩星霁到时候要解释为什么他和手下都会巫术这件事情。
第二天一早，正在韩星霁犹豫是先去看老虎还是先去找巫王的时候，水微带着人送来了早饭。
韩星霁看着餐盘上的食物有些诧异：“一早上就吃肉吗？这是什么肉？”
水微笑着说道：“是老虎肉啊。”
韩星霁拿着筷子的手一顿抬头问道：“昨天那只老虎？”
水微点头应道：“对，虎皮已经扒下来了，不过还要收拾半个月才能用，等半个月后我们派人给您送去。”
韩星霁：……
这是虎皮的事情吗？
你们这就把老虎给杀了？问过它的主人意见吗？
第266章
韩星霁整个人都有点不好忍不住问道：“什么时候杀的？我怎么不知道？”
水微看出了他似乎不太高兴，迟疑解释道：“昨天回来就杀了，阿莱说等老虎醒了就不好收拾了，你……你不想杀它吗？”
韩星霁放下筷子淡淡说道：“我以为那是我的猎物，该怎么处置应该我说了算。”
他虽然没有表现出生气，但冷淡的表情和强硬的语气已经表达出了态度。
水微有些害怕地后退了两步，她第一天见到那个少年的时候对方就是笑着的，这两天韩星霁也是逢人便笑，巫族人还没见过韩星霁生气的模样。
她立刻说道：“我……我去跟大父说一声。”
韩星霁没阻拦他，水微走了之后，陈聊才小声问道：“你原本不想杀？”
韩星霁微微摇了摇头：“跟想不想没关系，而是得让巫族人知道我不需要别人替我做决定。”
这件事情可大可小，巫族人可能也是好心，但他们问都没问一声直接处理老虎就别怪韩星霁借题发挥。
巫王人老成精，听到消息就拍了一下大腿说道：“坏了。”
他和中原人打交道更多，若说昨天还是韩星霁有求于他们，现在只怕不是那么回事了。
巫王叹了口气：“你们都急什么啊。”
水微有些委屈：“我是看他就带着那么两个人，怕他不好收拾。”
嗯，这件事情也是水微做主，狩猎队长事事听她的，一听她要这么做二话不说就亲自动手把老虎给收拾了。
巫王看了她一眼生气说道：“你不许再见他。”
他看得出孙女对这外来人很有好感，但人家显然没有这个意思，那就别往前凑了。
水微也有些委屈，明明她是为了韩星霁着想，怎么到头来还是她的错？
身为巫王的孙女，她从小在寨子里就是众星拱月一般的存在，再怎么喜欢韩星霁也受不了这个委屈，一跺脚跑了出去。
巫王起身叹气说道：“走吧，去见见那位小伯爷。”
他希望这位小伯爷只是因为没人等他吩咐而生气，那样是最好处理的。
然而韩星霁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他收敛了笑容，明明白白表现出了被宠坏的骄纵。
不过，他越是这样巫王反而越是放心，这才符合他对韩星霁的猜测嘛。
巫王是直接带着狩猎队长去的，让狩猎队长道歉。
狩猎队长显然很不服气，硬邦邦道歉之后还是没忍住说了一句：“若不是水微，我才不会帮你。”
韩星霁轻描淡写说道：“那是我的东西，她凭什么处置？我什么时候需要你帮忙了？”
狩猎队长见他对心上人一点都不客气更是气喘如牛，忍不住说道：“不杀难道你还要带走吗？”
韩星霁斜眼看他说道：“不然呢？本来这只老虎是想要送上京给大王解闷用的，现在却只剩下了一张虎皮。”
狩猎队长也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刚要反驳，就听巫王说道：“此事的确是我们不对，还请小伯爷息怒。”
巫王听到摄政王三个字就有点不太好，想一想若是韩星霁传信回京告状，那就不是道歉能解决的了。
韩星霁叹气说道：“也不是我非要找你们麻烦，若是往常便也算了，正好最近我为大王生辰礼物发愁，如今可有一样能送过去的，偏偏却……”
巫王狠狠瞪了一眼狩猎队长，狩猎队长低头没说话，心里却有些不服气。
当年楼时巍在巫族搅风搅雨的时候，他年纪还小，记得也不是很清楚，所以对于巫王如此畏惧摄政王有些不理解。
巫王沉吟说道：“摄政王的生辰礼物我们会另外为您准备一份。”
韩星霁摆手：“不用了，把虎皮给我弄好吧，我今天就走。”
巫王有些意外，问道：“那昨日说的那些生意……”
“罢了。”韩星霁随口说道：“上赶着不是买卖，巫族与中原习俗不同，便是达成协议想要实行也不容易。”
他看了一眼巫王说道：“我原本的确是想要与巫族交好，守南公要的东西我全都低价卖给你，至于你怎么处理，卖给谁，卖多少钱都是你的事情，谁料巫族却从未将我这个县令放在眼里。”
韩星霁这次说得算是比较直白，巫王昨天就有些猜测，此时听后更是想要把人留下。
这笔生意很划算，他只要买来东西哪怕不卖巫族内部也可以卖给别的部族，山中的小族群还是很多的，甚至他还可以用这种方法将那些小部族牵制在手里。
从昨天的情况来看，这位小伯爷还是挺有诚意的。
哪怕昨天韩星霁没说这么明白，他跟大祭司的意思也倾向于跟这位小县令做生意。
只是他们想要的更多，他们还想知道韩星霁手里到底掌握着多少属于巫族的秘密。
族中机密掌握在外人手里的感觉不太好，尤其是大祭司的传承其实并不完整，毕竟上任大祭司也是楼时巍捅死的。
而摄政王殿下显然秉持着斩草除根的想法，直接把上一任大祭司的徒弟们也都给咔嚓了，现任大祭司是前前任大祭司的弟子，因为年纪太小躲过一劫，然后被摄政王扶持上位。
因为他一直都不是大祭司候选人，只是普通祭司，所以学到的也不多，也更迫切的想要得到韩星霁手里掌握着的那些。
只可惜现在别说跟对方谈条件，想把对方留下来谈生意都不容易。
韩星霁当然是想做生意的，不过他也不着急，所以无论巫王怎么说他都只是留了一句话：“十五天后把虎皮和其他东西给我送过来。”
然后他就带着人拂袖而去，巫王送他离开之后皱了皱眉转头去找了大祭司。
在下山的路上，裘德双忍不住问道：“咱们就这么走了？”
韩星霁却一反刚刚冷脸生气的模样，脸上带着笑意说道：“对啊，等着他来找我们好了。”
一旁的陈聊也笑着说道：“还得感谢那位狩猎队长，要不然我们想要掌握主动权还有点难，接下来这两笔生意能更好谈一些。”
韩星霁十分赞同地点头，狩猎队长可真是好人。
裘德双有些不解：“可若是他们干脆不跟我们做生意了呢？”
钟微嘴里叼着根草含含糊糊说道：“放心，不会，咱家小伯爷手里攥着他们想要的东西呢。”
韩星霁已经把自己的筹码都摆了出去，巫王和大祭司看上去也不是不心动的，只要他的条件不过分，对方肯定会上钩。
所以他回去之后也不着急，该干嘛干嘛，甚至还慢悠悠的开始给楼时巍准备生辰礼物。
本来他还以为等到这边之后事务繁忙肯定是没时间折腾的，结果现在看看好像也就那样。
毕竟春耕在即，就算他有想法也得先压后。
只不过今年的生辰礼物不太好处理，要让人送到京城就不能弄那些比较暧昧的东西，万一被人发现容易出事情。
所以思来想去，他索性搞了一个生态缸。
这东西又美观又新奇，正好他提前做出来可以让生态缸里的水草长一长，刚做出来的生态缸还比较原始，需要养一养才行。
等到楼时巍生辰的时候，生态缸应该就会长的比较好看了。
唯一比较麻烦的就是生态缸的缸体，不是透明缸体就没有了观赏价值，但是透明缸体最好就是用水晶，可水晶也没那么结实，他担心路上会颠簸坏掉。
思来想去他还是偷偷摸摸用了玻璃，不过不是这边出产的玻璃，而是现代高科技产品——水晶玻璃。
这种玻璃酷似水晶，可以说是跟水晶区别不大，但坚韧程度上升不少，既有高透明度又有钢化玻璃不易伤人的特点，同时还优化了钢化玻璃的脆弱属性，让玻璃不至于因为应力改变而出现碎一地玻璃珠的情况。
韩星霁直接定制了一个玻璃缸，大概也就是电脑机箱大小，然后就开始在网上四处搜索生态缸的配置。
如今玩生态缸的人很多，网上的教程也很多，韩星霁没有直接照抄，而是一点点耐心去了解生态缸的定位，对比水草和各种鱼虾蟹的好处。
北边的气候不适合弄热带鱼，韩星霁看着那些五彩斑斓的热带鱼十分遗憾。
不怕低温的鱼类也有很好看的，只是他也不敢多用，只放进去一两条，然后说是无意中捞到的。
这些倒也不是最麻烦的，最麻烦的大概就是置景，韩星霁偷了个懒，想了一下摄政王府的园景，直接照搬了过去。
别说效果还不错，唯一比较遗憾的就是没有灯，到了晚上就是黑漆漆，就算是白天少了灯照也显得没有那么美貌。
尤其是他还往里面放置了淡水水母，世界上唯一的淡水水母又名桃花鱼，算是保护动物，不过自从桃花鱼可以养殖之后，养殖的桃花鱼是可以交易的，野生的还是不能碰，敢捞野生的就等着牢底坐穿吧。
有了淡水水母，整个生态缸的观赏性就提升了好几个档次。
深粉色的桃花鱼的确挺漂亮，在水里游动的时候宛若一朵朵桃花一样。
不过，想要让这东西在生态缸里存活下来也不容易，网上的教程并不全面，韩星霁不得不请教了组织里的大佬。
大佬们还以为他终于对生物感兴趣，别管是淡水生物还是海洋生物，反正只要感兴趣就行，所以教起来也都很认真。
就在韩星霁好不容易把生态缸完全处理好，正式进入观察状态的时候，十五天也过去了。
巫王和大祭司亲自带着他的虎皮下山来拜访他。
韩星霁得到消息之后一拍巴掌说道：“走，坑人去。”
第267章
主吏掾是最先见到巫王和大祭司的，他在听下面人说这两位来拜见县令之后眼睛都要直了，他在这里这么久还从来没听说过巫王会主动来拜见县令。
之前他肯来迎接这位小县令已经很出人意料，现在……他都开始仰望韩星霁了。
嗯，韩星霁本来就比他高，说仰望也没什么问题。
韩星霁听说之后转头看着王若清笑道：“先生要不要也去看看？”
王若清摆手说道：“我又不会谈生意。”
他说着就有些惭愧，本来想着自己过来是给这孩子帮忙的，结果等到了这里他才发现自己会的那些治国妙策是用不上的。
他当年倒也当过县令，但是他出身好，去的是上等县，而且那里还在王家的辐射范围内，根本没什么困难的地方，到了年头就直接升迁走人。
是以他现在努力想要回想一下当年的情况，想要作为经验传授给韩星霁都做不到。
不仅如此，这孩子每天处理完公事还要关心他吃的好不好穿的好不好，适不适应当地的气候，生怕他会水土不服生病。
明明他才是应该照顾人的那个，结果这孩子反而把他照顾的很好。
韩星霁听后说道：“不让您去谈生意，随便聊聊就行，谈生意有我呢。”
王若清听后更惭愧了，不过，他想了想，这种场合也的确需要有一个大人跟在韩星霁身边给他撑腰。
哪怕那个大人并不能起什么作用。
想到这里，他也溜溜达达跟着韩星霁过去了。
当初巫王来接韩星霁的时候压根就没关注其他人，此时他担心生意不好谈，看到韩星霁身边有人都忍不住会担心出意外，不由得问了一句。
韩星霁听后便轻描淡写说道：“这位是我的先生，也是大王至交好友，曾任丞相、太子太傅。”
巫王就算对中原官职了解的不是那么多，听到这一系列头衔也忍不住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尤其是对方还是楼时巍的好朋友，肯定也不是善茬。
他再一次后悔在山上的时候没有直接把事情给定下来，那时候韩星霁自己带着几个属下上去的，那几个属下看起来孔武有力，不像是能出主意的人，只跟小县令一个孩子谈生意应该更容易一些。
王若清虽然不会谈生意，但撑场子还是没问题的。
他本人清俊儒雅，往那里一坐仪态无可挑剔，非常符合外人对于中原读书人和世家的想象。
有他在，巫王和大祭司显然更加谨慎了一些。
巫王上来先是表达了歉意，然后让人将硝制好的虎皮送了上来。
韩星霁看了一眼虎皮，根本没多关注就对马少前说道：“收下去吧。”
轻描淡写的模样看起来对虎皮完全不在乎，一看就知道出身良好根本不在意这些东西。
韩星霁传递出去了一个消息，虎皮对他而言不是多新鲜的东西，所以还是活的老虎更加有用一些。
可巫王也不能陪他一直活老虎啊，不提他们也摸不清楚老虎的栖息地，就算知道了也不可能让人去抓。
老虎的破坏力十分强大，百兽之王不是瞎叫的，打死老虎容易，想要活捉不折损个几十人是不可能的，甚至就算折损了也不一定能活捉。
所以只能看从别的地方能不能弥补了。
于是王若清就眼睁睁看着他的学生顶着一张不谙世事的少年面庞开始坑人。
之前说的生意本来只是韩星霁跟巫王之间的交易，等聊到最后就变成了划一块地方开互市。
有跟犬戎互市的经验打底，韩星霁对于互市方面十分有心得，而且跟巫族互市比跟犬戎容易多了，毕竟巫族算是自己人，像是粮食这种被定性为战略物资的东西是可以少量交易的。
山里除了粮食最缺的就是布匹和食盐，还有稳定供应的肉蛋等东西。
不过后两样韩星霁一时也找不到大量供应的地方，只好先暂时放到一边。
而巫族提供的交易物品就是各种药材。
他们的交易跟互市没有太大关系，互市是开放给平民互相交易的地方。
只不过韩星霁特地强调了安全问题和交易问题，尤其是现在都以物易物，公平与否就看双方，因为交易对象特殊的缘故，很多中原这边约定俗成的东西没办法直接套在巫族人身上。
所以韩星霁特地强调了离摊概不退换的约定。
虽然有点不合适，但这年头大部分人售卖的都是原材料，比如说粮食和青菜，就算是手工制品也是最简单基础的那一种，是好是坏在摊位上挑选的时候就能看出来。
所以一旦双方同意交易，并且交易完毕，就不能再反悔。
韩星霁甚至还让人准备了购买凭证，都是用竹条制作，上面会写上摊主贩卖的东西是什么，然后再写上购买人是谁。
当然这样也有一个麻烦点就在于需要摊主识字认字，在如今这个时代的确不容易，但没关系，韩星霁直接一挥手就搞出了一个交易平台。
有交易意向的摊主和买方可以直接去交易平台申请凭证。
拥有凭证的话，无论哪一方因为交易后悔而想要找麻烦，另外一方都能申请官方保护。
韩星霁特地强调了无论是哪一方都可以，他派去的人不会偏袒任何一方。
巫王和大祭司被他那一堆条条框框给弄的晕头转向，万万没想到交易还能搞出这么多事情。
不过，他们也没想搞明白，只要确定巫王跟韩星霁之间的个人交易足够公平就行了，至于平民间的交易……随便吧，不公平更好，这样下面的人就不会跑去跟中原人交易，而是选择从他手里买东西了。
韩星霁就是知道他会这么想才将条件定的很严苛。
一天的时间显然不足以将事情定下来，韩星霁让人收拾了房间给巫王和大祭司居住。
这两个人在松了口气之后才有闲心观察伯爵府，不得不说，这栋府邸颠覆了他们对于房屋的认知。
身为巫族的两大领头人，他们的生活条件显然是族内最好的，然而就是他们也没见识过中原人奢靡起来到底有多能讲究。
韩星霁这座伯爵府是楼时巍派人建的，摄政王虽然没来，但是这边也是三天一报告五天一封信，说是摄政王盯着建起来的也不为过，在这种情况下，园林景致在整个大雍都能排的上号。
更不要说屋内的陈设，金银玉器应有尽有，不夸张但也没那么低调。
韩星霁请了巫王和大祭司吃了一顿饭，上次见面的接风宴是主吏掾准备，菜品都是规定菜色，这一次则是韩星霁的特色菜式。
巫王和大祭司一开始吃着有些奇怪，但渐渐的就开始上头。
还有颜色漂亮的果酒以及从来没有吃过的甜点。
巫王跟大祭司体验了一下中原贵族的生活之后两个人都有些沉默，尤其是晚上睡觉之前看着景观雅致的院子都忍不住叹了口气。
以前他们不觉得中原人有什么，毕竟下面县令的生活也就那样，现在他才知道以前看到的那些都不算什么。
这件事情给他带来的最大影响就是明白了中原人很有钱，有钱到韩星霁这样一个少年人吃穿用度都不是他能比得上的。
巫王更加坚定了要跟这位小县令做生意的心。
毕竟这位小县令算是他接触过那么多中原人之中最和气的一个了，虽然因为老虎的事情也发了脾气，但看看这位小县令的生活就知道对方是有底气的。
而且就算生气对方也只是离开，甚至都没有不依不饶的吵闹，算得上脾气好了。
于是在第二天继续谈的时候，韩星霁感受到了巫王态度的变化，对方变得更加主动了一些，甚至还主动要为之前老虎事件赔罪，直接派人过来给韩星霁盖房子。
韩星霁甚至都没动用到他路上现编的那本巫史就得到自己想要的。
对此他表示十分满意。
围观了整场谈判的王太傅人都要麻了，感觉自己坐在这里似乎也没有祈祷什么作用。
小孩儿自己都能处理这些事情。
要说韩星处理得多么完美其实也没有的，其中很多条款他也不够坚定，如果他态度更加强硬一些或许能拿到更多的好处。
不过他本来也不擅长这些，跟巫族的交易说白了主要是拉进双方之间的关系，不让巫族给他捣乱。
他做生意从来都不是只看自己获利，大家都开心生意才好做嘛。
只要不触及他的底线，他还是挺好说话的。
等签订契书之后，韩星霁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说道：“两位回去可以写清单了，就算有些东西这里没有也没关系，我可以写信入京，让他们带回来。”
巫王和大祭司办成了这件事情心里也很舒适，韩星霁手里带着不少东西，其中食盐就有不少。
这东西算是除了黄金之外的硬通货，当初韩星霁在选择合阳的时候就有意购买了很多食盐，为的就是跟巫族打交道。
长期生活在山林中的部族，尤其是没有盐井的情况下，他们对于食盐的需求量会更高一些。
现在这些食盐就派上了用场，韩星霁给巫王的价格比民间交易低一些，巫王拿去不论卖给谁都赚钱。
双方都觉得这桩买卖很值，自然也就开心。
巫王甚至当场派人回去传信把人送来，顺便跟韩星霁做了第一笔交易。
