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儿。你看。”
“……天晴了。”
八十五、乌鸦悲鸣
一剑，劈开雾霾。
天地间遂为之一清。
玄黄雾隐大阵渐渐消散开去，清风下缓缓露出陈胤等人的身影。
所有雾灵宗弟子都惊恐地望着这一切。
“发……发生了什么？”
“为何护宗大阵就这么轻易被破掉了？”
“是谁干的？虞灵上仙吗？”
还有不少弟子看到重伤萎靡的宗主雾旬，连忙上去搀扶：“宗主！”
雾旬没有说话，只是脸色晦暗地朝他们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离远点。
陈胤扭头看了看周围那些灰飞烟灭的暗门弟子，然后又扭头看向那些长老们。
“出现在长离殿画面中的，还有三人。”
“香儿，你想怎么处置他们？”他扭头，将长明剑递给了虞香。
虞香眼神有些茫然。
她苍白的娇颜上带着一丝颤抖，咬了咬嘴唇，还是握住剑缓缓朝着那三位长老走去。
此时，大部分的雾灵宗弟子都陷入了茫然无措的状态，却依然有极少数死忠弟子想要站出来挡在长老面前。
可他们还未踏步，一道清冷的蓝色衣裙便拦在了他们身前，如月光般清幽的剑横亘在他们眼前。
“算了。”沈霜琏眉眼低垂，低声说道：“这时长老们自己的恩怨。”
“我等弟子……不要参与了。”
虞香一步一步朝着那三人走去，眼神也渐渐坚定起来。
“等、等等！”
其中一人带着惊恐地说道：“长离殿之事与我无关啊！都是宗主的命令！我、我只是奉命行事啊！”
“求求你们，饶了我……我还不想死！”
“呵，小杂碎！当初唯独剩了你这个漏网之鱼！”还有一人满嘴血沫笑骂着，“当初老子连你一起宰了，就没这么多事了！”
“唉，自作孽不可活啊。都是孽报，孽报。”最后一人苦笑叹息。
虞香握着剑走到三人面前，脸上闪过无数复杂的情绪。
怨恨。愤怒。悲伤。痛快。惆怅。
最后却只剩下了沉默不语。
陈胤站在她身后，亲眼看着她缓缓举起剑，然后干脆利落地刺穿了他们的胸口。
在三具尸体缓缓倒下之后，她身子突然轻轻晃了一下。
她腿有些软，险些没有站稳。但最后还是有人接住了她。
“我以为你会把他们做的事情，也原封不动的回敬回去。”陈胤扶着她的肩膀，轻声说道。
虞香咬了咬嘴唇，眼神说不出的柔弱与怯懦。
“……我不想浪费那些时间了。”
“就算再怎么把他们凌虐至死，父母师兄师姐们，也都回不来了。”
“若泉下有灵，就留给父母和师兄师姐们，亲手报仇吧。”
陈胤没有多说什么，而是转念问道：“大仇得报，感想如何？”
虞香抬起了眼眸，小声说道：“只是觉得身子轻了。”
“以及……有点想哭。”
“那就哭吧。”
她死死抿起嘴。然后扑进了陈胤的怀中，将头紧紧贴在他的胸口。
一声压抑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哭声，撕心裂肺地响了起来。
那哭声像是乌鸦在夜空中扑扇翅膀的声音。
全场安静到只剩下这哭声，凄清地回荡着。
……仿佛灵魂都被揉碎了一样。
——
陈胤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将手盖在她头上，等着她哭完。
一旁的师尊和穆素素、万云海三人，则是来到了雾旬的面前。
“瞅瞅你给人家孩子逼的。”师尊满脸厌恶地撇了撇嘴，“老不死的，真是作孽。”
雾旬苍老的面颊上胡须微微颤动，浑浊的眼神里只有说不出的平静。
“……成王败寇罢了。”他沙哑道。
“若是拿不到天道之屑，谁又能保证我雾灵宗将来不会有一天，像今天一样任人鱼肉呢。”
穆素素和万云海没有说话。只有师尊不屑地轻哼一声。
“切。贪生怕死，欺软怕硬。修道这么多年，活该你始终悟不透大道。”
“自行了断吧。省的脏了老娘的手。”她嫌弃地眼神像在看一只蟑螂。
雾旬没有回答。他苍老的眼眸紧紧盯着万云海和穆素素。
“各位。”
“此事是我一人一意孤行。我可以自行了断，但望诸位同道看在维持修仙界稳定的份上，留雾灵宗一份基业。”
万云海只是沉默拱手，而穆素素则是温雅地款款到：“放心。”
“我天罗门家大业大，也看不上你雾灵宗那点家底。更何况拿了晦气呢。”
“只是从今天起……”
“雾灵宗，怕是要从修仙大派中除名了啊。”
雾旬听到这句话，难得眼神闪烁了一下。
下一刻，他的面容一下子变得无比苍老疲惫，连眼神中都黯淡无光了起来。
“……可惜了。”
“虞灵，我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对你出手的。”
“望你能不计前嫌，继续做你的事吧。”
“只当……我们没出现过吧。”他缓缓合上了眼。
那一刻，天空突然黯淡了几分。阴云缓缓汇聚，丝丝小雨淅淅沥沥。
身后不少雾灵宗弟子，已经响起了哭丧之声。
穆素素和万云海都没敢多说什么。只有师尊盯着雾旬的仙逝的遗体，眼神里难得的闪过了几分波动。
“你若是对宗门大业没那么深的执念……”
“……也许今日，也不必走到这种境地。说不定早得了长生了。”
她转身拂袖，雾旬的身躯如同萤火般消散。
陈胤一直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直到淅淅沥沥的雨滴滴在了自己和香儿的脸上，香儿悲鸣的哭泣声才渐渐小了下来。
“……结束了。”他低声对香儿说道。
香儿眼圈红肿地点了点头。
“回家吧。”
“嗯。”
他刚要转身，突然听到了一声欲说还休的呼唤：“陈——”
陈胤扭头，沈霜琏清亮的眸子有些犹豫，伸出的手又缓缓收回身前。
“大师姐不跟我一起走吗？”
“……给我点时间。”她轻轻抿着嘴。
“如今雾灵宗元气大伤，群龙无首，总归要有个人站出来善后的。”
她眼帘微垂，有些不舍得说：“我……终归是雾灵宗的大弟子。”
陈胤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不急。等你处理完雾灵宗的事，我再来接你回山。”
沈霜琏狭长的睫毛轻抬。
她听出了陈胤话中的意思。
他已经把她当成自家山上的人了。
于是，沈霜琏安静地抿起嘴，乖巧地点了点头。
“嗯。我等你。”她甜甜地轻笑起来。
“诶诶诶，我呢我呢！”
一旁的罗巧巧风风火火地跳过来，嘟起嘴不满地说：“我不能跟你一起回山吗？”
“瞎说什么呢。”
陈胤毫不客气地朝她光洁的额头上敲了一下：“你娘还在旁边看着呢。乖乖跟你娘回家。”
“唔！”罗巧巧满脸的不情愿，湿漉漉的眼睛，嘴都快噘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