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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开眼的时候，模糊的视线前是昏暗的天花板。
陈胤一直睁着眼睛好久，才猛地坐起了身子。
环顾四周一圈之后，他突然一反常态地单手捂住了脸，深深吸气。
他的气息都有些颤抖起来。
昏暗不开灯的卧室。
没吃完的泡面味道发酸。
二手电脑莹莹发亮的屏幕。
……这是他曾经的家。
一百三十九、没有必要再撑起的伞
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
却又让他觉得有些陌生。
陈胤走下床，轻轻抚摸着满是灰尘的电脑桌面，看着这一方狭窄而逼仄的出租屋。
电脑上的时间还是几年前。
他只是刚推开门，突然一只巨大的身影朝自己冲了过来，直接将自己扑倒在地。
又大又湿的舌头在自己脸颊上舔舐着，陈胤压根没睁开眼，只是反手搂住它，浅浅地笑起来。
“无糖，别闹。”
无糖是他的金毛。
也是他在这个世界唯一的亲人了。
似乎好久没给它洗澡了，身上臭烘烘的，一手都是掉的毛。可陈胤还是死死地抱着它。
无糖也是摇着尾巴兴奋了一会儿，就乖乖地卧在了他的身上。
“……虽然知道，这一切不可能是真的。”
“但是能够见到你，也算不虚此行了。”陈胤轻轻揉了揉它的脑袋。
无糖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它黑珍珠一样的眼里晶莹而明亮。
“走吧。肚子有点饿了，稍微去买点东西吃。”
刚刚起身，陈胤突然看到了电脑的屏幕微微亮起，有消息发来的样子。
点进去之后，是搜书吧站自己的作者后台。
有人在评论自己的。
“作者大大写的好好看啊！一定不要断更，要坚持下去哦！”
看着那个ID，陈胤茫然了很久，才突然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哈哈哈。这样啊。”
这是自己为数不多的一直在跟随的读者了。
之前的陈胤一直以为只是普通的读者罢了。后来才知道，这个ID的背后，是一个怎样可爱又坚强的小姑娘。
此时此刻，那个小姑娘说不定也在屏幕后面，满怀期待地等待着自己的回复呢。
于是陈胤正打算打字回复一句“我会的”，可是三个字打上去之后，他的手有僵在了半空中。
良久，他又缓缓将三个字删去。
“……还是算了。”
他知道的。这本，自己已经不可能写完了。
于是陈胤想了想，又在那个回复下说道：“感谢你一直追读到了这里，可以加你的好友和你聊聊这本书吗？”
回复的时间比想象中还要漫长。无糖一直趴在自己的脚边，宽厚的大头趴着显得十分安逸温驯。
终于，屏幕亮起。对面只是回复了一个QQ号码。
陈胤几乎都能想象到，她在屏幕另一边红着脸手忙脚乱胡思乱想的样子。忍不住会心一笑。
添加了QQ之后，对面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你好？”
“你好，沈霜霜。”
这行字发过去之后，对面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陈胤也不着急，耐心地等待着。
良久，对面怯生生地发了一句：“陈吟哥……你还记得我吗？”
“当然记得。”
陈胤笑着发了一句：“现在在放假吗？有空出来吃个饭吗？”
“我请客。”
又是长久的沉默，最后对面只是草草的嗯了一声。
陈胤发了一个地址过去，这才悠悠地开始收拾起了自己的屋子。
真的很乱。但是这一次，陈胤没有心急，而是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将屋子打扫了个干净。
将垃圾倒掉，将床铺铺好，将电脑桌整理干净。
给无糖洗了个澡，将它的小窝也收拾好。
然后，牵着它走出了屋子。
——
天气是初秋的微凉，陈胤只穿了一件小夹克，但也不算太冷。
约定的地点在市中心的一家餐馆。
陈胤到的时候，远远地就已经看到窗边坐了一个可爱的女生。
……沈霜霜现在也才上高中。
她简单的留着空气刘海的长发，穿着日式JK的白色小衬衫和格子百褶裙，打底裤包裹着丰腴有肉感的大腿，正捧着一杯咖啡一脸忐忑地望着窗外。
无糖率先凑过去摇着尾巴蹭着她的小皮鞋，正当沈霜霜好奇之际，陈胤坐在了她的对面。
“好久不见哦，大师……嗯。小霜儿。”
沈霜霜呆呆地看着陈胤半天，脸颊渐渐变得通红，窘迫而害羞地低下头。
“陈、陈吟哥……”
“长成大姑娘了嘛。”陈胤含笑看着她，眼里满是欣慰和宠溺。
沈霜霜默默地点了点头，身体绷得很紧，显得十分紧张。
陈胤也不着急，而是慢慢和她聊了起来。
一开始她还有些扭捏，但是随着陈胤健谈善言的引导，很快沈霜霜的话也多了起来，兴奋地和陈胤分享着生活里的事情，重新恢复了小女孩的天真与可爱。
“陈吟哥，这条金毛叫什么名字啊？”
“无糖。”
“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因为生活很苦，索性也叫它无糖了。”
沈霜霜支着小脑袋，眨了眨眼。
“说起来，自从陈吟哥搬家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你了呢。现在过得还好吗？”
陈胤想了想，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不想告诉她，自己过得一点都不好。
不想告诉她写根本养活不了自己。不想告诉她自己完全就是在逞强而已。
不想告诉她，自己已经坚持不下去了。
大概就是一个月后，自己就会找个地方默默消失掉。
这些事情明明你自己憋在心里，一个人抗会很难受很痛苦，但是你又无法去和别人诉苦。
于是最后，陈胤只是缓缓摇头：“我最近在写一本新的。如果成绩好的话，生活应该就会好起来了。”
“真的？什么内容呢？”沈霜霜的眼睛亮了起来。
“大概……”
陈胤想了想，突然抿嘴轻笑起来。
“……是一个落魄家穿越到异世界的故事吧。”
很烂俗。很老套。
即便是到了现在，陈胤都还没有什么实感。他甚至隐隐有一丝感觉，那些会不会只是自己昨晚做的梦而已。
但是他也知道，如果自己把那些经历真的当成梦了。
那自己，就应该是永远都回不去了。
沈霜霜听得很认真。听他讲虞山上的雾虞花，讲玩世不恭的萝莉师尊和温柔害羞的小师妹。
听他讲安静细腻的大师姐。还有俏皮可爱的小狐狸侍女。
听了很久，她才低低地赞叹了一句：“真好啊。”
“听着仿佛真的有那么一个世界一样。”
陈胤笑着看着她，没有说话。
时间变得很慢，从下午一直聊到了晚上。
顺便吃完了饭之后，两人一狗离开了餐馆，走在车水马龙的街道边上。
沈霜霜低着头，背着手慢慢走着，视线时不时偷瞄一眼身旁的人。
陈胤则是望着熟悉又陌生的城市，眼神有些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