韩星霁当时还有些纳闷派谁来不派谁来难道不要回去跟族中商议吗？直接派人传话就行？
然后他发现的确是不需要商量的，因为巫王直接让人带了两千奴隶下来，然后对他说道：“这里一千人归你随便用，剩下一千人用完了再给我们送回来就行了。”
韩星霁大为震撼：你们一共才多少人啊就这么多奴隶。
给他送来的肯定只是一部分，族中还需要奴隶劳作呢，保守估计至少有三分之一的人数是奴隶啊！
第268章
韩星霁听了巫王的话之后沉默半晌才说道：“守南公也太心急了一些，我这里暂时还没收拾出他们住的地方呢。”
巫王听后一摆手：“无妨，随便找面墙搭个马棚让他们自己找地方窝着就行。”
韩星霁沉默一瞬，脑子里瞬间只有一句话：旧社会把人变成鬼。
巫王对自己家养的狗都比对奴隶好。
他就感觉在巫族，猪狗不如不是骂人的，而是真实生活状态。
直到现在他才彻底体会到古代和现代思维的不同。
以往他没有这种感觉是因为大雍虽然也有奴仆，但跟这里也不一样，或者说他周围接触到的人对待奴仆没那么过分。
在家里的那些奴仆更像是领钱听命行事的那种，虽然一开始不习惯他们的态度，但一想时代不同，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律法上也讲究奴仆是属于主人的财产，但背法条的时候只发愁不好背了，也没去深思这里面的问题。
现在他才恍然是真的很不一样。
韩星霁送走巫王之后就变得很沉默。
王若清有些疑惑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做成了生意难道不该高兴吗？
围观了整场谈判的王太傅表示摄政王的担心都多余，那一手借题发挥反应迅速到了王太傅都震惊的地步，除此之外还拿捏有度，提出来的要求都在对自己有利却又不会触及对方底线上面。
再加上他长得好看嘴还甜，愣是让巫王觉得自己占了大便宜，甚至主动送了人过来给盖房子。
这样的孩子无论放到哪儿都不会吃亏的。
对这个结果，韩星霁应该满意才是，怎么反而不高兴了？
韩星霁虽然尊重亲近王太傅，但心里的话还是不能跟他说，只好笑了笑说道：“没什么，只是觉得谈生意也挺耗神的，有点累。”
王若清了然，韩星霁为了这笔生意折腾了半个月，而这半个月他也没闲着，觉得累是正常的。
他伸手拍了拍韩星霁的肩膀说道：“那就休息两天。”
韩星霁叹了口气：“不能休息，突然来了一千多人，总要安置一下。”
这么多人是个隐患，虽然这些人是奴隶，可能已经被压迫的只会逆来顺受，不会产生任何反抗的念头，不过凡是都有个万一，他总要未雨绸缪。
王太傅皱了皱眉：“这件事情的确不容易，不过也不能听巫王的话。”
王若清也有些生气，怎么能像对待牲口一样对人呢？
读书人自有一股悲天悯人的情怀在里面，他也觉得巫王这样很不好。
韩星霁听后松了口气，赞同点头说道：“就是，不过真想安置他们也不容易。”
王若清本来想要给他一点建议，只不过他搜肠刮肚也想不出有什么好办法来，直到这个时候他忽然觉得当年做县令时太轻松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事。
再仔细想一想，他当丞相的时候或许做的也不是那么好。
就在王若清发呆的时候，韩星霁已经快刀斩乱麻直接说道：“让他们去砍竹子搭竹屋，弄大一点，然后弄个大通铺。”
想要好宿舍是别想了，别说这些奴隶，就连普通人的居住环境都没那么好。
这边甚至还有很多平民住着茅草屋。
也亏了这里不冷，所以哪怕这些奴隶在竹屋搭起来之前真的找个墙根窝着也冻不死。
不过韩星霁还是让人煮了粥给他们喝，生怕把人冻死饿死。
结果被派过来看管这些奴隶的狩猎队长看着粥没忍住说了句：“用不着给他们吃这么好的东西。”
这么好的东西……韩星霁心头一哽，到底没说话，而是跟狩猎队长沟通竹屋要怎么搭建。
说白了其实竹屋就跟编竹席一样，往地里凿几根细竹竿，然后将竹片一点一点地“编织”进去。
等弄好之后再用黄泥将缝隙糊住，这样弄出来的屋子外表不好看，但能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那些奴隶已经很感激韩星霁了，哪怕这栋屋子是他们自己建造的。
韩星霁听下面人说那些奴隶每天都会为他唱祈福歌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那个所谓的屋子除了外面有个遮风挡雨的壳儿，里面其实什么都没有，他们睡的地方也不过就是在地面上铺一层茅草席，身上盖着的也是自己找来的茅草。
然而哪怕是这样的环境对他们而言都仿佛是天堂一样。
韩星霁叹气说道：“先这样吧，这就是个临时的住所，等房子盖起来再说。”
因为这些奴隶不属于他，所以韩星霁对他们也没那么优待，那栋屋子也盖得不是很走心，比如说那些竹片和竹竿都没有经过烤制碳化，所以寿命不会太长。
毕竟只是一个临时住所而已，早晚都要拆的，盖太好也没用。
而这些人也不会一直住在这里，可是看着那些奴隶见到他就下跪，甚至还小心翼翼的亲吻他的衣角的时候，他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左胸——感觉良心有点痛。
不过他也的确是没有能力为这些人弄更好的生活条件了，因为盖房的确是迫在眉睫，尤其是盖房之前还要让他们学会怎么用水泥。
提到这一点就不得不提幸好组织让一些人偷偷摸摸的背井离乡跑了过来，要不然韩星霁连老师可能都找不到——他们之中有一个算一个，除了裘德双估计没有一个人知道怎么盖房子。
可裘德双一个人也不够用啊，最后上面一想这样的确不行，但是不用水泥用砖瓦的话这房子估计盖到明年都盖不完。
索性他们就选了一些建筑工人冒险过来。
的确是冒险，这年头背井离乡也不是容易的事情，出门在外需要有路引才行，没有路引一律当成流民。
而没有户口的流民是犯罪，要被抓进大牢等服役完毕才能被放出来。
大部分流民被抓进去之后就放不出来了。
这件事情就算韩星霁地位再怎么高也没办法伸手帮忙，甚至连给那些人送物资都做不到，这就导致那些人过来的时候一个个面黄肌瘦，看上去真的像是逃荒一样。
韩星霁让裘德双把人接过来之后都没急着上工，而是先让他们养了一段日子，等精神好一点才开始干活。
这十几个建筑工人虽然人数少却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尤其是在施工预算方面，居然有专业的造价工程师进行各种预算。
原本算成本算的脑子都要打结的韩星霁快乐的将算盘一扔，转头就去给楼时巍写信了。
他的日记到了今天已经攒了许多，掐指一算正好可以把楼时巍的生辰礼物连信一同送去，等到的时候差不多也是楼时巍生辰了。
在这之前他一直克制着自己不要写信，生怕写信太频繁暴露了什么，毕竟这年头信件往来不易，就连王若清王太傅都没给他的妻子写信，韩星霁就更不好意思了。
现在有了借口，他就干脆把最近发生的事情都给写了一遍，等写完之后发现自己糊的信封根本装不下信纸。
原本他还想要精简一下，可是看来看去似乎没什么可精简的。
他写的都是到了合阳之后发生的事情，还有现在的进度之类的，重点是跟巫王的交易。
一方面是让楼时巍放心，他跟巫族相处的还挺好，另外一方面是做个铺垫——等玉米种出来了，他就可以说是当初入山的时候无意中发现的。
至于为什么巫族人没发现而他发现，那就不是他要关心的事情了。
这都是大自然的神奇力量嘛。
重新誊抄一遍之后，信纸不减反增，韩星霁不得不找来匣子放下他的信，然后又让人将生态缸以及那只老虎的零零碎碎都给收拾起来送到京城。
那只老虎除了贡献了虎皮之外还有其他的东西，韩星霁一点都没留，全给弄了上去。
他一边让人收拾还一边询问王若清：“先生要给家里写封信吗？正好我安排人送上京。”
王若清听后笑着说道：“早就写好了，一起送去吧。”
其实王太傅倒也不是不想念家人，但是人家小孩儿都没着急给大人写信，他自然也不好把牵挂说出口。
韩星霁一边让人将王若清的信也带走一边感慨说道：“要是能走水路就好了，比陆路要快得多。”
合阳境内是有一条江流过的，那条江正好也连通京城，若是能把水运搞起来，他也不用掰着手指头算时间给楼时巍写信。
毕竟交通发达的话多写一点也没关系。
实际上他现在多写一点也没关系。
自从他走了之后，楼时巍算着日子差不多便让人多盯着。
然而在连续三天没有听到任何消息之后，楼时巍忍不住问道：“阿霁没发信过来么？”
简英小心翼翼说道：“还没有接到消息。”
楼时巍皱了皱眉开始担心这孩子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只是韩星霁身边也有他安排的绣衣使者，若是出了意外肯定会传信过来。
楼时巍连着三天询问韩星霁有没有写信来，一天比一天面色不好，就连一直跟在他身边的简英都恨不得安排个人跑去合阳让小伯爷先写封信回来再说。
就在楼时巍实在忍不住要写封信过去询问的时候，韩星霁的信终于是送了过来。
楼时巍在接到信的时候看到装信的是个匣子，忍不住摇头失笑。
一旁的简英看他笑了着实松了口气。
楼时巍打开匣子之后首先看到的就是里面放置的一束干花。
说是干花，但花朵的色泽保持的很好，一共三种颜色，红色黄色蓝色，这三种都比较浅淡，混合在一起就让人想起春天。
他轻轻拿起干花的时候发现干花上面居然还带着些许香气。
他不认识这种花，打开信才知道是当地的一种不知名野花，韩星霁觉得好看就弄来栽到了花园里面。
楼时巍是以一种十分愉快的心情来读信的，在看到巫族老老实实跟韩星霁做生意的时候，他忍不住微微一笑。
看来就算他不派人去警告巫王，这孩子也能很好的处理处理这些事情。
唯有在看到他们遇到老虎的时候心提了起来，决定等回信的时候一定要警告这孩子不要随便往山里去。
虽然早知道韩星霁猎了一只老虎，但在看到带着虎头的虎皮时，楼时巍简直能想象当时得有多么的惊心动魄——那是一只壮年老虎，鲜亮的皮毛色泽昭示着它在山里的统治地位。
不过，等他看到跟着虎皮一起送来的虎骨和虎鞭的时候，表情不由得略有些微妙。
第269章
韩星霁在送东西的时候没想那么多，只是想着这是他的第一只猎物，所以一股脑把猎物留下的东西都送了过来，其实虎肉他也想送来的。
只不过老虎肉味道一般，就算弄成肉干也不是很好吃，他自己都不爱吃，索性也就不给楼时巍送去了。
少年热烈的感情就是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好东西都给心上人。
除此之外他还送来了很多土特产，那些土特产给楼时巍留一份，家里留一份，宫里太后那里一份，剩下的就是亲朋好友都送一送。
三公九卿也被他送了个遍，还有国学馆的先生和学生们。
楼时巍在看清他送来的礼单之后不由地失笑，让人将虎骨和虎鞭收起来，至于虎皮直接挂在了正厅的墙上。
而除了这些之外，最引人好奇的大概就是韩星霁嘴里说的那个摆着不用管也不用喂食的鱼缸了。
当生态缸被抬上来的时候，饶是见惯了好东西的楼时巍都不由得眼前一亮。
透明的缸体将里面的景色全部呈现在眼前，底部细软的白沙，被水草覆盖的假山，中间的凉亭一切都让他无比熟悉。
就连温叔都忍不住说道：“小伯爷这是把王府花园给搬到里面了啊。”
当然也有不那么一样的地方，那就是在水里漂浮着的几块类似于石头的东西。
那些东西上面都附着着水草，漂浮的高度也不同，错落有致显得十分好看。
楼时巍看了半天都不确定这到底是不是石头，总觉得应该是，但石头又怎么能漂浮？
其实这些石头是韩星霁特地买来的形状漂亮的火山石，为的是让鱼缸中显得不那么空，也算是给这里面的小动物们丰荣。
温叔绕了一圈有些诧异说道：“这缸，怎么连个开口都没有？怎么喂食？”
楼时巍认真观察着鱼缸内部的置景说道：“阿霁说不需要喂食，这个鱼缸自成一界。”
生态缸讲究的就是生态循环，所以里面的食物链非常完整。
就连漂亮的桃花水母其实都是食物链中的一环。
而温叔从来没有见过水母，其实别说是他，就连楼时巍对这种东西都十分陌生，忍不住盯着这游动的漂亮小东西看了许久。
温叔忍不住感慨说道：“小伯爷这是花了大心思啊。”
只不过，自成一界……那……那岂不是神仙才能做到的事情？
小伯爷到了那里是不是跟着巫族学了别的什么东西啊？
温叔在心里念叨着这件事情，却也没有多说什么，自家孩子会的东西多也挺好的，至于什么神仙不神仙的，只要大王不介意就好了。
而就在他念叨的时候，楼时巍正看着生态缸里游动的水母出神。
韩星霁在信上写了很多事情，都是他到那里做了什么现在到了什么程度，将来会怎么样。
看上去就跟报告文书一样，可楼时巍想看的并不是这个。
他更想知道小孩儿在那里生活的好不好，适不适应，有没有人欺负他，还有……交没交朋友。
可惜关于这些韩星霁吝啬的一点都没写。
可能是孩子大了觉得这些是私事不愿意再跟他说，也可能是小孩儿压根就没想过把这些事情也告诉他。
楼时巍最后还是不得不动用了绣衣使者。
只不过巫族太过排外，就算是他安排过去的绣衣使者也只能接触到中层。
在听到巫王的小孙女对韩星霁有意的时候，楼时巍倒是没什么想法。
巫王的小孙女在巫族身份高贵，但是到了外面什么都不是，还不如世家嫡系的小娘子。
韩星霁的长辈们都不可能同意他娶水微的。
尤其是韩星霁对水微也没有心思。
唯一让楼时巍在意的是韩星霁在拒绝对方的时候明确说了有心上人。
绣衣使者当时没在场，并没有看到是什么情况，但水微后来跟要好的闺蜜倾诉心事之后他倒是得到了消息。
楼时巍看着心上人三个字只觉得无比碍眼，忍不住问道：“韩子善最近在做什么？”
这次来复命的是摇光，他单膝跪地说道：“庆王世子似乎准备跟家中商队外出。”
楼时巍微微眯眼，早不外出晚不外出，偏偏选现在……有问题。
他垂眸说道：“去查一查那个商队的路线，若是经过合阳……想办法拦一拦。”
他是不会放韩子善去见韩星霁的。
想都别想！
楼时巍吩咐之后就去处理事情，这是件小事，甚至连韩子善听闻商队那里出了点小问题的时候都没意识到里面有摄政王的手笔。
谁能想到呢？
而摄政王自己则是遵循着往年的习惯继续开生辰宴。
只不过今年他又把小孩儿送的礼物给摆了出来。
老虎在这年头依旧是不得了的猛兽，带着虎头的虎皮价值也难以估量，尤其是这张虎皮十分完美。
毕竟是被麻醉针放倒，又在晕倒的状态下被宰杀，老虎全程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皮毛当然完整漂亮。
在听说是小伯爷亲手所猎的时候，眼神都变了。
虽然韩星霁之前表现的很能打的样子，但因为没怎么动过手，实际上大人们也没觉得他武力值多高。
青少年吵吵闹闹喜欢动手打架是很正常的事情，但能猎老虎显然跟那些孩子就不是一个档次了。
现场正值壮年的人看着虎皮的油滑程度和大小都能想到这只老虎是怎样一个纵横山林的存在。
想一想小伯爷的年纪，这几户可以称得上是壮举。
已经有不少人开始反思自己以前有没有的罪过韩星霁，并且开始算自己还有多久退休。
以韩星霁的情况入中枢是早晚的事情，那些年纪大的很放松，年轻一点的算出自己很有可能将来会跟这位小伯爷一起上朝之后，果断决定能不招惹对方就不招惹对方。
大雍大朝会一向武德充沛，在朝上动手打架都是正常的，哪怕是楼时巍当年也不是没动过手。
现在……现在是没人敢跟他动手了。
将来小伯爷上朝的时候，真要动起手来，满朝文武能是他对手的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
最可怕的是他还年轻，现在就是县令，入中枢的时间肯定也很早，说不定人家开始任九卿的时候正好是男人的黄金年龄。
现在都能猎虎，将来……那还了得？
不过大家也只是脑补一下，毕竟那都是十几二十年后的事情，更何况韩星霁那个长相太有欺骗性，平时见了谁都和和气气的笑，大部分人就算有点危机感也不重。
像是韩子勉甚至还满脸崇拜，只觉得这位救命恩人文武双全，若是他，他才不会像韩子韶一样各种防备。
他想着看了一眼韩子韶，此时的韩子韶表情的确有些淡。
作为皇帝无论出现在哪里都是人群中的焦点，这些时日韩星霁不在他也舒心了不少，来的时候甚至心情还很好。
结果韩星霁人虽然没在这里，但抢风头的本事比谁都大。
现在都去关注那张虎皮，在关注之后，又开始去围观摄政王新得的鱼缸。
韩子韶看了看虎皮又看了看鱼缸，已经不知是第几次有些不服气。
就连宫里都没有几张虎皮比这张强，那个鱼缸更是天下独一份。
透明的鱼缸本身就很特殊，布景也很特别，里面游动的桃花水母更是引人注目。
然而这些都比不上鱼缸整体成封闭状态带来的震撼。
没有人这样养过鱼，楼时巍特地安排在那里看管鱼缸的下人已经不知道多少次解释过，这鱼缸自成一界，不用喂食也不会出问题。
