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秀才边洗漱边点头,倒是赞道,“男子读书,这是应该,但教授女子读书记账,这很是难得。”
李大山听得老秀才没有反对,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女子无才便是德,即便那些候门贵族都在暗暗教授闺女读书习字,记账理家,但外人问起,也还是要含糊一句,“不过就是识得几个字罢了。”
而相对来比,事事精通,甚至聪慧的有些怕人的知春就有些太过出格了。先前不过是送些东西去书院,老秀才了解不多,如今到了家里,事事看在眼里,他实在担心知春受了训斥。
如今试探两句,他倒是放心很多。
老秀才怎么猜不到李大山的心思,一来他本不是那种食古不化的老夫子,二来他得了知春太多照顾,怎么能睡一觉就忘了，知春没有忘本，赚了几个银子，还想着给他的简陋书院修葺修葺。
天生万物,总有那么几个是异常突出的。至于这种突出是好还是坏,看命也看个人的选择。
知春早晨天不亮就爬起来准备早饭了,只粥就准备了四种,小肠猪肝瘦肉粥,鸡丝粥,南瓜粥,外加白粥,白胖松软的鲜肉大葱包子,外加小馒头和大馒头,韭菜炒鸡蛋,还有豆浆和豆腐脑花,酱脊骨,还有一盘芥菜炒肉丝。
不过是一顿早饭,就摆了满满一桌子,老秀才看得有些皱眉,李大山开口要解释,知春却是笑道,“先生有所不知,小女子别的不爱好,唯独喜欢整治吃食。民以食为天,一日三餐若是吃不好,哪里有心情去做学问,总不能听着肚子咕咕叫,就写出了锦绣文章?”
她说这话,双手捧上了一碗了猪肝瘦肉粥递给老秀才,又道,“这猪肝瘦肉粥很是好喝,最是养胃,先生尝尝看。”
“就你歪理多,”李大山瞪了知春一眼,假意嗔怪道,“你不过是贪嘴,还说的这般好听。”
知春吐吐舌头,赶紧端了蔬菜猪肝粥给李大山,笑道,“爷爷,这是给您准备的,明目补血，来，外公，这碗是您的，这是外婆的。”
“哼,这还差不多。”
李大山满意的接了粥碗,稀溜溜喝了一口,再咬口肉包子,欢喜的眉开眼笑。
冯石海和老冯氏也笑眯眯的接过知春递过去的粥喝了起来。
老秀才看的好笑又羡慕,他家中儿女早就成家,一个都不在身边,好似李家这般团聚一起的时刻,真是少之又少,更别提同闺女逗趣说笑了。
待得吃过早饭,还不等撤了饭桌儿,老村长就来邀请老秀才去村里溜达了。毕竟老村长是个很尊重读书人的，特别是有学问又是秀才的读书人，况且看秀才还在邻村办了私塾，这可是他羡慕的地方了，要是他们鲤溪村也能有个私塾就好了，就不用把村里的孩子送到邻村去了。
如今倒是这般积极,惹得知春哭笑不得,可也没有拦着。
以老秀才的身份地位,想必平日里也受了很多人的推崇。读书人的清高,有时候让人不喜,但更多时候却正气的让人敬畏。
今日日头难得的好,有些手脚快的人家已经要卷起暖房的草帘子和棉被了。
砌成了半平顶的暖房,屋脊上轻易就能站一个成人。
双手前后倒下来,长长的草绳就带着草帘或者破棉被,慢慢卷了起来,露出里面糊了海布的窗扇。
而太阳就透过海布照射到暖房里那一箱箱的蔬菜上,老秀才随着老村长随意走进一间,虽然早有准备,毕竟他的肚子里还有韭菜没消化呢。
但这温暖如春的碧绿小世界,还是让他结结实实吃了一惊。
“这…”老秀才瞠目结舌,小心翼翼摸了摸身旁一棵嫩嫩的叶片,深深吸了一口气,才接着说道,“这简直是奇迹!逆天而生。”
身后的李大山心里得意之极,脸上却笑的谦虚,“先生谬赞了,不过是一些小把戏,借点阳光,生炉子取个暖罢了。”
“这哪里是小把戏啊,”老秀才苦笑感慨,“之前的多少年,天照国多少人杰,也没人琢磨出这样的小把戏啊。”
李大山更得意了,胡子都翘了起来,“这才到哪里啊,知春那丫头说了,若是整治的好,冬日吃果子,赏花都很容易,村里人又太穷,种菜方便见利快。”
一旁的老村长虽然不是很清楚，但此时此刻脸上的表情也很是得意。
老秀才点头,若是这暖房放在京都,那些富贵之家,怕是种花多过种菜,美则美矣,却失了富民的本意。
不过,若是花农用这暖房种了花,卖出去,兴许获利更多。
老秀才这般想着,倒是笑了起来。这鲤溪村到处都透着不同,他不过来了半日,好似僵化的脑子也跟着活络起来。
李大山不知道老秀才因何发笑,但客人欢喜,自然是主家照顾周到。
四个老爷子就这样在暖房里停留了小半时辰,都是热的额头见汗,待得出了门,冷风一吹,却是都大大打了一个喷嚏,通体舒泰之极。
抬眼望去,远处的大溪山山峦尽皆穿了绿色外衣,山林寂静,难得的安宁。
“真是好地方啊!”
老秀才夸赞,“老哥,你们真是好福气啊!住了这样的世外桃源!”
李大山想起当初的艰难困苦,忍不住叹气,“先生,你是赶了好时候。若是前年这时候过来,我们这世外桃源,还是穷山恶水呢。别说日子富庶,冬日里吃不饱饭,饿死人都常有啊。全靠了知春那丫头,我们全村都把她当恩人看呢。若不是她带着大伙干活儿,想尽办法赚银子,我们也没有这样的好日子过。”
老秀才眼神衣衫,不经意问道,“如此说来,这丫头倒是聪慧。不知道她师从何人,想必又名师教导。”
“哈哈,哪有什么师傅,知春那孩子原本也娇惯不懂事,倒是去年钱突然从山坡上跌落了下来…呃,”李大山说到一半,突然醒悟这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