实际上生态缸也不是完全封闭，韩星霁还是留了很小的一个通气口的，只是那个通气口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大部分人也都没有注意到那里。
自成一界，不需要人类喂养里面那些鱼虾蟹也能成活。
这在时下人看来简直就是神术，想象力更丰富的甚至还会想到盘古开天地的神话。
盘古大神那不也是创造了一个世界，不过那是以盘古大神的生命为代价，而这个生态缸应该并不会影响乐安伯什么。
一时之间许多人都在讨论乐安伯是不是真的会巫术。
哪怕韩星霁之前刻意淡化自己曾经冒充巫医的事情，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大家打探一番还是能打探到的。
不过更多人似乎并不觉得韩星霁会的是巫术，甚至有人开玩笑说道：“说不定是小神仙下凡呢。”
他这么说居然也没人反对。
不是小神仙哪儿能有这份本事，他们可还记得两年多以前韩星霁刚回来的时候还是个小文盲。
连书都没读几本，字都不会写，结果很快人家连策论都能写，现在当县令也当的有模有样，甚至还能跟难以打交道的巫族做生意。
这哪儿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当一个人太过出色，把身边其他人都衬托的十分弱小的时候，别人看着无法追赶的身影自然而然会找借口。
比如说感慨天赋，比如说像现在这样深深觉得韩星霁说不定真是小神仙下凡。
韩子韶盯着生态缸已经顾不得生气最好的东西没在他手里这件事情，而是听着那些讨论小神仙之类的话有些气闷。
皇帝才是真龙天子，是距离神最近的人，其他人凭什么？
如果换成普通人说是什么神仙弟子，韩子韶或许还没这么反感，唯有韩星霁……这个一来就压了他们这些天之骄子一头，他心里始终觉得有些不服气。
只不过他这两年也算是成长了一些，不管心里怎么想，表现的却很稳当，似乎并不在乎韩星霁又做了什么一样。
甚至还含笑说了句：“乐安伯真是文武双全，也不知道是天上哪颗星辰降世。”
这年头对于天赋出色的人一般都用文曲星或者武曲星降世来形容，只是韩星霁这个……文也能行武也来得，倒也不好说。
只不过大家本身也只是调侃一番，谁都没往心里去。
当韩子韶从摄政王府出来的时候也觉得接下来应该很长一段时间听不到韩星霁的消息——你再厉害总不能天天去猎虎吧？
还好自摄政王生辰过后，合阳那边的消息也渐渐少了许多，韩子韶看不到听不到倒也没那么心烦。
韩星霁也觉得不用天天看着韩子韶犯蠢还是很舒心的。
可惜这份舒心的日子没过多久，在玉米终于有了收成之后的没几天，洪灾来了。
第270章
这次的秋汛来势汹汹。
雨下得太大，洪水来的太过突然，许多村庄城镇都被洪水淹没。
韩星霁几乎每天都能接受到新的受灾消息。
就连巫族人都因为水太大不得不迁徙到更高的地方，巫王甚至拖家带口的出了山。
出来之后，巫王面色晦暗说道：“老朽活了这许多年，还未见过这么大的雨。”
所以是他运气不好吗？
这个想法只在韩星霁脑子里出现了一瞬，很快他就没心情去思考那些了。
因为他要忙得太多。
受灾的地方已经没办法抢救了，就算是韩星霁也有心无力，甚至他都没办法安排人去处理决堤的漳江。
原本在他的计划中，搞水利工程至少也要等到一两年后。
因为合阳县的库房之中太过空旷，根本没有钱去修建水利。
结果万万没想到，漳江就先跟他开了个玩笑。
被淹没的村庄已经无力拯救，他只能在洪水还没来到的时候先修建堤坝阻止洪水向县城蔓延，同时还要去忙着接收难民。
总有人在洪水中幸存，这些幸存下来的人首先想到的就是去县城求生。
主要是除了这条路，他们也已经无路可走。
家园附近的村镇都遭灾，亲人朋友也有许多在这场天灾中去世，他们也没有其他地方可去，要不然就只能等死。
韩星霁怎么都要管这些人的，但又不能真的让他们进入县城。
大灾必然伴随大疫，尤其是这边哪怕下雨天气都比较温暖，再加上潮湿，谁也不知道会滋生出什么样的疫病。
是以他在接到消息的时候就果断让人在城外二十里的地方开始修建难民营。
难民营的修建跟之前奴隶们盖临时住所的流程一样，用竹子和黄泥盖大房子，目的就是让这些人有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韩星霁很清楚如果有疫病的话，最好能够对这些难民进行隔离，而且最好是一人一间。
可现在又哪里有这样的条件？能给他们一栋遮风避雨的房子，并且分男女居住条件已经很不错了。
除此之外他能做的就是多准备一些中草药和粮食。
只是中草药也是需要买的，韩星霁之前跟巫族做生意倒是存了一些，可这些都是他自己的，拿出来可以，却也不能跟县衙那边的账务混淆。
韩星霁最后干脆说道：“赊账吧，等以后还。”
他倒是不在意用自己的钱去救人，但这样做并不可取。
毕竟这次的洪灾覆盖范围很广，九条江中有三条泛滥，辐射面积至少有五个郡。
每个郡下属的县数目不一，但最少的也有五个，所以保守起见县令至少也有二三十个。
韩星霁这么做就是把其他县令放到火上烤。
他自己是有钱，身后还有舒云来支撑，甚至实在缺钱了跟摄政王开口借一点也不是借不到。
更不要提他的朋友们也都很有钱，真想筹钱是很容易拿到的。
可别的县令不是，很多县令甚至是出身寒门，当县令也赚不了多少钱，若是不贪的话能维持家庭生活奉养父母就不容易了。
到时候大家都以韩星霁所作所为为标准，那些县令怎么办？
韩星霁一边注意着难民那边的情况，一边给京里写奏疏禀报事情——顺便还把周边县的情况也说了一下。
没办法，为了不让他被压制，当初楼时巍没有安排郡守，现在合阳县所属的天马郡只有一个司马代理郡守处理日常事务。
如今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司马的能力未必够，韩星霁就做了两手准备，一边给他写信通知一边写了奏疏直接递了上去。
若是别的县令这么做，不说奏疏能不能递上去，这个流程就不对，属于越级上报，是大忌。
然而韩星霁钻了个空子，他在奏疏上印的是伯爵印信。
这个爵位是有资格直接上书的，而且他的奏疏会直接送到楼时巍的手里。
不过在他的奏疏到达之前，摄政王已经得到了消息——这一次整个大雍的半壁江山都受了灾，绣衣使者第一时间飞速上报，他想不知道也难。
朝廷进入了紧急状态，开始讨论怎么救灾。
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楼时巍天天提心吊胆让绣衣使者盯着合阳那边，也没有太多心力去管韩星霁。
受灾的地方太多，各地都快马发来了情况，他们要派人去赈灾，还要调派粮食，在这种情况下人越多的县越是要优先安排，尤其是良田多的地方，人少的地方自然要往后排。
韩子韶自然也是要参与讨论的，偶尔也要做决定，于是合阳县被他故意放在了最后去赈灾。
这是合情合理的，就连楼时巍也没有过多心力跟他去纠缠这些。
摄政王是直接安排了人去了合阳县，准备若是真的无法挽救就把韩星霁直接带走。
若是以前，他肯定不会这么做，遇到灾难就跑的县令跟逃兵没什么区别。
然而现在他只希望韩星霁能平平安安。
赈灾粮数量有限，楼时巍殚精竭虑也只能给韩星霁安排两百石过去，这个数量看起来不少，但对于一个县来说并不多，更不要提合阳县还在源源不断接收着周边的灾民。
在赈灾粮的数量上，韩子韶倒是很痛快就同意了，只不过他却让人趁着摄政王忙着处理其他事务的时候偷偷安排人去买通了运送粮草的押运兵，让押运兵路上走慢一点，最好是一个月的路程走两个月。
反正这一路都有受灾的地方，走的慢一点也正常。
只要粮食不到位，合阳县承受不住更多灾民，或者是有了更多损失，到时候就可以让众人看看这位被称为小神仙的人其实也就是表面光鲜而已，实际上根本没有那么厉害。
韩子韶甚至可以光明正大地问罪。
这是他翻遍了各种文书想出来的办法，吩咐下去之后他甚至还笑了笑说道：“朕还是心软，不想让更多灾民丢命。”
要不然他完全可以在半路安排点什么事情，让赈灾粮完全到不了合阳县。
韩子韶身边的谋士微笑躬身说道：“陛下仁慈。”
韩子韶放下书简说道：“楼时巍这么看重乐安伯，不知道乐安伯若是出了差错，会不会影响到他？”
只可惜现在是看不到，还要再等。
楼时巍在接到消息的时候运送粮草的队伍已经出发，他看着绣衣使者传来的消息当场沉了脸色，垂眸问道：“阿霁那边情况如何？”
“回大王，小伯爷那里情况稳定，甚至还能接收流民，据说是发现了新品种的粮食，之前就在试验种植，这次正好派上了用场。”
实际上韩星霁不仅把自己治下的灾民安置的不错，甚至还接收了不少其他地方来的灾民。
楼时巍放下文书垂眸说道：“让人多盯着一点，有任何问题及时上报。”
璇玑小心翼翼问道：“那这份粮草……”
楼时巍轻轻说道：“随他们去。”
既然韩星霁有能力处理，那这对于他而言就只是一个考验，通过了能一飞冲天。
不过，他沉思半晌还是说道：“韩子攸和韩子晷那里也该有进展了。”
璇玑立刻应道：“是。”
韩星霁并不知道运送粮草还有风波，一开始他的确是在等朝廷的赈灾粮，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周边地区的难民过来带来了各种各样的消息，他当时就知道等不起。
叹了口气之后，他转头说道：“把庄园粮仓的账本拿来。”
在核对了一遍之后，韩星霁揉了揉额头说道：“没办法了，把磨好的玉米拿出来吧。”
马少前有些迟疑：“这……现在拿出来您不好解释啊。”
魏章面色一沉说道：“难道还要眼睁睁看着这么多灾民饿死吗？”
马少前跟牛无裁两个人立刻缩了缩脖子。
韩星霁温声说道：“不要吵架。”
他倒也没觉得这两个人有什么问题，这俩人毕竟只是普通人，不像是陈聊他们都是当兵出身，思想就不同。
马少前和牛无裁两个人并不是不在乎人命，但他们更担心一旦韩星霁暴露除了事情，他们也会被连累。
不过就是更在乎自己而已，也没什么可指责的，更何况韩星霁也没有心力去因为这么点小事骂人。
他只是看着牛马二人说道：“放心，这件事情我能解决，现在先去让人把粮食运出来，然后跟王太傅一起看看怎么安排。”
牛马二人听后一溜烟地就走了，魏章那句话问出来的时候他们也有些惭愧。
韩星霁看着他们的背影忍不住有些发愁的长叹一声。
他算是知道什么叫计划不如变化快了。
第271章
韩星霁原本没打算在这一年将玉米拿出来的。
虽然他有金手指，但还是要遵循一定的自然规律，所以之前他盘算着等到来年就可以拿出来了。
第一年是尝试性种植，收获的粮食全都成了粮种，第二年开始大规模种植有了更多产出，这就很符合逻辑。
只不过韩星霁还是选择扩大了种植面积——因为他从巫王手里把那些奴隶给买了下来，有了充足的人手之后，不多种点地总觉得有些浪费。
手里有粮心中不慌嘛。
至于这些奴隶会不会泄密……这倒是不用担心，首先种植地在韩星霁自己的庄园，这些奴隶进入庄园之后基本上这辈子就没什么出来的机会了。
听上去像是坐牢一样，但他的庄园比一座小山村还大，这年头多少人终生连所在的村落都没出去过几次，这种情况对于奴隶而言倒也不算什么。
他们甚至觉得下山的日子更好过了一些，能吃饱穿暖，住的地方能够遮风挡雨，不会有人动不动就打骂他们。
要知道他们在山上的时候甚至可能被无缘无故打死。
不过韩星霁也没有真的放任，对于偷奸耍滑的惩罚手段也是有的，只不过这种惩罚手段对于那些奴隶而言并不算什么，比动不动就丢性命好多了。
他们做的好还会有奖励，所以大家还都挺有干劲儿的。
韩星霁为了鼓励他们种地差点搞出承包责任制。
只不过他好歹是读过律法的，如今的大雍连土地买卖都不行，他敢搞这个到时候就算是摄政王估计都保不下他。
是的，大雍不能买卖土地，但是却允许贵族圈荒地。
当然一般也没有贵族会这么做，所以韩星霁当初圈庄园的时候一上报，上面就同意了。
就连韩子韶都十分痛快，甚至暗搓搓想着韩星霁多在那边置办一些家业，多留两年吧。
结果韩子韶就很后悔当初的所作所为，早知道他一定拼力阻止，只要韩星霁没有地，他自然也不可能种植出玉米。
他后悔，韩星霁也觉得很无奈。
他也没想到种的那些玉米会派上用场，甚至能救很多人。
玉米地的收成很不错，当初他带过来的种子都是农科院那边研究了这里的气候和土地之后选出来优势品种。
事实证明科学家们的眼光是真的很好。
当然也有一部分是他们运气也不错，春夏虽然水位也很高但没有决堤，只是看着危险而已。
等八月份玉米和甘蔗一收，老天的脸就变了。
韩星霁摸摸潮乎乎的外衣，抬头看看天上的铅云忍不住皱眉叹气，这场雨什么时候能结束啊。
不过他也就这么一会能够放松，紧接着就要继续去处理各种问题。
灾民不是把他们安置下来就行的，还要保障治安才行。
现在外面鱼龙混杂，都是逃难过来的，大家都在挣命，所以情绪都很极端，还有一些老弱妇孺是最容易受到欺压的。
灾难面前，人类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秩序也如同河堤一样支离破碎。
韩星霁要做的就是重新建立起灾民秩序，并且让他们重新回归文明社会。
除此之外就是怎么让这些灾民以工代赈。
这一点还是王若清提点的他，他可以拿出粮食来救人，但被救的人一开始会感激，时间长了就会觉得理所当然，当灾难过去，没有赈灾粮可以吃的时候，这些人就会闹起来。
所以从一开始就必须让那些人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一开始韩星霁并没有想到这里，他本来是想着就当这些粮食捐出去了。
反正在现代的时候，祖国大地有遭灾的地方他也会努力捐钱捐物，在这里也是一样的。
不过在现代他只是万万千千捐赠人其中之一，但在这里他还是个县令，需要考虑的事情就更多了一些。
韩星霁老老实实跟在王若清身后请教，这些事情就算是现代专家也未必能够教他。
毕竟风俗不同，情况也不同，专家可以给建议，但王若清是可以手把手告诉他怎么做的。
王若清当丞相的时候也处理过这些事情，在安置灾民方面道理是通用的。
他只是说道：“你不是要加筑河堤？让他们去，告诉他们干活就有饭吃，并且派人监督偷奸耍滑的就断粮。”
韩星霁想了想问道：“那没有工作能力又没有其他亲人的呢？”
老弱妇孺，他们未必不想干活，但他们能干什么啊？
王若清沉默了一瞬，看着韩星霁的眼中似是有些不忍，但最后还是说道：“你……先去看看再说吧。”
韩星霁当时不明白他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但是当下面人把情况统计上来之后，他就沉默了。
他想王太傅当时可能想说老弱妇孺在这种情况下是活不下来的。
当然也的确有女子单独带着孩子一路逃荒，但那是非常少的。
逃难的时候，体力差的是最先被抛弃的，比如说老人，比如说女人。
让他意外的是孩子竟然被带出来了不少，虽然大部分都是男孩子，但世情如此，倒也不能要求太多。
他跟王若清两个人坐在一起一边看文书一边说道：“灾难之下更能彰显人性光辉。”
王若清抬头看着韩星霁，有些不忍心但还是轻声说道：“他们不是为了救自己孩子。”
韩星霁有些疑惑：“啊？”
王若清尽量不带任何感情色彩说道：“这些孩子在逃难的路上有时会成为食物。”
韩星霁听后表情一僵，脑子里立刻闪现出了四个字：易子而食。
他是看过难民营情况的，也听说过有人偷孩子，当时他还想着都这时候了还拐卖儿童，你拐了卖给谁啊？
现在他才知道，那人或许并不是要拐卖，而是……当储备粮。
想到这里，他顿时面色十分难看，忍了半天才没有吐出来。
王若清看他这样子忍不住有些心疼，心里骂了一句：楼时巍真造孽。
这么小的孩子就扔出来当县令，不是造孽是什么？
老天爷也很缺德，怎么就偏偏今年发洪灾了呢？
实际上大雍境内九条江，其实年年都有发洪灾的。
韩星霁迎着王若清心疼的眼神淡定说道：“这些事情太傅以后可以直说，我也不是没经过见过。”
按照他的人设，也曾逃荒，不应该不知道这些事情。
所以哪怕再怎么心里抵触，他还是顽强维持人设。
不过也幸好王若清给提了个醒，韩星霁立刻让人去统计孤儿数目，并且把那些孩子带走单独安置。
有家长的孩子还能在被拐走的时候及时发现，若是孤儿就算人没了估计都没几个人在意，在这种情况下，说不定被谁带走吃了。
韩星霁的确是有粮食，但他也只能保证这些人不饿死。
玉米的收成再多也是有限的，灾民还在源源不断往这里来，他也不知道最后会有多少人过来。
不能让人放开了吃，在这种情况下，饿了，或者是想吃肉了，没人性的人可能真的会把那些孤儿给带走。
只是这些孤儿就算被集中起来，怎么安置也是个问题。
韩星霁叹了口气说道：“算了，先看看有多少人吧，人不多我就收养了。”
“啊？”陈聊有些震惊：“你收养？”
韩星霁摊手：“不然怎么办呢？现在也没有福利院之类的，我不管他们，他们就只能自生自灭了。”
陈聊一想也是，只是挠头说道：“也行吧，先给口饭吃，别饿死就行。”
实际上孤儿的数量也不是很多，五千多个灾民，最后也就三十个孤儿，这里面还有生病自知不起，磕头求收留的。
小孩子们抵抗力弱，在这样的灾难面前很难活下来。
韩星霁让人将这些孩子隔离了一段时间就接到了庄园里面，结果就有很多人虽然没有任何病痛，但也还是想方设法把孩子往管理者那里送，只求能送到县令的庄园里。
这样他们家里就少了一口人吃饭，孩子还能有更好的去处，若是能活下来，得了县令看中，将来说不定还能带着一家人起飞。
不过这一次韩星霁就显得特别无情，除了真正父母双亡，祖父母和外祖父母都不在的，其他孩子一个都不会收养。
如果你们想把孩子送来，那就全家先去死一死吧。
王若清知道之后着实松了口气，他还真担心这孩子心软都给收下了。
虽然要养几个孩子也不算什么，别说三十个，就算三百三千韩星霁也养得起，但这口子一开，只怕将来所有灾民都想把孩子丢给他养。
实际上韩星霁倒也没有老好人到那种地步，他现在正在为另外已经事情发愁——别的郡和别的县的灾民他都可以收留安置，可问题是现在有其他国家的灾民过来，这要怎么办？
第272章
韩星霁真的是没想到灾民的队伍中还混合着别的国家的人。
他在知道的时候第一时间还以为是屈知国派来的细作，绷紧了神经让人去严查。
结果查完之后发现那些人还真就是单纯的灾民。
这一次的水灾覆盖范围很广，越是南边受灾越严重。
合阳县跟屈知国也算是接壤，只不过接壤的地方是连绵起伏的群山，虽然没有十万大山那么夸张，但数量多，人迹罕至，情况复杂，就算打起仗来都不可能从这里走，所以也没什么危险的。
只是在天灾面前，灾民对生的渴望超越了一切，愣是真的组团翻过高山一路到了合阳。
韩星霁有些疑惑：“他们何必呢？为什么不往南走？”
郁风叹气说道：“因为南边更惨，他们其中有很多人是从南边逃过来的。”
这些人虽然抱团过来，但其实也不都是一个地方的，最南边的往北走，结果走到了发现灾情也没好到哪儿去，然后就跟当地人一起继续往北走，走着走着就到了边境。
眼看天还在下雨，洪水还在继续泛滥，他们实在是走投无路，只能进山继续往北走。
他们在山里遭遇了洪水、泥石流还有猛兽袭击，原本很庞大的难民队伍到合阳的时候也只剩下了三四百人。
韩星霁听了之后着实有些不忍心，揉了揉眉心说道：“三四百人而已，先……收留下来吧，我给朝廷写奏疏。”
王若清看了看天色说道：“雨差不多也该停了，接下来的重点是防治疫病还有怎么安置这些人。”
韩星霁抬头有些疑惑：“啊？什么叫怎么安置？还能怎么安置？”
“现在这一切都是临时的，之后你得让人安顿下来好好生活啊，房子田地，这些都要先考虑好。”
韩星霁一脸震惊：“这些人难道不会回去重建家园吗？”
王若清被他逗笑摇头说道：“家都被淹了哪儿还能重建啊，落叶归根，他们可能会想要回去，但只要在这里有更好的生活，慢慢的也就留下来了。”
韩星霁懂了，王若清这是让他想办法把人给留下来。
他纠结了一瞬说道：“行吧，等等我把舆图给梳理一遍。”
整个合阳县的舆图早就绘制好了，土地丈量也做的差不多，之前韩星霁想的是怎么把那些荒地利用起来，现在则开始分配土地。
来了就是劳动力，把人留下才是硬道理。
按照现在的人数算的话，合阳县的人口一下子就翻倍了。
这么一算……难民似乎比合阳县原本的人口还要多了。
韩星霁看着统计的难民人数，盯着上面依旧在增长的数字叹了口气说道：“人口突然增加这么多，粮食还撑得住吗？”
“有点悬。”裘德双皱眉说道：“按照目前的人数，咱们手上的粮食最多吃两个月，最主要的是现在人数还在增加，这……”
韩星霁沉默，一时之间也有些茫然，他忽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粮食不可能凭空变出来，这要不是他有着华夏人刻金DNA的囤货习惯，只怕从一开始就撑不住。
县衙的粮仓早就空了。
玉米磨成的玉米渣每天用来煮粥也支撑不了多久，接下来怎么办？
“朝廷的赈灾粮怎么还不到？”郭甸有些烦躁说道：“总不会不给我们吧？”
韩星霁摇了摇头：“南边都在遭灾，只能从北边往这边调粮食，路途遥远，肯定要走一段时间的。”
他说完忽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
合阳县如今虽然不算孤岛但也没好到哪里去，因为洪水的缘故，消息传递十分艰难，按照道理来说他是不应该知道都有哪里受灾的。
只是回到现代之后，信息获取就比较方便，所以他很清楚是什么情况。
至于粮食还没运过来，也的确有人为因素在里面。
可话又说回来，就算没有人为因素，两百石粮食也撑不了多久。
韩星霁越算账越头疼，因为担心自己会算错，他甚至把所有数据都导入到了手机里面让智能程序帮他跑，顺便还让AI测了一下接下来难民增长数目。
AI推测的结果并不乐观，加上那两百石粮食最多也就是坚持三个月。
韩星霁一咬牙转头对陈聊说道：“我回头带一些秋红薯的种母过来吧。”
陈聊当即吓了一跳：“秋红薯？之前已经有玉米了，再来一个秋红薯，这……怎么行？”
现在连玉米的出现他们都还没想好，再拿出来一个秋红薯，他担心韩星霁怕是会暴露。
韩星霁沉默了半晌才说道：“那怎么办呢？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三万多人饿死吧？而且之后还会源源不断有人来，立秋都过了，现在补种水稻也未必能有多少收成，三个月后吃什么？”
农作物是最讲究农时的，但凡没有按照农时种植，那就是事倍功半的结果。
陈聊张了张嘴，最后艰难问道：“组织那边怎么说？”
韩星霁说道：“还没跟组织说呢，但是我想就算是组织也不会反对的。”
现在最适合的就是秋红薯，赶着八月份的尾巴种植，等到十一月就能收获。
十一月的时候再种一波大麦，正好能填补空白期。
坦白讲合阳县的土壤气候以及秋冬的光照并不适合种植大麦，但大麦已经是这么多农作物里唯一适合的品种，最主要的是这个品种不需要他再无中生有！
当然这都是顺利的情况，若是不顺利……韩星霁拒绝去思考这个可能性，再想他脑子都要炸了。
而组织那边的确是没有驳回他这个请求，顺便用最快的速度把秋红薯都准备好。
唯一让大家担心的是要怎么带过去？
之前韩星霁种植玉米和甘蔗是早就计划好的，所以分批次带过去倒也不难。
而且甘蔗因为不着急的缘故种植的不算很多，打算在明年继续扩大种植面积。
玉米则是因为种子比较方便携带，所以多带点也没关系。
可这一次秋红薯的占地面积比玉米大，重量更是不用说，时间还很紧，韩星霁最好能一次都带过去。
张源看着手上的数据说道：“根据现有情况分析，你的名望应该增长了许多，所以……可以尝试一下一次性带过去，毕竟也不多，五百多斤而已，三轮车都能装下。”
韩星霁满脑袋问号：“我们对三轮车的理解是不是不一样？”
三轮车那个车斗怎么可能装得下这玩意？
结果让他没想到的是组织的确是准备的三轮车，只不过这辆三轮车有车厢。
车厢不小，满满当当全是红薯种。
而三轮车是人力驱动，这也就意味着韩星霁需要自己踩着三轮车穿过去。
在看到那辆三轮车的时候，韩星霁都有些怀疑自己能不能带过去。
哪怕他练武又练舞，腿部肌肉比起一般人都发达，但是让他拉着五百多斤的东西过去也实在是太强人所难了吧？
韩霄安抚他说道：“别担心，这个车有助力系统，哎，我原本想要申请电动三轮车的，不过担心你开不好，所以还是只能用这个了。”
四轮的就更不用想了，韩星霁没有驾照，他们怕小朋友一踩油门把对面门撞烂。
不过学车倒也可以提上日程，等回头让人带着他练一练就行。
现在韩星霁需要练习的就是怎么把三轮车安安稳稳的骑过去。
三个轮子比起四个轮子和两个轮子来说都要难一点，电动一个不小心就容易翻车，人力操控的好歹还有个反应时间，一旦出什么事情韩星霁还能随时跳下来。
韩星霁还能说什么？只要苦哈哈的用出吃奶的力气将三轮车骑过去。
随着他能运过去的东西越来越多，穿越的地点也随之改变，改变最多的大概就是大门了。
之前的门就是普通家用防盗门那么宽，现在直接改成了仓库门。
韩星霁在骑过去的时候唯一担心的就是自己名望不够不能把东西带过去。
不过显然张源的数据分析还是挺靠谱的，那些红薯种都被他带了过来，一个都没少。
因为在穿过去之前他就打算带红薯种回来，所以他直接选择伯爵府的一处仓库进行穿越。
所以等回来的时候哪怕三轮车比较大也没有暴露。
陈聊等人也是直接睡在了仓库里，一穿越过来直接一个鲤鱼打挺开始帮忙拆车卸货。
是的，拆车。
虽然是伯爵府，但是在伯爵府负责卫生的下人也不是自己人，三轮车是不能让外人看到的。
还好三轮车设计比较特殊，很多地方拆卸都很方便，当然这么做的结果就是成本很高，外面推广是不可能的。
三轮车本身存在的意义就是便宜又好用的拉货代步用具，价格高就失去了愿意。
五百斤红薯并不是那么好卸下来的，韩星霁也跟着搬运，一边搬一边苦哈哈的想他大概是这个世界最倒霉的伯爵。
在自己家里像是做贼一样搬运红薯，甚至不敢发出太大动静生怕被发现。
等搞完了，天也快亮了。
韩星霁扶着腰长出有气无力说道：“你们快回去休息吧，今天不用你们当值。”
陈聊等人还好，到底是当兵的，训练时间够久底子好。
陈聊看着韩星霁脸色发白，眼神发直的模样忍不住问道：“那你呢？”
韩星霁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忙。”
其他人忍不住皱眉，这就意味着小韩同学要通宵啊。
韩星霁看他们的表情便笑道：“不用担心，就是有点累了，我等等泡个澡换身衣服就行了，之前不是说没逃过课没通宵过的大学生活不是完整的大学生活吗？我现在也算是体验过了。”
逃课这个……算了，也没什么好体验的，从那边的时间线来讲他是按照课表天天上课，但实际上他是上七天课“逃”七天课，真是不说也罢。
陈聊等人还是有些担心，但也知道韩星霁的确要出去，那么多事情都等着他做决定呢。
韩星霁又说道：“哦，对了，你们好好休息一天，明天跟着我进山。”
这些红薯怎么也要有个来源啊，虽然组织那里也跟着摆烂，让他说是跟玉米一起发现的，然后准备尝试种植，但他之前说玉米是在山里无意发现，那红薯自然也要有个发现过程。
对于韩星霁要进山这件事情，王若清显得有些担心：“什么事情非要你进山一趟？”
现在多危险啊，虽然雨已经停了，不会出现泥石流，但是长时间下雨之后山体滑坡还是会经常出现的，万一出点什么事情，这要怎么交代？
韩星霁只好开口说道：“防疫需要用到的药材已经用光了，我要进山去看看有没有，其实让别人进去也行，但是当年那位先生千叮咛万嘱咐药方一定保密，我也答应过他，若是把需要的药材告诉别人跟告诉人药方没什么区别。”
最多也就是配比区别，但别人拿到药的种类只要不停尝试总能得到想要的结果。
他这么一说，王若清自然也不好再劝。
重信守诺在他眼里是非常重要的，既然答应了，哪怕对方人都已经没了也要继续坚持下去。
韩星霁眼见把他糊弄了过去着实松了口气，然而一想到回头还要去糊弄京里的诸位大佬，尤其是摄政王他就觉得有些心累。
倒不是说楼时巍会怀疑他，而是楼时巍太敏锐了，但凡露出一点点马脚都可能被对方注意到。
一时之间，他甚至都有点不想回去了。
可他又实在很想见到对方，虽然满打满算他到这里也只有半年，可这半年的时间他们只通信了三四次。
韩星霁努力克制着自己不要频繁写信，生怕泄露什么，只能给家里人写信，然后再回到现代去得知有关楼时巍的一切。
他很想念对方，尤其是特别累的时候想想当初在京城，楼时巍应该是帮他处理了很多麻烦事，否则他要做的那些事情不可能那么顺利。
韩星霁也知道这么想不对，楼时巍不可能一辈子为他遮风挡雨，这次让他出来显然也有历练的含义。
可在遇到困难的时候就是会忍不住地去思念。
如今担心身份暴露的胆怯和思念纠缠到一起，韩星霁自己的心都乱了。
想见又不想见。
也幸好现实没有时间让他继续纠结，红薯种的处理和种植都需要他盯着，以为只有他学习了这些，陈聊等人有别的任务，回到现代学的东西跟他也不一样，不可能帮忙。
哪怕韩星霁是让那些巫族的奴隶来处理这些红薯种也还是累的够呛。
他需要告诉这些人怎么处理，怎么种植，还有地要怎么养护。
同时最主要的是还要保密，发现新品种不是什么问题，但是你连怎么种植，会出现什么样的病虫害都知道这就很离谱了。
在这种情况下，庄园被他围的密不透风，任何身份不明的人都不可能进去。
就连绣衣使者想要混进去甚至都有些找不到门路。
楼时巍看着绣衣使者传上来的消息忍不住笑了笑：“长进了。”
第273章
摇光把消息递上去的时候还有些胆战心惊，不过等他听到楼时巍的笑声之后就放松了下来。
身为下属，判断上司的情绪是最基本的课程。
虽然摄政王的情绪不是那么容易让别人看出来的，但摇光可以肯定摄政王是没有生气的，甚至还有些愉悦。
楼时巍的确是愉悦的，他知道韩星霁聪明，把他放出去或许会吃点苦头，但肯定会有所收获也有所成长，只不过没想到对方成长的这么快。
天下间能把自己地盘防的滴水不漏的人很少，绣衣使者安插不进去的情况几乎也没有。
这么说吧，后宫里面，除了太后宫里楼时巍伸不进去手以外，其他地方他都随便安插人手，哪怕整个皇宫的人都换成他的韩子韶都未必能发现。
韩星霁那个庄园的确不如皇宫大，但是那里也没有一个厉害太后坐镇啊。
如今那边难民多，各种各样的事情也多，在这种情况下庄园还能井井有条，任何环节几乎都没有漏洞，就这一份控制力已经超出韩子韶很多了。
所以哪怕没有安插进人手，楼时巍也不生气。
跟往别的地方安插人手不同，他并不想干涉韩星霁的生活，也不想知道他背地里做了什么，只是想知道韩星霁过的怎么样，有没有人欺负他为难他而已。
既然送不进去也就算了，楼时巍猜测庄园里面肯定有其他秘密。
如果只是玉米的话倒也不至于严成这样，毕竟玉米已经成熟收获，成为了灾民的口粮。
最近朝廷上都在讨论这件事情。
在所有受灾的郡县之中，合阳县是受灾最重的五个县之一，但损失却是最小的。
房屋损毁和良田被冲毁这些损失是不可避免的，其他的郡县还死了不少人。
受灾的时候死了一些，逃难的路上也有人会坚持不住，就算到了比较安稳的地方也会因为缺衣少食或者是疫病而倒下。
相比之下，合阳县的灾民虽然家园被毁，但大部分都活了下来。
为了安抚人心，韩星霁直接把玉米垛子给展示了出来，那些都是已经晒干但还没有进行研磨的玉米，让灾民知道还有粮食，慢慢的大家也就安定了下来，治安也就回来了。
然后就是组织修建堤坝，开垦荒田，一样一样有条不紊。
民心定了剩下的就很好说，百姓只要看到有吃的就能安心，自然也不知道他们的县令为了给他们弄点口粮连山里都去过了。
楼时巍自然也看到韩星霁往山里跑的情况，他又问道：“他进山做什么？巫族不是已经从山里出来了？”
摇光说道：“我们的人没有跟进去，只是依稀听说小伯爷觉得山里有能作为粮食的植物，所以进山去寻找了。”
楼时巍应了一声没说话，摇光小心问道：“大王，要去查吗？”
“不必。”楼时巍看了一眼窗外轻笑说道：“让他藏着吧。”
之前在京城里这孩子掖着藏着像只警惕的小动物，有点风吹草动就会跑回窝里。
现在到了外面可能是没有感受到危险，所以大胆了很多。
只是一想到会让那孩子觉得危险的很可能是自己，楼时巍脸上的笑容就收敛了一些。
以前他从来不会想亲近自己的人是不是不得已而为之，但现在他忍不住去思考韩星霁是不是不得已。
那孩子待人以诚，的确是诚心诚意对他好，但也会迫不及待的离开他。
出去这么久，他一共也就收到了几封信，除了第一次，剩下几次也都很少，这两个月因为灾情虽然书信来往更多，但却再没有闲聊的空闲。
楼时巍摩挲着放信的漆匣，沉默不语。
既然那孩子想飞，那自己就送他一程，把他送到更高的地方去。
楼时巍正想着这些的时候，忽然又接到了一个消息——韩子善亲自带队前往合阳县送粮食去了。
他看着手上的消息面色微沉。
之前他百般阻挠，把韩子善拦在了京城，只可惜韩子善身上没有官职，楼时巍想留也只能在暗处发力。
等这次韩子善回来，他一定得给对方找点事情做，把人留在京城。
至于这次……看在他带着粮食过去的份儿上，楼时巍决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有一瞬间他甚至是有些羡慕的，羡慕韩子善年轻，没有负担，拥有勇往直前的一腔热血。
不像他，每做一件事情都深思熟虑，生活平稳到有些无趣。
不同于楼时巍的百感交集，韩星霁知道韩子善过来的时候简直是要吓死了。
他看着明显有些疲惫的韩子善忍不住问道：“你怎么敢的？你大哥居然同意？”
韩子善一昂头说道：“我偷偷跑出来的！”
韩星霁冷笑一声一脸不相信，韩子善看到他这个表情就有些不乐意：“你这是什么样子，看不起谁呢？”
韩星霁啧了一声说道：“你要是自己过来我倒是相信，你带着这么多东西，你猜我信不信？”
韩子善啊了一声，半晌也反应了过来，他带走了这么多粮食，虽然都是他自己出钱买的，但要说韩子清一点都不知道也不可能。
所以对方是从头到尾都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韩子善忍不住叹气：“哎，想骗我大哥真是太难了。”
他哥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长到这么大，好像他每次偷偷摸摸做什么事情对方都能提前预料，要么直接掐灭他想搞事儿的心思，要么就装作不知道，然后再给他兜底。
韩星霁啼笑皆非：“你骗他做什么？赶紧让人传信回去就说你平安到达了，等回头路上安稳了再回去。”
韩子善震惊：“我刚到这里就要回去？”
韩星霁无奈：“要是平日里我可能就留下你，带你好好玩一玩，但现在我是真的顾不上你。”
韩子善挽袖子说道：“我又不是过来玩的，我可以给你帮忙啊。”
韩星霁歪头看着他半晌干脆说道：“行。”
韩子善的确是能帮很多忙，至少在算账这方面可以帮忙。
要知道之前满打满算韩星霁身边也就一个钟微能够帮上忙，其他人算算简单的还行，但凡复杂一点都有可能出错。
他们不仅需要计算粮食消耗，还有各种建筑材料的消耗。
这些东西是韩星霁之前就准备好的，他一直都有规划，想着这年头运输不方便，等到开工的时候再让人把材料运过来可能会耽误工期，索性就先一点点买来放到仓库，等用的时候再说。
韩星霁本来想着首先要做的就是修路，哪怕只是修成那种小水泥路也比现在的路好啊。
结果没想到倒是派上了别的用场。
韩子善在看到韩星霁新设置了好几个乡镇的时候有些诧异：“我听说合阳是受灾最重的县之一，现在看起来还好啊。”
韩星霁吐槽说道：“好什么啊，县库都已经空了，我现在恨不得求爷爷告奶奶希望明年风调雨顺一点，如今的合阳真是一点抗打击能力都没有，再来点天灾人祸什么的怕是只能等死。”
韩子善笑道：“怎么会，朝廷不会不管的。”
韩星霁冷冷一笑说道：“朝廷是不会不管，但总有人看不得我好。”
韩星霁是最近才知道赈灾粮运来的慢是有原因的，这件事情楼时巍没有帮韩子韶隐瞒，暗中将消息传递了出去。
反正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只不过大家心照不宣的没有因此发难。
毕竟合阳县现在看起来还挺好的，就算问起来也能用合阳县没那么危急来回答。
只不过大家对皇帝的评价却又低了一些，小小的私人恩怨在天灾面前难道就不能放下吗？
朝廷上下都在不眠不休的应对灾情，皇帝在这个时候还想着坑别人？
尤其是大家都看得出来韩星霁对皇帝该有的礼数都有，让做的事情也都做了。
明明刚登基的时候还一口一个小先生，这才两年时间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步？
当然这也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一个把自己私心看的比人命还重的人，真的适合皇位吗？
要说朝上那些官员对民生多么看重倒也不是，毕竟思想不同，可人口就意味着经济，也意味着财产。
人口越多他们这些顶层人物才能活得越好，哪怕是为自己着想你也得重视一下老百姓吧？
一个自私又目光短浅的皇帝让人十分忧心。
舒云来在知道的时候没有冲进宫里告状已经是忍了又忍的结果。
太后自从知道韩星霁在的合阳县受灾很重之后就一直提心吊胆，原本已经不怎么插手政事的太后硬是再次出山，坐在皇帝后面听朝中大臣商议怎么办。
太后也是经过见过的，洪灾其实年年都有，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大与小。
在应对洪灾的经验上，她比皇帝强多了，所以在韩子韶还犹豫不决的时候，太后反而能直接给出准确的判断。
只是次数多了，韩子韶自然觉得面上无光。
比不上年富力强，掌权多年的摄政王就罢了，甚至连太后这个妇道人家都比不过，让韩子韶觉得有些难以接受。
一想到太后从来不参政，这一次又是因为韩星霁，他就只要给韩星霁记了一笔。
舒云来心疼太后没去说，却也没瞒着韩星霁，母子两个人想要互通有无太容易了，直接穿回去就能告知消息，消息的滞后最多也就七天，比书信往来还要快一点。
韩星霁知道之后差点当场把笔捏断。
他在这里提心吊胆生怕饿死一个人，病死一个人，结果皇帝拖后腿，但凡韩子韶站在面前他可能都要一板砖糊上去了。
没办法，事多且杂，他连休息时间都不能保证，人自然也就变得暴躁了很多。
韩子善是不知道事情的，只是有些茫然问道：“啊？谁见不得你好？”
韩子善跟韩子韶的关系也就那样，以前都不怎么好，不过大概因为觉得韩子善无法形成威胁，所以韩子韶现在有点无视他的意思。
韩星霁也不隐瞒，直接说了，并且小声说道：“别跟别人说，这是我娘私下告诉我的，太傅都不知道。”
他连王若清都没说，生怕这位太子太傅一生气骂皇帝一顿。
不过他刚说完这句话，王若清就推门而入问道：“什么事情我不知道？”
韩星霁顿了顿，有些尴尬笑道：“没什么，是朝廷那边的事情，不是大事。”
这是他跟韩子韶之间的恩怨，只不过其中一方是皇帝，无论做什么都注定了影响广泛。
王若清看了他一眼慢条斯理说道：“刚刚在说粮食的事情？是跟陛下有关吗？”
韩星霁十分诧异：这都能猜到？
第274章
实际上王若清也没费什么心思，韩星霁瞒着他的事情很少，真是私人问题就算了，但跟朝中有关显然也那么私密。
想来想去肯定是皇帝悄悄做的事情曝光了。
他看着韩星霁的表情摇了摇头：“原本以为你还不知道。”
韩星霁小心问道：“您知道我们在说什么？”
“不就是赈灾粮的事情吗？”王若清轻描淡写说道：“知道。”
他顿了顿才解释说道：“现在事情多，你这两天忙的有些上火，我怕你气出病来。”
韩星霁最近这些时日一直在连轴转，哪怕他再怎么精力旺盛也有些扛不住，再加上每天都为人口增加和口粮焦虑，人是一圈一圈往下瘦。
王若清看着就心疼，可心疼也没用，那些事情的确需要他去处理。
他出身世家，家中子弟遍布各地，最高做到了九卿，这消息还是能得到的。
在知道的时候他也气的够呛，只是担心韩星霁年少气盛，若是被气出个好歹来他怎么跟楼时巍交代？
这才隐瞒了一下，想要等情况平稳再说。
韩星霁眨了眨眼有些不好意思说道：“我也是怕您知道了生气。”
王若清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好孩子，你做的事情大家都看在眼里呢。”
这一次洪灾，合阳县都不仅仅是表现出众的问题，而是一枝独秀，年底考核的时候就算皇帝还想搞什么幺蛾子也没有机会——真当大家都是死人呢？
之前是因为都在忙着调配全国资源去救灾，中间还要把一些尸位素餐的官员给下了换上有能力的去，洪水退了也要想着怎么重建，所以大家都忙得不行，根本没有人去关注运粮的事情。
只要确保粮食不被贪墨，能够运到就行了，谁能想到皇帝还会在这种时候下手。
现在灾情已经平稳了下来，虽然后续的工作还有很多，但那都是细水长流的事情，大家都缓过来一口气，再想趁着忙乱偷偷下手是把他们当死人吗？
韩星霁也明白这个道理，对着王若清笑了笑，拍着韩子善的肩膀说道：“现在我们的帮手又多了一个，太傅不用手软。”
王若清露出了一个微笑，韩子善顿时觉得有了危机感：“我又不是你的属官，你倒是客气一点啊。”
韩星霁摆摆手：“咱俩谁跟谁啊。”
王若清冷笑一声：“难道我是他的属官吗？”
他是打着出来游玩散心的旗号过来的好嘛，结果当牛做马了大半年了，还遇上了洪灾，差点就累死在这里了。
他的确就算不帮忙也没什么，但怎么忍心呢？
不忍心看着自己的学生一天天焦虑沉默到瘦的衣服都宽大一圈，也不能看着灾民哭嚎无动于衷，只好力所能及了。
韩子善就这么被拉进了队伍，他一边算账一边有些诧异：“哎，你们这里灾民的留存还不少啊。”
韩星霁最近一直在忙着自己这一亩三分地，听了他的话忍不住问道：“别的地方怎么样了？”
韩子善沉重地叹了口气：“损失惨重，受灾严重的地方那些村庄十去六七。”
十户里面就有六七户消失，这个损失的确是很重，韩星霁听了也不由得沉默。
对比起来合阳县虽然受灾严重，但的确留下来的人不少。
巫族那边损失了几百人，再加上山外的人，遇难人数在两千人左右。
人数其实很多，但主要是好几次河堤决堤都是在深夜，有些人还没清醒就被洪水夺去了生命。
韩星霁忍不住问道：“不是说比合阳这边灾情重的没几个吗？怎么会损失这么大？”
“洪灾没死多少人，但是之后的疫病和粮食短缺才是要命的关键。”
别的地方虽然赈灾粮到的比较快，但他们也没有玉米作为储备，也没有韩星霁从后世带的药用来防疫。
为了应对这次灾情，组织直接弄了一个专家组，有给他开药方的还有告诉他该怎么防疫的。
除了给生病的人喝的药以外，还有一部分是喷洒用药，直接把药水喷在空中用来消杀病菌。
韩星霁甚至带了一点泥土回去，让专家们分析完之后给他配置了专门针对病菌的消毒剂。
这些消毒剂被他混在草药煮成的药水中，刺鼻的味道被草药中和，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当然就算闻出来了估计也没人会猜到真相。
这个时代的病菌对这种强力消杀用品没有什么抗药性之类的，所以合阳县这里几乎是没有出现任何疫病。
但凡有苗头的病人都被拉走隔离，剩下的居住地每天早晚喷洒消毒剂。
在这种情况下，合阳的死亡人数反而是最少的。
韩星霁略有些低落了一瞬，他能救得了合阳一地却救不了别的地方。
实际上之前他甚至都没工夫去想别的地方会怎么样。
他深吸口气起身说道：“我去给大王写信，把药方给他。”
韩子善有些诧异：“你要公布药方？”
韩星霁说道：“虽然可能有点晚了，但根据你刚刚说的，别的地方疫病还在肆虐，应该也是有用的。”
王若清缓缓点头：“公开也好，免得麻烦。”
合阳县没有死那么多人是好事，但也可能成为皇帝找麻烦的借口。
韩星霁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明白之后嗤笑一声：“我管他。”
死人少是好事，韩子韶就算想要发癫朝中诸公也不可能放任，这不仅仅是公不公平的问题，这还关系到朝廷风气。
真要这样下去，韩子韶这个昏君要刻在耻辱柱上，他们这些纵容昏君的奸臣啊。
到时候处处限制韩子韶的摄政王反而会形象反转，这谁受得了。
韩星霁要上交药方只是想要多救一点人而已，洪水带来的麻烦还没有完全消失，疫病也不是短期内会消失的。
想要让疫病消失要么是严防死守的隔离，同时用药把病菌控制在一定范围内，然后将感染者全部治好，要么就是……等得病的人都死光了，疫病自然也就消失。
在疫病小规模传染的时候，大部分郡守和县令都会采取前面的办法，但是等到无法控制的时候，他们就会将所有得病的人以及跟这些病人接触过的人全部都集中到一个地方，只许进不许出，然后慢慢等里面的人死亡之后将这一片地方彻底废弃。
只有这样才能遏止疫病的蔓延，理智上韩星霁知道这的确是最好的办法，对这些人很残忍，可不这样只会死更多人，只是感情上又有些难过。
那些感染的人又做错了什么呢？
之前是他太忙没想到这里，现在当然能救一个是一个。
韩子善看出了他的想法安慰说道：“之前这边的消息很难传递出去，朝廷得到的都滞后，你不知道也正常。”
韩星霁摇了摇头，不知道消息也该能推测出来，毕竟他都预见了合阳县可能会出现疫病，并且积极进行防疫，只能说经验太少，大局观还没培养出来吧。
韩子善见他始终没什么精神，便转移话题说道：“你还不知道吧？听说明年国学馆要报名的人数可能会更多。”
韩星霁听到国学馆三个字就打起了精神，虽然他已经不是国学馆的山长，但那里毕竟是他一手建立起来的，怎么可能毫不关心。
他有些诧异问道：“距离明年开考还很远，你哪儿来的消息？”
报名一般都是在春闱开始前一个月进行报名，春闱截止，等到春闱出结果之后再进行考试。
现在刚刚进入九月份，距离明年三月的春闱还很久啊。
韩子善说道：“当然是有人跑我这里来打听了，但凡跟你有点关系的人都会被人问一问的，朝华郡主那里也一样。”
韩星霁点头问道：“国学馆出了什么事情又吸引人了？”
“也没什么，就是之前从国学馆出去的三个县令，有两个都在这次的受灾范围，除了合阳之外，那两个县也是受到影响最小的，死亡人数也不多。”
如果是一个还可能是巧合，但是两个都这样，再加上第三个县令那里虽然没有遭灾，但也有所作为。
这说明什么？说明国学馆出来的人是有真材实料的，也就是说能在里面学到真东西啊。
这年头蝇营狗苟只想升官的人多，但也有很多家长更希望孩子能学有所成，哪怕是走后门进去，只要能学到真东西就行。
韩星霁听后终于露出了个笑容说道：“明年就看蒋先生忙吧。”
韩子善见他笑了这才松了口气，然后说道：“对了，之前巫王派人来了一趟，他们好像要举行什么祈福驱恶的仪式，问你要不要参加。”
韩星霁摆手说道：“不了，那是巫族的仪式，我就不参加了。”
他手上事情这么多，哪儿有时间啊。
反正经过这次大灾，巫族跟雍人之间的关系更好了一些，毕竟也是同舟共济过的。
在巫族受灾不得不出山的时候，雍人没有防备他们，而是十分积极的接纳他们，一开始是韩星霁组织百姓让巫族人暂住，同时拨了一块很大的地方专门给巫族人作为停留的地方，并且承诺哪怕巫族回到山里，这里也可以留给他们。
各种资源上，韩星霁对他们也一视同仁，没有因为是外族就区别对待。
唯一区别对待的地方就是分地，因为不确定巫族会不会在这里，他不可能先把地给分过去的。
不过，他觉得巫王也未必想要这些土地。
分土地是要按照人口户数分的，想要这些土地就得将族中各种信息登记造册。
一旦登记那就是彻底的大雍子民，巫王未必愿意。
只是韩星霁虽然拒绝了，但巫王还是专门跑了一趟过来劝他。
韩星霁有些意外：“我是个外人，为什么非要我参加？”
一旁的大祭司清亮的眼睛定定看着他半晌才说道：“你是有大气运之人，更得神灵垂青。”
韩星霁摇头失笑：“你是大祭司，神灵的使者，怎么会是我被垂青呢？”
大祭司握紧手杖叹息说道：“神灵的使者有很多，每一个祭司都是，但神灵只会挑选他最喜欢的给予赏赐，我在山中那么多年都未曾见过玉米和红薯，你只进山了两次……”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垂眸看着地板。
韩星霁明白了他的意思，顿时有些尴尬。
光顾着想怎么圆谎了，没想到一不小心还殃及池鱼，伤害了这位大祭司。
他尴尬说道：“这……可能是习俗不同，你们更擅长种草药，而我们雍人更擅长种植五谷杂粮和蔬菜，所以在看到差不多的植物的时候，自然会发现。”
他不能说出真相，只好绞尽脑汁安慰这位大祭司。
显然大祭司并没有被安慰到，他坚持让韩星霁出席祈福典礼，顺便还要把最重要的祭祀舞交给他来跳。
韩星霁：？？？
第275章
韩星霁一脸愕然地看着大祭司：“你确定吗？我可不是巫族人啊。”
大祭司微微躬身说道：“你是整个巫族的恩人，更何况前任大祭司将一切都教给了你，说明你就是他属意的大祭司，没什么不可以参加的。”
他们巫族其实对血统看的不是那么重，更在乎的是懂不懂巫族习俗。
巫王见韩星霁还要推脱，忍不住说道：“今年的祈福仪式比较特殊，刚经历过大灾，大家都还有些担心，也就韩令能安抚一二，还请韩令不要推辞。”
韩星霁这才明白这两个人其实是没办法，想要让他出面安抚民心的。
他最近这些日子没去关心巫族怎么样，确定巫族那边没有出现什么疫病，也没闹腾之后就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到了别的地方。
此时此刻听到巫王的话，他有些意外问道：“这么久了，大家还在慌吗？”
巫王叹气：“几百年的基业一朝毁于一旦，自然是受不了的。”
最主要的是巫族人现在颇有些不知道该何去何从的意思。
他们原本的家园已经被毁了，之前也派人回去看过，山上滑下来的山石和泥土将他们的房屋掩埋，若不仔细看都可能看不出之前这里有人类活动的痕迹。
大自然的威力很强，强到巫族人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想要回去就要把那些山石和泥土都清理走，泥土还好，但是山石……其中有很多山石十分巨大，根本不是他们能挪动的。
巫族人虽然现在衣食不愁，却很有借居他人家中的感觉，自然人心惶惶。
韩星霁听后直接说道：“山中若是无法回去的话，不如就留下来啊，那块地方给你们就是你们的了，若是想要种地也可以登记造册，反正现在合阳县的地还很多，不过需要你们垦荒，若是还想去山中种植药田也随你们，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现在不也很好吗？”
巫王有些犹豫，他当然不想舍弃祖业，可是祖业……祖业已经没了啊。
一旁的大祭司忽然说道：“不如让神灵给我们指引。”
“嗯？”韩星霁转头看向他。
大祭司说道：“等到火祀节那天，你帮我们问问神灵，能不能原谅我们迁徙出祖地。”
好家伙，居然套路他。
韩星霁颇为好笑问道：“为什么要我问啊？你自己问不行吗？”
大祭司坦然说道：“因为我的意思是留在这里，所以可能会有惹怒神灵。”
韩星霁：……
那我这个处心积虑把你们留下来的外族人不就更会触怒神灵了吗？
不过，算了，他是真的想把巫族人留下来。
人留下来了就可以忽悠着种地，忽悠着通商，然后再通婚，过个几十上百年，不说巫族被同化，但至少也能跟雍人保持和平往来了。
所以这个火祀节他还真可以参加，到时候他还能做点小手段，顺理成章地让巫族人留下来。
心里想着这些，他表面上还是无奈说道：“好。”
他同意了，大祭司反而有些不太安心：“你……会跳祭祀舞的吧？”
韩星霁点头：“会，你要是不放心，我给你跳一段？”
虽然当初说只是可能会用上，但当时他还是很努力去学了。
不得不说，每一分努力都会有回报，这不就派上用场了？
大祭司一脸严肃说道：“祭祀舞只能在火祀节的时候跳给神灵看，怎能如此随意？”
韩星霁听后便知道这算得上是思想冲突，在他眼里只是一种舞蹈而已，没什么特别。
但是在大祭司眼里却十分神圣。
韩星霁的思想转变不过来，但他愿意尊重。
于是他也严肃说道：“刚刚只是想表达一下我有信心，你想看我也不会轻易跳的。”
大祭司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显然很不相信这个中原人，可……没办法，这个中原人在巫族险些倾覆的时候给了他们安身之地，让人搭建房子，给他们食物，让他们之中大部分人都活了下来。
所以他对这个中原人还有几分佩服，最后便说道：“好好准备。”
等他走了之后，韩星霁才去跟王若清等人说了一声。
王若清跟韩子善两个人都有些紧张：“你真要去跳那个什么祭祀舞吗？”
韩星霁点点头，看了他们的表情便安慰说道：“放心，我真的会跳。”
王若清在来之前也看了很多文书，对巫族了解也不少，此时听了他的话忍不住表情有些微妙问道：“你连这个都会？那岂不是也能当大祭司？”
韩星霁漫不经心说道：“如果只是仪式上的这些东西，应该吧，不过从小生活环境不同，接受教育不同，可能也不适合做这个大祭司。”
韩子善却觉得就算韩星霁会，但他是中原人，并且身上还有官职，哪怕真的会也并不合适出席火祀节。
火祀节是巫族人最重要的节日，每年秋天山中果实熟透，草药成熟丰收之后，巫族都会举办这样的节日，祭祀神灵同时也庆祝丰收。
只不过今年……丰收是没有了，但是节日肯定还要过，而且他还听说要大办，可能是为了安抚民心。
又是大办又让韩星霁去跳祭祀舞……韩子善总觉得有点不太对，他偷偷安排下面的人去小心打探了一下。
想要打探巫族的消息并不容易，在共患难之后，巫族人跟雍人隔阂也没有那么深，互相往来多了一些，也会以物易物换取自己需要的东西。
韩子善打探到了消息火急火燎地窜了过来说道：“你知道为什么他们非要你去吗？”
韩星霁处理完手里的文书抬头看了他一眼：“为什么？”
韩子善嘿了一声说道：“是巫族内部出现了问题，有人觉得现任巫王和大祭司惹怒了蛇灵才降下这样的灾祸。”
韩星霁对此嗤之以鼻，巫族人也太高看他们的神灵了。
他们的神再厉害也不可能连大雍都捎带上。
“然后呢？”
韩子善继续说道：“反正可能就是有人借题发挥，巫王和大祭司也没办法辩驳，最后把你搬了出来，哎，别说，你在巫族名声还挺好的，大祭司和巫王顺便还说了你是前任大祭司的徒弟，反正扯皮之后，各退一步，反对派的人不上，大祭司自己也不能上，就让你来了。”
族中所有祭司都有自己的立场，谁上都不合适，韩星霁就不一样。
他是外人，但他还身负祭司传承！
最重要的是韩星霁在山中发现了新的粮食作物，这就是神灵对他的青睐啊。
所以就算韩星霁当时没答应，巫王和大祭司恐怕也要来个三顾茅庐之类的请他答应。
韩星霁早就知道肯定事出有因，只不过一直没有腾出手去折腾，此时听了不由得一笑：“也好。”
正好让巫王和大祭司欠他一个人情。
韩子善看着他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按照我答应的去做啊。”韩星霁说道：“巫族现在好歹也有一万多人，他们不能乱，一旦乱了可能波及到别人，就算没有波及也可能影响到民心。”
现在民心好不容易安稳下来，一旦遇到械斗火并这种事情肯定就如同干草落火星一样，会引发什么样的后果谁也说不好。
更何况他跟巫王和大祭司好不容易打好了交道，再换一个然后重新联络感情？
万一到时候对方更因为他跟巫王和大祭司关系比较好而不愿意交流怎么办？之前的努力岂不是都打了水漂？
所以无论从哪方面来看他都要去给巫王和大祭司撑腰。
不过……涉及到外族的内政，他似乎也不能擅自处理，给大王写封信……应该是正常的吧？
韩星霁想到这里就有些按捺不住。
要不是最近事情忙，他每天分身乏术，基本上都是忙到半夜回去倒头就睡，只怕早就忍不住要给楼时巍写信了。
要知道哪怕忙成这样，他的日记都写了很多。
上面记载着他做了什么，然而字里行间却都是对楼时巍的思念。
因为担心文字记录会被看到，所以他表达的也很隐晦，大部分都是在写他做了什么，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摄政王当初是怎么怎么教他的。
只不过这些东西与其说是日记，不如说是半个回忆录，毕竟里面的内容有一半都跟摄政王有关，还是回忆当初摄政王怎么教他的，整本日记摄政王含量超高，韩星霁越看越心虚，准备等写完信就把这些日记给烧了。
韩星霁的信飞速传递到了摄政王手里，嗯，绣衣使者在听说乐安伯终于给摄政王写信的时候简直是热泪盈眶，努力蹦哒了半天才把送信的任务给争取到了，然后换马不换人，用最快速度到了京城。
楼时巍接到信之后摸了一下，微微蹙了蹙眉，不如上次厚，可以预见信上应该没写什么，说不定又全是公事。
一旁的简英见他皱眉顿时大气不敢出，生怕殃及池鱼，心里开始盘算着小伯爷什么时候能回来。
他再不回来这日子真是过不下去了。
没有信的时候摄政王不高兴，来了信还不高兴，他以前怎么不知道主人这么难伺候呢？
只不过，等他算完不由得嘴里发苦——小伯爷还要外任好多年呢。
楼时巍拆开信，果不其然看到了上面都是公事，而且基本上都是报喜不报忧，在说到他养活了所有难民，并且用了合适的药方控制了疫病的时候，字里行间的雀跃甚至让楼时巍隐约想起了对方得意的小模样。
如今的韩星霁不再是少年，应该被称之为青年了，等到明年就可以加冠成人，但心性却跟少年时期也没什么区别。
只不过在看到韩星霁提到巫族的时候，他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巫族的传统服饰他是见到过的，布料不多，小臂和小腿都是露出来的。
而他的小孩儿要穿着这样的衣服去巫族跳祭祀舞。
不开心。
第276章
楼时巍捏着信纸看了半晌，脸上的表情算不上很好看。
一旁的简英背后都快冒冷汗了，那位小祖宗到底写了什么东西啊？
楼时巍沉默了许久，他知道这是一个很好的把巫族同化的机会，若是能够拉拢到巫族，那么大雍西南边陲就只需要防备屈知国就可以了。
不过他头一次明白理智和感情是两回事。
好在最后还是理智占上风，让他没有直接写信告诉韩星霁他不同意。
楼时巍将那封信里抽出两张纸，然后小心将其他部分放到匣子里说道：“这里有两份药方，对治疗时疫很有用，拿去给丞相，他知道怎么做。”
简英跟在楼时巍身边很清楚最近朝廷因为时疫头疼到了什么地步，从上到下每天看着伤亡人数不断叹气。
死的人多了，人命似乎就变成了一个数字，可就算只是看着数字每天增加，每个人的心头也都沉甸甸的。
这一场大灾下去，不知道要多出多少千里赤地。
这两份药方可以说是及时雨，他不敢耽搁立刻亲自送到了丞相府。
这一场大灾之后，丞相看上去更加老迈几分，他看到简英来有些诧异，只不过在听闻对方来意之后，一个激动直接站起来握住简英的手问道：“真的？”
“千真万确，合阳县那边就是用了这两个方子才控制住的，这是小伯爷发来的文书。”
说完之后简英还补充了一句：“小伯爷在确定药方有效之后就有些着急，担心递奏疏耽误时间，所以直接写信给了大王。”
韩星霁为了能给楼时巍写封信，连正经流程都不管了，反正只要有用，朝廷也不是那么死板，要是正经写奏疏，他哪儿敢跟楼时巍絮叨那么多话。
嗯，楼时巍觉得信写的不够多，韩星霁却在担心写太多会让楼时巍觉得烦。
丞相哪里还管得了什么流程不流程的，一把将那份文书给拽了过来，仔细看了半晌拍案而起直接点名让让人过来。
既然药方有用，自然要推广各地。
只不过等他们都商量完，才有人小心问道：“这事儿……是不是要禀报陛下？”
老丞相瞬间沉默，老丞相的小孙子一直在旁边伺候着，此时听了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他就是个泥胎木偶，跟他说有什么用？”
自从灾情出现以来，皇帝坐在上面一件正经事情没做，遇到紧急的事情还瞻前顾后，最后不得不询问摄政王该怎么做，摄政王说了他又不放心，转头再问别人。
许多事情都被他这优柔寡断的做法给耽误了。
要不是皇帝立不起来，下面人也不至于累成这样。
他倒不是觉得皇帝一定要有什么办法，可你作为皇帝总要有决断，下面人才能按照你说的去做。
皇帝不发话下面各种意见各种分歧就只剩下了扯皮，偏偏皇帝一会觉得这边说得对，一会觉得那边说的有理。
韩子韶但凡真是无能到这个地步也就算了，反正还有摄政王在，到了真正危急关头，摄政王是会拿主意的。
可偏偏他还想处处插手，甚至偷偷摸摸搞事情。
这孩子曾经听过韩星霁讲课，对韩星霁喜欢的很，也崇拜的很。
此时颇有几分打抱不平的意思。
更不要提他的祖父最近这些时日也是吃不好睡不好，当孙子的看着祖父累成这样，怎么可能对皇帝没有意见。
如果是以往，老丞相肯定要骂小孙子两句。
这么重要的场合他让小孙子过来就是为了培养他，丞相的儿子们没有特别出挑的，就这个小孙子跟着韩星霁学了一段日子，聪明伶俐懂得也多，很值得培养。
在这种情况下，小孩子就该乖乖闭嘴听着看着，最好不要开口。
丞相却什么都没说，显然心里对皇帝的意见也很大。
下面的人顿时眼神乱飞，深深觉得这位皇帝也有点神奇。
当年韩晓直到出事才彻底让老丞相凉了心，现在这位……从一开始就没让老丞相放心过啊。
不过想想也是，韩晓才当了几个月的皇帝，然后就作了个大的。
现在这位是大动作没有小动作不断，影响不大，但足够恶心人。
老丞相平静说道：“那就顺便去宫里见陛下吧。”
韩子韶在丞相等人组团过来的时候还吓了一跳，以为又出了什么事情。
最近这段日子他也过得不怎么样，原本以为当上皇帝就能高枕无忧，结果发现哪儿哪儿都是事儿，偏偏他还没有那个能力解决，下面人吵架的时候也很少能及时做出决断。
他知道自己有些优柔寡断，也知道下面人对他有些不满，但这又哪里是一时能改的？
他原本并不这样，只是如今太迫切想要做出点成绩来看看，反而有些畏首畏尾，生怕选错。
他有些忐忑的把丞相等人喊了进来，丞相一看他那副紧张模样便心里叹了口气，用最快的速度将事情叙述了一遍。
韩子韶听到乐安伯三个字的时候就觉得有些不好，等听完忍不住咬牙——怎么又是他？
等听完之后他反射性问道：“既然有药方乐安伯为何不早些送上来？”
老丞相听着他这质问的语气差点被气笑，这是重点吗？听说有救人的药方难道不应该高兴？
不管是什么身份，至少得做个人啊。
治粟内史没忍住说道：“合阳那边水患严重，之前一度失去消息，更何况这方子也是乐安伯新配的，并不知晓是否有效，如今合阳得到了外界消息就立刻将药方送了过来。”
其实楼时巍就送来了数据文书和药方，其他什么都没有送，也没解释什么。
脑子没问题的都不会在这个时候找韩星霁麻烦，至于韩子韶……看，这不就有人上去了吗？
主要也是大家对乐安伯的印象都很好，这小孩儿虽然满脑子奇思妙想，但不会想一出是一出，做什么事情都会先计划好。
按照韩星霁的性格也不可能配了一张药方就慌里慌张的送过来，怎么也要先试试好不好用。
韩子韶听后表情僵了僵，刚才话一出口他就知道说错了。
只不过他现在反射性的听到韩星霁又做了什么好事就先挑刺，再加上最近都是在讨论那个新粮食作物的，他左边拿起一本奏疏上面写着乐安伯，右边拿起一份消息上面是韩星霁，看的脑壳都疼了。
现在也不过是重重压力之下的控制不住而已。
韩子韶只好生硬说道：“那……此事就交由丞相办理吧。”
他这句话说出口，在场的人都松了口气。
你不管最好啦。
是的，皇帝只要不管，在上面坐着都比他伸手强。
这些老狐狸表面上什么都没表现出来，但韩子韶却捏紧了御座的扶手——他们什么都没说，连劝都没劝，甚至想怎么处理都没禀报一声，这本身就代表着一种态度。
韩子韶自觉被羞辱，忍不住低头咬牙说道：“辛苦诸位，若是没有其他事就退下吧。”
老丞相带着一群人又干脆利落的离开了，似乎从头到尾就是来他这里走了个过场。
他们走了之后，韩子韶忍了又忍才没把桌子上的东西扔出去。
他现在已经很危险，不能再多一个暴虐的名声了。
一旁的张闯垂眸掩去眼中的不屑，轻声说道：“陛下息怒，如今乐安伯爬得越高，将来摔得也就越狠，只要是人，怎么会不出错呢？”
他嘴上说着这些，心里却想着这皇帝脑子是不是有点什么问题，你跟一个大臣死磕什么啊？
哪怕韩子韶跟韩子善死磕他都能理解，毕竟那些人的确是也有皇位继承权的。
而韩晓的事情证明了摄政王也不是不能换个皇帝，韩星霁……从哪方面来讲对他都构不成威胁。
但凡他多给一点信任，韩星霁能给他百倍回报。
别的不说，看看摄政王不就能明白了？
张闯不懂，但他却还要在韩子韶身边混，脑回路不正常的皇帝破坏力还是挺大的，他得时时了解这位皇帝到底要做什么，然后及时通风报信。
这种事情很危险，不过也没什么，反正他可以等穿越之后再把消息传递出去。
韩子韶听后忽然笑道：“你说得对，韩星霁不是喜欢做事情吗？让他做，多做多错，他有本事就别出任何差错。”
张闯忍不住怜悯地看了他一眼，心说你还想抓小伯爷的错处呢？
小伯爷身边还有个王若清呢你不记得了吗？还有就算王若清也没发现，真出了什么差错，回想一下刚刚的情形啊。
哪怕摄政王不罩着小伯爷，自然也有人为小伯爷说话，这脑子……怎么当的皇帝。
张闯心里的槽都快憋不住了，连忙告退，转头就去找了毕胜。
他们两个轮值跟在皇帝身边，每次轮到自己的时候都仿佛是个被社会磋磨过的社畜。
哦，不对，社会毒打比起韩子韶来说威力都小了许多。
韩子韶不插手的结果就是药方迅速传到时疫严重的地方。
韩星霁一直在关注着这件事情，那些药方都只是简单的中草药，没有他带来的消毒剂之类的不知道效果怎么样，搞得他十分惴惴不安。
倒是另一边的大佬们都很淡定，他们分析过那边的病理之类的东西，虽然是中药，起效也没那么快，但是在没有特效药的时候已经很不错了。
是的，就算是这边也没有特效药。
那可是一千多年前的病菌，这么多年下来基本上已经刻进人类的DNA，跟人类一起繁衍生息了，哪儿去找特效药。
为了这件事情研究特效药也不划算，中药就是最有性价比的。
等别的地方传来消息，疫病已经勉强控制住的时候，韩星霁这才松了口气。
随着天气转凉，到了十一月份红薯也收获了。
因为缺少肥料的缘故，秋红薯的收成并不如后世那么高，但韩星霁还是很开心。
搭配着剩下的玉米，再加上韩子善带来的粮食，以及朝廷还会分配一批粮食过冬，加起来是能够撑下去的。
等红薯都收获完毕之后，巫族的火祀节也到了。
韩星霁看着大祭司派人送来的衣服，忍不住一呆：他要穿着这玩意去跳舞吗？
第277章
王若清看着那件衣服忍不住皱眉：“这……这成何体统？”
倒不是说露不露的问题，雍人的风气没有那么保守，都能裸体游泳这跟保守压根就没关系。
只不过这衣服，看上去不像是什么正经衣服啊。
上身一个小马甲，马甲还很短，下半身则是短裤，鞋子干脆没有。
除此之外，还有各种各样的银配饰。
韩星霁看到这身衣服就想到当初游园会那个把各种珠宝当成衣服穿在身上勾引他的人了。
听了王若清的话之后，他勉强说道：“这个……也不能怪巫族人，他们不擅长织布，布料也比较稀缺。”
天气热、资源珍贵再加上还比较原始，所以巫族人的衣服大多都比较短，很少有把身体全部遮住的。
这种衣服穿在巫族人身上无所谓，韩星霁觉得……不太行。
若只是穿这种衣服也就算了，主要是还得跳舞。
他果断找来大祭司说道：“我这里有一套衣服，好像跟你们的不太一样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一套衣服。
嘴里说的是之前教导他的那位大祭司留下来的。
大祭司显然也愣了一下，这套衣服……看上去有点奇怪。
要说风格的确是他们巫族的风格，但好像又多了点什么。
韩星霁很淡定，是多了，多了点布料。
祭祀服变成了长袍，这其实是巫族后期的衣服，经过数百年的演变才变成这样。
所以才会给大祭司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不过无所谓，反正他是不会穿那件衣服去跳舞的！
大祭司最后也同意了，反正韩星霁就是个工具人，又不是大祭司，他们只要这人出面祈神就行。
韩星霁见他如此痛快开始琢磨着这次火祀节说不定就有大坑，毕竟对方实在是太好说话了，这相当于是打破他们的习俗了啊。
不过不管这些人有什么想法，韩星霁都不在意，他本来就是要近距离观察巫族的生态，然后才能更好的跟他们合作。
火祀节当天巫族的氛围并不是很好。
韩星霁带着人去的时候还以为是因为今年遭灾，所有人都在为了生计发愁，所以才没有节日气氛。
只不过在接触到一些人敌视的目光之后，他就觉得好像没那么简单。
来接他的是狩猎队长，狩猎队长之前带着奴隶们帮他做了很多事情，算是对他的惩罚。
毕竟是他二话不说就把老虎给宰了才让巫族陷入被动。
这位队长一开始还有些不服气，不过很快他发现雍人跟他们巫族好像是不太一样。
他心里依旧不把奴隶当回事，但他在山下的时候也受到了不少照顾，并不像是他以为的那样会被欺压。
后来他跟韩星霁的关系还不错，尤其是在知道韩星霁有个心上人在京城，根本不会娶水微的时候就更没有了芥蒂，还是他帮忙才让韩星霁买下了那些奴隶。
此时他也偷偷说道：“这次五长老、七长老和九长老都反对你来参加火祀节，你小心。”
他也只能提醒到这里了，再多就不能说，要不然会破坏巫王的谋划。
韩星霁听后点点头，他很清楚巫王和大祭司找他是想让他背锅。
今年的水患太大，下面人蠢蠢欲动想要将事情怪在巫王和大祭司头上，他们不可能坐以待毙。
目前看来这股势力应该还不小，要不然按照巫族传统，敢说这些话的人可能已经被活埋了。
巫王和大祭司都不好说天灾跟他们没关系，便干脆把韩星霁请过来，到时候无论祭台上出现什么情况都跟他们两个没关系。
而另外一边则很想坐实对方被神灵厌弃这个说法，当然不愿意他们找个人来“顶罪”。
只不过显然反对派势力也没有那么庞大，又或者巫王和大祭司用了什么方法安抚住了大部分人。
韩星霁走过来的时候，有一部分人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他，这些大多都是有点势力的，大部分平民看着他的眼神就复杂得多。
平民不懂那么多弯弯绕绕，上面无论发生什么样的斗争，他们也只能逆来顺受。
但是他们知道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当初从山里逃出来之后，就是这位漂亮的过分的小县令收留了他们，不仅如此还给了他们粮食。
到现在他们吃的粮食也是对方提供的。
但……火祀节的祭祀在他们心中神圣无比，一边是衣食父母一边是神灵祭祀，可把他们给纠结坏了。
不过，不得不说韩星霁的扮相还是挺好看的。
最上面的头发一缕一缕地编成了小辫子，然后混合着后面的头发扎成了一个大马尾，还束上了银色的发冠。
身上的银饰也跟身旁的大祭司差不多，看上去就像是大祭司新收的学生一样，除了肤色……他们巫族没有这么白皙的肤色，以前也不屑于这种肤色，总觉得白皙的中原人太过柔弱。
不过今天他们发现这样的肤色还挺好看的。
尤其是韩星霁表情冷淡不怎么笑的时候，真的带着神使那种矜贵高冷的劲儿。
或者说……他就是神仙下凡也没人会有意见。
韩星霁早就习惯了被人瞩目，哪怕被这么多人盯着也没什么压力，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想象了一下摄政王高高坐在王座上睥睨众生的模样，很好，就是这个范儿。
他不知道自己学的像不像，但只要有摄政王三分气势也就算是合格了。
只不过他努力维持气度的模样让巫王有点不太好。
他看到韩星霁就想到了当年那个杀伐果决的银枪将军。
那时候楼时巍还不是摄政王，也还很年轻，看上去比现在锋芒毕露多了。
算一算，跟韩星霁的年纪差不多，之前他没觉得韩星霁跟摄政王有什么相似之处，还在奇怪摄政王怎么有这么一个学生。
现在对方表情冷淡下来，漫不经心地扫一眼都能让他想起当年。
导致他对韩星霁要多客气有多客气。
莫问，问就是害怕。
韩星霁见他这样越发觉得前面有一个又大又圆的锅等着自己。
不过他也不在意，只要他不想背，谁都没办法让他背锅。
火祀节的流程其实挺简单的，白天吃吃喝喝，真正的祭祀是到了晚上，月上中天之时就是祭祀之时。
在月光下起舞，还挺浪漫的。
韩星霁咂咂嘴，在巫族体验了一把异族风情，等到了晚上的时候，大祭司带着他走到祭台旁。
虽然之前已经跟巫王商量好，无论韩星霁跳成什么样他们都立于不败之地，但此时此刻他还是有些担心，万一韩星霁没跳好，神灵真的降罪怎么办？
他忐忑地看了一眼，眼前的青年却没有任何紧张退缩的模样。
他低声问道：“没有问题吧？”
韩星霁微微点头，头上的发饰也随之碰撞发出轻轻的响声。
大祭司深吸口气说道：“去吧。”
韩星霁走上了祭坛，这个祭坛是临时建的，但却一点都没有敷衍，十分宽敞，中间还有一个大火盆。
火盆此时是熄灭状态，会随着祭祀舞而一点点燃烧，等到祭祀舞全部跳完的时候，火盆里的火才会完全燃烧。
韩星霁一开始知道的时候就很好奇，很想弄清楚里面的原理。
因为这个仪式随着巫族的灭亡而消失在了历史长河之中，就算后世有其他民族继承了巫族的一部分文化，但仪式什么的却不一样了。
而因为缺少资料，所以后世也没有解开这个谜团。
大家都在猜测很可能是巫族在木柴里加入了比较特殊的一种物质，因为祭台是竹子搭建，所以大祭司在上面跳舞的时候会产生震动。
而那个物质就会因为这种震动摩擦生热最后点燃火焰。
烧过灶的人都知道火焰本来也是一点点燃烧起来的，所以很可能就是祭祀舞的时长正好合适。
反正一切玄学都能用科学解释，唯一不能解释的就是巫族人到底在燃料中加了什么。
不过从古至今有太多谜团没有解开，他们加的材料可能也在时间的变迁之中消失在了历史长河里。
韩星霁一点点走上祭台，脚下的竹制祭台的确带着一点点弹性，走动之间火盆微微振动。
他觉得后世历史学家研究的很可能是真的，如果是这样的话，其实跳不跳舞都一样。
不过，今天肯定是不同的。
韩星霁捏了捏镯子上的坠饰，这些坠饰都是按照巫族打造的，上面星星月亮全都有。
不同的是这里面其中一颗稍微大一点的月亮里面藏着一点别的东西。
随着巫族特有的皮鼓开始敲响，韩星霁也开始迈出了第一步。
月光之下，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美人随之起舞。
大祭司抬头看着台上发现韩星霁跳的祭祀舞跟他们传承的略有些不同，却差距不大。
对方身上的银饰在月光之下闪闪发光，长长的马尾和宽大的衣袖随着他的动作也飘散起来。
深秋的晚风吹拂过来，大祭司看着对方灵动飘逸的舞蹈都恍惚觉得对方随时能乘风而去一样。
下面跪着的巫族人有些诧异这位小县令居然真的会跳他们的舞蹈。
只是会跳归会跳，火盆中却没有任何动静，应该燃起的火焰只出现了细微的火星。
韩星霁一边跳舞一边观察，时不时扫一眼台下人，发现巫王和长老们没有任何意外的样子。
长老们正在思索怎么借机发难，而巫王和大祭司正在想着怎么甩锅。
韩星霁微微一笑，怎么可能让你们得逞呢？
在祭祀舞的最后一个动作定格之前，韩星霁接着衣袖的遮掩用力扯下了镯子上那颗最大的月亮扔进了火盆之中。
就在他定格在对神灵跪拜祈祷的动作之时，原本只有一点点火星的火盆霎时间爆燃开来。
火星直冲云霄并且还组成了一个火星巨人，巨人甚至还伸出手朝着韩星霁的方向轻轻抚摸。
只不过在接触到韩星霁之前，半空中的火焰便倏然消失。
台下巫族众人呆了半晌，继而哗然：“神灵，是神灵现世！”
第278章
韩星霁起身看向半空，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诧异。
他眼角余光扫了一下距离祭台最近的地方，那里跪着巫王和诸位长老。
这些人不管之前盘算着什么此时的表情却都差不多——一脸呆滞。
他们彼此之间都很清楚，今天这个火盆是肯定燃烧不起来的。
有反心的一方在火盆里悄悄做了手脚，巫王和大祭司倒是想要阻止却没有办法。
祭台的搭建和火盆的准备都是轮流由各个长老负责，今年正好轮到了他们的敌人。
所以他们才不得不跑出来找韩星霁。
对于让韩星霁背锅这件事情他们也没什么心理负担。
本来这位小县令就不是巫族人，他们也想好了怎么补偿对方，之前一直瞒着没说主要是担心小县令知道后跟他们翻脸。
当然事情发生之后也可能翻脸，但……都已经发生了，那就不如换来更大的利益。
韩星霁一直以来表现出来的形象从来都不是冲动易怒那一种，甚至还很通情达理，还有点心软。
巫王好歹活了那么久，觉得有很多办法让对方消气。
可现在这特么是什么情况？
神灵真的现世了？
火盆里面没有太大的火源，唯一产生的一点火星放到干草上都不一定能着。
可越是这样越是体现出刚刚那个火灵巨人出现是多么出人意料的事情。
神灵，是巫族人的信仰，在短暂地惊愕过后，所有巫族人包括巫王和大祭司在内，全都深深伏下了身体，对神灵表现出最大的尊重。
韩星霁本来就是想要借这个机会把手伸到巫族内部来，只是他一个无神论者大概低估了信仰对人的影响。
原本他想的是出现这样的奇景，巫族人会对他客气一些。
可问题是现在不仅仅是客气了，就差把他供起来了啊。
神灵不仅出现，还做出了伸手抚摸的动作，显然对这位“祭司”很满意。
所以以前神灵不出现是因为不喜欢他们选出来的神使吗？
巫王以前面对韩星霁的时候还隐隐有一种优越感，他在爵位上是比韩星霁高的，虽然没有实权，而且年纪也大，如果不是顾忌韩星霁背后的摄政王，他甚至都不会过多搭理这么一个毛孩子。
现在……他甚至有点感谢摄政王特地过来警告他一次。
要不然他得把神使往死里得罪啊，到最后死的就是他。
韩星霁看着众人对他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一时之间也有些不知所措。
这跟他想的也不太一样啊。
原本他还想着回头可以跟巫王达成协议，他帮巫王干掉反对派，巫王跟他接着做生意呢。
现在从这些人的表情来看就差他说什么是什么了，那些反对派甚至都低下了头，一副心悦诚服的模样。
韩星霁：……
你们都团结一致了，我还怎么搞事情啊？
哎，算了算了，不能搞事情就不搞吧，隔壁邻居团结总比不团结强。
韩星霁想明白之后紧接着就发现他有了更大的麻烦——巫族人不太想让他走。
巫族人想法很简单这是神使啊，能让神灵降世的神使，怎么能放走呢？
韩星霁一脸懵地看着巫王艰难说道：“可我不是巫族人啊。”
你醒醒，我是外族人，你们巫族连跟外族通婚都不愿意，怎么现在就要接受一个外族人作为大祭司了呢？
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大祭司，发现大祭司的表情虽然纠结，但看起来只是有些遗憾和不甘，倒是没多少攻击性。
大祭司很沉默地站在那里，在韩星霁目光看到他身上的时候，他握紧了手中的权杖，最后深吸一口气缓缓走过来，双手托着权杖说道：“它该属于你。”
韩星霁顿时倒抽一口气说道：“我……我觉得此事可以从长计议。”
巫王十分干脆说道：“我们是不会改变主意的。”
淦，玩大了。
韩星霁只好说道：“大王不会同意的。”
巫王听后表情僵硬了一瞬，韩星霁一看有门紧接着说道：“我不知道你对大雍了解多少，但实际上在大雍像是我这个年纪的人大部分还在学习如何做官，很少有出来当县令的，我能出来全靠大王栽培，大王在我身上投注许多心血，他不可能让我来做巫族的大祭司。”
韩星霁一边说着一边觉得有些尴尬，在外人面前强调楼时巍很看重他什么的，实在有点羞耻。
可是不这样说也不行，为了展现诚意，他就带了陈聊等人过来，陈聊他们身上倒是都带了微型电磁枪，可因为这点事情打起来也不值得啊。
巫王沉声说道：“此事我会派人跟摄政王商量。”
韩星霁：……
有那么一瞬间，韩星霁都忍不住思考楼时巍会不会真的把他送到巫族去当大祭司。
不过很快他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巫族不值得。
如果是屈知国让他去当大祭司，嗯，不用楼时巍开口，他自己可能都会同意。
毕竟打入敌人内部能帮上很大的忙，就如同当初在镜国，虽然是误打误撞，但实际上也的确是让大雍提前很多年拿下镜国，并且损失还不大。
韩星霁有些着急，三天之后他就要回去了，在巫族的地盘，怎么可能放心回去？
他自己倒是不用担心，毕竟身体不在这边终归安全很多，可是陈聊他们就很危险。
失策失策。
就在韩星霁发愁的时候，狩猎队长跑过来说道：“王，王太傅带人来接韩令回县衙了。”
韩星霁心里顿时一咯噔，王若清应该是看到了这边的动静才过来的，他未必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无论他带多少人，巫族都未必肯放人。
过不多时，王若清带着郭甸一起走了过来，他看到韩星霁完好无损地站在那里的时候，着实松了口气，继而转头对巫王说道：“火祀节已近尾声，韩令如今离开应该也没什么影响了吧？”
巫王说道：“韩令是神灵亲选的大祭司，他不能跟你们走。”
王若清忍不住诧异地看了韩星霁一眼，他之前想到了巫族应该想让韩星霁背锅，却也没放心上，对方就算让韩星霁背锅也不敢伤他性命，至于扣押更是想都没想过。
结果没想到居然出了这么一个意外。
韩星霁对着他尴尬地笑了笑。
一不小心就玩大了，他也不想啊。
王若清双手交握自然下垂转头看着巫王笑得十分温和：“只怕不行，大王给韩令规定了门禁，若是没及时回去，大王要不高兴的，我是为了你们好，信我。”
摄政王的人你也敢扣，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巫王迟疑了一瞬，韩星霁立刻往前踏出一步说道：“走吧。”
至于大祭司不大祭司的，以后再商量，反正没商量出结果来之前，他是不会踏进巫族一步的。
王若清跟在他身后，巫族人看着他的目光热切又焦急，似乎很想把他留下，却没有人敢站出来。
等他们真的走出巫族驻地上了牛车之后，韩星霁这才长长出了口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还以为今天要出不来了，真是要多谢太傅。”
王若清说道：“今天就算我不来你态度强硬一些也不会走不出来。”
韩星霁摇了摇头：“您没看到他们那个执着的眼神。”
太可怕了，感觉一个个都要把他供上神案。
哎，早知道就不搞这么大动静了。
王若清笑着问道：“若是他们会拦，刚才就拦了，多了我和郭甸也没什么。”
韩星霁一想好像是这样，紧接着就拍了拍巴掌说道：“我懂了，他们怕大王。”
王若清沉默了一瞬，郭甸说道：“大王……远水救不了近火啊。”
王若清叹气说道：“你啊……真是心中无畏，他们对神灵多么敬畏，对神使就多么尊敬，自然不敢强行留下你。”
王若清很确定这孩子大概是什么都不信的那种人，但凡有点信仰都不会觉得信徒会对让神灵现身的神使无礼。
很神奇，不知道什么样的经历才能造就这样一个人。
韩星霁这才反应过来，立刻说道：“所以他们之后也不会跟我起冲突对吧？”
王若清点头：“至少在下一次火祀节之前是这样。”
其实也不一定是下一次，毕竟神灵现身这种事情产生的影响可能持续很多年。
反正现在巫族人别说跟韩星霁起冲突，可能都不敢跟他大声说话，甚至还会把他的话当成圣旨给供起来。
王若清想到这里忽然觉得自己的比喻不太对。
韩星霁的话对巫族人而言可能比圣旨还有用，毕竟韩子韶的圣旨肯定有很多人根本无视。
韩星霁倒是没想到那么多，在见到王若清点头之后，他就忍不住一挽袖子，那他可就要开始搞事情了。
巫族人也别想着什么供奉神灵了，一起来种地吧。
第279章
合阳县的人口不多一直都是韩星霁最发愁的一点。
哪怕有了其他地方的灾民过来，但也不过就是让合阳县的人口堪堪突破四万而已。
想要达到中等县还要六万人呢，剩下两万人他去哪里找？
不过最主要的还是他看着很多田地荒着就觉得可惜。
他是对比过后世地图的，后世的地图上合阳县这边虽然适宜种植的地方不多，但也开垦出了一块块梯田，还有一些适宜种植的山都种满了果树或者其他树种。
现在的合阳县别说梯田和种果树了，连平原的土地都没占全。
有了巫族人，至少能够利用好那些土地。
之前他还在发愁怎么说服巫族人去开荒，人家在山里住惯了，如今在平原也只是因为要躲避洪灾，等洪灾过去，说不定又要钻到深山老林里。
现在韩星霁倒是有了理由。
不过他也没上来就跟巫王和大祭司说，而是先跟王若清商量了一下。
王若清听了之后倒是没有表态只是问道：“你打算怎么安置他们？”
韩星霁立刻抽出了文书递给王若清说道：“这个早就想好了，其实也不难，都按照大雍现有的律法推进，他们若是不想把户口归到大雍也没有关系，就让他们单独成册，反正得给我一份。”
王若清看了之后有些诧异：“你这是要夺权啊。”
先劝种地，等掌握了粮食等经济命脉之后就开始管理人口，这些事情都不是同一时间进行而是循序渐进，但凡没有经验的估计都要进套。
巫王和大祭司如果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等到以后他们估计也没有了还手的余地。
不对，他们就算反应过来也没用。
韩星霁只要说一句是神灵旨意，那他们谁都不能反对。
王若清顿时觉得火祀节的祭祀舞……似乎有点猫腻，别的不说，就这份文书肯定不是一时半会能写好的，这说明什么？
说明韩星霁早就做好了准备要对巫族下手，对方既然找了过来他就顺水推舟，更甚至，巫王和大祭司会来找他去参加火祀节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想到这里，王若清看着韩星霁的眼神都不太对了。
韩星霁叹了口气说道：“我也不想啊，谁想管他们的事情，不够麻烦的，但不能一直让他们脱离在我们的掌控之外，太危险了，万一屈知国能给他们更多的好处，他们转头倒向那边怎么办？”
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
旁边有这么一个不知道是敌是友的邻居真的很让人担心，只有千里做贼哪儿有千日防贼的，可万一一个疏忽，巫族要反咬他们一口恐怕都能伤筋动骨。
王若清倒是没觉得他这么做有什么不对，能掌控当然是掌控住比较好。
之前没管巫族是因为朝廷的确没有精力放在这边，而且这里也没那么重要，所以没着急。
他看着韩星霁忍不住低声问道：“小阿霁啊，你实话跟先生说，那个什么神灵现世……跟你有没有关系？”
韩星霁立刻说道：“有啊，当然有了。”
王若清还没来得及惊讶就听到韩星霁补充了一句：“是因为我跳祭祀舞神灵才出现的，怎么会跟我没关系呢？”
王若清听了之后沉默了半晌，仔细观察了一下韩星霁的表情，确定这小孩儿肯定是做了什么手脚，只不过他不肯说罢了。
不说就不说吧，反正这孩子身上的秘密可不是一点半点。
连摄政王都没有探究，王若清就更不会非要搞明白了。
他微微一笑说道：“说的也是。”
韩星霁说做就做，直接把巫王和大祭司请来说道：“过两日是丰收节，到时候你们也来参加吧，凑个热闹。”
巫王纳闷了一瞬：“丰收节？什么丰收？”
玉米不是早就丰收了吗？现在好像是正在种植大麦，巫王对于这些粮食作物的种植并不是很了解，只不过隐隐听说而已。
韩星霁笑了笑说道：“你们之前忙火祀节的事情可能不知道，我在山里发现了一种新的食物，叫红薯，能当粮食吃，所以就多种了一点，前两天刚收获，这个冬天大家不用饿肚子啦，也算是为大家庆祝新生。”
巫王听得一愣一愣的，茫然问道：“新的……食物？”
他转头看向大祭司，大祭司也有些反应不过来，韩星霁应该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最主要的是人家连丰收节都要办了，真要开玩笑那玩得也太大了一些，摄政王应该不会容忍他弄虚作假。
所以是真的。
那么问题来了，他们祖祖辈辈在山里住了这么多年到底错过了多少东西？
大祭司忍不住小心问道：“韩令是怎么发现的？”
韩星霁毫无心理负担说道：“做梦啊，梦到山里有一块地方下面埋着好多吃的，之前我还不信，只不过上次去山里的时候隐约觉得有点像梦里的场景，所以后来又进山了一趟，不过是去别的地方，然后就找到了。”
巫王立刻问道：“神灵托梦？”
韩星霁有些不确定地说道：“应该吧？我也不确定，因为梦里没有神灵出现。”
可不敢说见过神灵，万一巫族人问他神灵什么样子，他还得现编。
大祭司忍不住苦笑说道：“这许多年，我都未曾被神灵托梦。”
韩星霁心说多新鲜呐，你之前那么多任大祭司也没见几个被托梦的。
但他还是安慰说道：“这也不怪你，可能是你学到的东西不完整的缘故。”
巫王有些纳闷：“可是神灵托梦……难道不应该指引我们找到新的草药吗？”
巫族人更擅长种植草药啊，怎么还指点人寻找粮食了呢？
巫王这个话问的正中下怀，韩星霁立刻严肃起来说道：“你们难道没想过这可能就是神灵的示警吗？巫族虽然擅长种植草药，但一味种植草药并不能抵抗天灾，就比如说这次，我看到你们逃出来的时候带了很多草药，这些草药也的确是起到了大作用，可大部分人还是差点饿死。”
巫王倒也不傻，听了这话就问道：“难道是神灵让我们开始种植粮食？”
韩星霁认真说道：“神灵的意思应该是让你们两边都做准备，种植草药是你们一直以来最擅长的事情，这一部分肯定不能放弃，但是族中也要备一些粮食，别的我不说，就说这次遇灾，我手里攥着粮食，你们出来的时候但凡我缺德一点，跟你们谈条件，提出很过分的要求，你们答应还是不答应？”
巫王顿时沉默，他们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存粮，合阳全年都比较温暖，山中不缺吃的，所以他们之前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话又说回来，在过去的百多年，他们也没遇到过这么大的洪灾。
韩星霁说道：“我是大雍的官员，以后也不打算去巫族当大祭司，但神灵既然相信我，那么该告诉你们的还是要告诉你们。”
巫王又问道：“那要如何做？”
韩星霁立刻掏出了一份文书，这一次是用巫族文字写的，只不过巫族文字不多，表达的意思也不那么严谨，韩星霁不得不一边给他们看一边解释。
巫王和大祭司听了之后觉得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甚至韩星霁愿意管理巫族反而让他们放下了心——在神灵面前，所有的争权夺势之心都被按得死死的。
他们对神灵又敬又畏，更多还是畏惧。
巫王看完之后感慨说道：“要是韩令早些来就好了，也不至于因为我们太过愚钝而惹得神灵降此大祸。”
韩星霁听后心想还得是你啊，狡猾狡猾的。
巫王这么一说就把天灾转成了神灵想要警示他们而用的一些小手段，直接反驳了反对派所说的是因为巫王和大祭司惹怒了神灵而导致洪灾暴发的说法。
他这么干多少有点无赖，但韩星霁达成了自己的目的，自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眼看巫王和大祭司同意，他直接掏出了十分简洁版本的舆图，这上面只画了土地的分布，其他比如说地形和道路情况一概没有。
韩星霁指着上面的土地说道：“这些都是可以分配给你们的，到时候你们可以按照大雍的办法对土地进行分配，当然如果你们有自己的办法也无所谓，都看你们。”
大祭司抬头看向他：“韩令……不管吗？”
韩星霁惆怅叹气说道：“我这里还有好多事情没做完呢，之前来的难民太多，现在我也要给他们分地，不过你们放心，你们周围二十里之内没有其他村落，不会有人去找你们麻烦，也不用非要融入雍人的生活，你们的事情都自己处理，如果缺少生活物资也可以去附近的集市上换。”
巫王和大祭司对这一点还是挺满意的，而且山下的生活倒也没有之前想的那么麻烦。
在韩星霁的管束之下，雍人跟他们一直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所以他们接受起来倒也快。
大祭司想了想又说道：“那药田呢？有些药材能够在山下种植，但是有些药材只能在山里才能种。”
韩星霁十分宽容说道：“那就看你们了，不过山中开辟药田的话记得及时上报，我好广而告之，免得有人不知道，进山打猎的时候破坏你们的要填。”
巫王倒是没有反对，韩星霁心里比了个耶，虽然药田那边他不管，但是能把药田的分布情况攥在手里就意味着牵制巫族的“武器”又多了一样。
眼看这两个人没有了疑问，韩星霁说道：“除了土地分配之外，还有税收问题，虽然我想给你们行个方便，但很多东西我也做不了主，你们在山下种地还是要交税的，不过，因为你们现在分配到的都是荒地，所以我可以按照开荒来给你们免除一段时间的税收，但最多也就是五年，五年之后也就不行了。”
巫王立刻问道：“所以前五年种出来的东西都是我们自己的不用上交朝廷？”
韩星霁点头：“对。”
巫王答应的很痛快，他心说五年之后什么情况还不知道呢，先把这五年的便宜占了再说。
毕竟神灵已经给出了指示，他们怎么都要过去种地的。
韩星霁却一点也不怕五年之后他们翻脸，种了五年的地都成熟田了，哪儿是那么容易放弃的？
更何况种地只是第一步，接下来他还要让巫族人进行养殖。
习惯了种地养殖的平稳生活，不需要冒险狩猎也能吃饱肚子，巫族人哪里还回得去？
食物来源稳定的生活一直都是人类的追求，哪怕是巫族人也不例外啊。
韩星霁和巫王两个人都觉得达成了自己的目标，一大一小两只狐狸相视一笑，对彼此十分满意。
不过还没过两天，巫王就发现事情有点麻烦：新地需要开荒，巫族人连种粮食都不会，更不要说开荒了啊！
第280章
韩星霁对于这种情况早有预见，巫族人种植草药是一把好手，但种植草药和种植粮食是两码事儿，需要注意的节气也不一样。
所以他早就准备好了“扫盲班”，寻找最有经验的老农手把手教他们，而巫族人只要管饭或者给一些草药当“束脩”就行了。
那些被选来的老农一个个都十分拘谨，他们跟土地打了一辈子交道，经验十分丰富，但是因为祖祖辈辈都会种地，身边的人也都会种地，所以他们从来没觉得这是一项多么特殊的技能。
当县衙的人找上门的时候，他们第一反应就是拒绝，他们哪儿有本事教人嘛。
后来县令手下跟他们解释了半天他们才明白真的要教人，而且对方也是真的不会种地。
可就算如此，他们也没那么自信。
在合阳县的雍人对待巫族一直都比较畏惧，毕竟巫族人打起来是真的很猛，而且抱团比他们还严重，尤其是对方常年在山里狩猎练出来的灵活身手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所以他们对巫族人多少带着一点忌惮。
只不过接触之后，他们发现巫族人好像也没多什么，尤其是在看到对方拿着农具，十分生疏的开垦荒地的时候，老农们终于找回了自信。
韩星霁通过这个教学活动一直在观察雍人和巫族人相处的情况，事实证明以往很多事情都是因为语言不通外加习俗不同惹出来的。
只要大家平心静气的坐下来，明白彼此的意思，其实并不那么容易产生冲突。
小吵小闹会有，但也不算什么。
村落与村落之间还会产生纠纷和械斗呢，只要他们不打起来，韩星霁都不觉得有什么。
王若清也把这些事情都看在眼里，忍不住摸了摸下巴：“你这些……都是跟大王学来的？”
“啊？”韩星霁顿了顿，这才心虚应道：“嗯，当初大王逼着我写了很多策论，其中涉及这些，所以做起来比较顺手。”
他总不能说是自己结合了课本才想出来的办法吧？
是的，就是课本。
华夏的课本教导的都是屠龙术这件事情几乎已经不需要质疑。
毕竟前两天还出现了一个新闻，有一个大企外派员工在非洲那边遇到了麻烦，当地军阀把他给救了出来，然后这个员工投桃报李就成了军阀的军师，然后军阀就在短短两三年的时间内吞并了好多部落。
后来还是他们的对家发现了这件事情直接给举报了，使馆才把那名员工遣送回国。
这里面最离谱的大概就是这位员工白天去工地上班，晚上回去当军师，就这样把军阀给壮大了不少。
所以说华夏网上那些键政们扔到比较落后的地方说不定真的能成为一方霸主。
韩星霁自从开始穿越之后接触到了各种知识，像是这么点小事儿都不用劳烦专家们出面，他自己都能搞定。
只不过他也不能直接说是自己想出来的，再天才也得有个限度，还好王若清给他找了借口。
王若清颇感兴趣问道：“接下来要做什么？”
韩星霁立刻说道：“接下来啊，是推广曲辕犁和耧车等用具。”
王若清听后着实一愣：“什么？这……是不是太着急了一点？”
现在大家刚安顿下来，灾民连家园都没建好呢，你让他们换用具他们肯吗？
韩星霁认真说道：“就是要趁着百废俱兴的时候才能推广，等稳定下来大家都已经用习惯了还怎么推广？”
现在这些灾民一穷二白，什么都没有，就连最原始的农具都没有，他们根本没有抵抗的能力。
最主要的是韩星霁下令的话，他们还要担心自己不同意会被赶走。
这里毕竟不是他们祖祖辈辈生存的家园，多少有些寄人篱下的感觉。
韩星霁一开始其实也担心灾民们心里负担过重，想要温和一点的。
只不过人性的劣根性让他发现作为县令，脾气太好手段太温和是没用的，反而会让下面的人蹬鼻子上脸。
他必须表现出不好惹才能压制住那些人，欺软怕硬是人类的天性，读过书的人还能很好地隐藏起来，但是没读过书的人那就真的表现的淋漓尽致。
他们也感谢韩星霁能够收留，但这跟他们发现小县令脾气好想要得寸进尺是没有冲突的。
所以现在韩星霁的想法也有所转变，他想做什么就强行推进。
更何况这也不是他自己一拍脑袋想出来的，而是跟后世的专家大佬们一起商量出来的。
哦，应该说是专家大佬们在那边商量，他在一旁虚心听讲。
除了专家们给他分析这些东西，吴主任甚至给他找了很多基层县长之类的官员事迹让他去学习。
过了几千年，底层老百姓的逻辑变了却又没怎么改变，很多东西都是通用的。
王若清见他坚持倒也没有一味反对，只是问道：“说说看你打算怎么做。”
韩星霁说道：“我打算召集所有木匠过来学习曲辕犁和耧车的制作，同时让郭甸带着士兵去屯田。”
哪怕知道职业军人才能保证战斗力，可现在的条件不允许嘛，所以他也不得不让士兵去种田维持日常开销。
这一部分他直接拿了后世建设兵团的经验来进行安排。
建设兵团的田跟老百姓的田都是在一起的，只是归属不同，而建设兵团的农具是韩星霁安排提供，反正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曲辕犁和耧车的好处。
王若清问道：“若是他们坚持不用呢？”
韩星霁一摊手：“那我就管不了了，我能帮那些有冲劲儿的，这种我可帮不了。”
农具的推广本身也没那么容易，只要有人开始用，起一个好头就行了。
王若清微微松了口气，他就怕韩星霁年轻铆足了劲想要干出一番事业，然后下死命令要让所有人都用曲辕犁。
实际上韩星霁也没那么丧心病狂，他今年已经很出风头了，没必要再搞事情，一个搞不好反而容易成为别人攻讦他的借口。
哎，实际上他现在还没触犯其他官员的利益，头上又没有郡守就算做的好一些也没人非要跟他过不去。
现在唯一一个会跟他过不去的就是韩子韶，也是糟心。
韩星霁懒得去分析韩子韶的想法，真要是因为对方而畏首畏尾，那才如了韩子韶的意呢。
他推广曲辕犁的态度其实也没有很强硬，只是在木匠们都学会之后让人去宣讲，有心想要曲辕犁的人可以自己带着木材过来，只要支付手工费就行。
没有的就暂时欠着，写下欠条留做存档，等有了收成之后再还。
实际上这些灾民第一年是肯定要欠不少债的，他们能逃出一条命就不错了，也没有多余的钱买种子。
所以种子也是韩星霁赊给他们的，既然都欠了，欠多欠少也就那样。
尤其是韩星霁给他们争取到了一年免税，这就意味着明年有收成也不用交税，留下来都是自己的。
这里面有些是其他地方跑出来的乡绅，多少有点眼光，直接拍板，干了！
王若清对于曲辕犁的事情十分关注，他一直担心韩星霁态度这么强硬会引来反弹。
结果没想到下面的老百姓虽然有些不开心，但还真都老老实实的带着木材过去的。
在这过程之中，韩星霁甚至还推进了一下巫族跟雍人的融合进度。
巫族对山林的了解不是雍人能比的，韩星霁就暗示巫王让人去山中砍伐木材，然后再卖给别人。
进山砍柴也是有危险的，谁也不知道会不会突然跳出什么猛兽。
当巫族带着便宜木材出去售卖之后，很多人就直接跟他们做起了生意。
不过是以物易物，灾民手里没钱是真的，但他们也有自己谋生的手段，总能找到一些有用的东西互换。
在种的田地有收成之前有了收入，这让巫族从上到下更加安心了一些，对于跟雍人进行生意往来也更加积极。
韩星霁之前跟巫王商量好的集市还没开，他们甚至自动自发的搞出了集市。
对此韩星霁还是很乐见其成的。
一切都在往好处发展，王若清观察几天之后有些意外：“你怎么没让百姓种玉米或者是红薯？”
这两样东西的产量着实把王若清给吓了一跳，大雍朝还从来没有产量这么高的粮食。
对于一个当过丞相的人来说，第一反应就是赶紧推广，只要推广开国库都能充足一些。
韩星霁摇了摇头：“过犹不及，不能让百姓产生抵触心理，反正建设兵团种的是这些，等到有收成之后百姓自然会选择更好的农作物。”
玉米虽然救了许多人命，但在没有亲眼看到之前，农民是不会轻易改种其他农作物的。
第一是不确定产量是不是真的高，第二是他们不会种植。
每一种农作物都有它的“脾气”，重新换一种种植的话意味着要重新学习才行，对于保守的百姓来说冒的风险太大。
他们已经欠了很多账，需要一个“保底”才行，在这种情况下没人会贸然尝试新物种。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韩星霁手里没有种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