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出去的信,陆陆续续地有了回复。
方言拆开,一封一封地读,蒋紫龙、铁甯等直系,暂时无法为他提供炮火上支援。
倒是陕军,陆遥第一个站了出来。
真不愧是五虎上将之首!
一行一行地往下读,陆遥正在写一个农村青年高加林,在乡村和县城之间的人生抉择。
念头一刹那划过,这写的是《人生》!
这可是一点都不逊色于《平凡的世界》的大作,甚至孙少平身上还带着高加林的影子。
但跟孙少平的命运不一样,孙少平的乡村教师没被潜规则,高加林的被顶替掉了,成了不zheng之风的受害者,但戏剧性的就是,自己也靠潜规则当上了通讯员,又成了不zheng之风的受益者。
结果正春风得意的时候,马失前蹄,遭到举报,丢了工作,相当的黑色幽默。
但可怜归可怜,也有可恨之处。
高加林要留在农村的时候,决定跟爱慕他的刘巧珍,厮守一生,可等到走后门,走出农村,又喜欢上城市姑娘黄亚萍,转头就要抛弃“村花”刘巧珍。
方言第一次看的时候,气就不打一处来。
以致于看到结局,高加林丢了工作,不得不跟黄亚萍分开,最后还亲眼目睹刘巧珍出嫁,心里的愤怒,一下子就宣泄了出来。
后来读的多了,阅历长了,也看开了。guxu.org 时光小说网
就像书名一样,这就是人生!
不过现在的书名还不叫《人生》,陆遥刚刚起了个头,很随意地取了个名字——
《高加林的故事》。
就在方言看到信的末尾,突然传来田增翔的声音,“岩子,谁来的信,看的这么起劲?”
“八成是岩子约稿的作家回的信。”
贺新抬起了头,笑眯眯道。
方言轻咦了一声,“贺老师猜得真准,你怎么猜出来的?”
“前些时间,我就看你写了不少信,觉着你应该是在联系以前合作过的作家,替年初的约稿计划做准备。”贺新直接说,“再过不久就要交计划了,岩子,伱决定好去哪儿了吗?”
“我打算去陕北。”
方言点了下头,把信折好。
“想不到岩子还认识陕北的作家。”
贺新挑了挑眉。
“岩子插队的地方就在陕北,认识几个陕北作家,不是很正常嘛。”
田增翔一边摸着和田柔白玉,一边说:“真要论起来,他也算是半个陕北作家。”
“老田这话说得在理。”
方言经过这些天的相处,跟他的关系不能说是一日千里,也至少变成突飞猛进,就差田增翔喊了一声,“弟儿~”
“那这个是陕北的哪位作家?”
贺新投去好奇的目光。
“陆遥,《延河》的编辑,不知道贺老师认不认识?”
方言也并不打算藏着掩着,反正编辑计划一交,整个编辑部的人都会知道。
“是不是写出《惊心动魄的一幕》的那个陆遥!”
贺新大为意外,“想不到你们竟然认识。”
“机缘巧合而已。”
方言有所保留地说了文代会前后的经过,但没有说自己把陆遥这篇险些毙稿的抢救了回来,而且间接地替他找到了《当代》的门路,要知道《惊心动魄的一幕》一经发表,在文坛反响热烈。
王朦可是跟他提过,1981年,也就是明年要再成立一个全国优秀中篇奖。
《惊心动魄的一幕》,不出意外的话,能跟自己的《暗战》共同入围这第一届。
“怪不得岩子要去陕北,你跟陕北文坛关系肯定不赖。”
贺新说话里透着一丝羡慕,“不像我,只能在四九城打转转。”
“说到在四九城打转转,岩子,趁着年前有空,要不要去我那经常逛那家玉石站?”
田增翔换了块黑漆皮的和田玉籽料摸着。
方言满口答应下来,约好了时间,就听他准备顺路再买一盒磁带。
田增翔解释说:“文化bu迎春音乐会的磁带。”
“迎春音乐会?”
方言心里生出了兴趣,这年头的春节晚会可不只有央妈一家。
就像上辈子每个地方点电视台都会提前出各款“春节晚会”,如今的各大部委也会办类似的迎春晚会,充当预热的气氛组,通常会在大年初一通常安排一台录播的文艺晚会。
主办单位,就是文化bu。
这台音乐会,央妈的新闻纪录电影制片厂要录片,音频部分也要被人剥离出来做盒带售卖。
“对,据参加过的人说,磁带里录制的都是李谷壹的歌,最好听的就属那首《乡恋》。”
田增翔压低声音,毕竟《乡恋》这首歌在音乐界的争议很大。
“到时候我也买一份。”
方言勾起嘴唇,不说还好,越说要禁,就越想买了!
…………
下班之后,顶着凛冽的寒风,在南锣鼓巷推着自行车回家。
大冬天,骑着车,有点不讲究啊!
好巧不巧地经过中戏,就听一个长着扫帚般眉毛的男人从门口里走了出来,边走边喊:
“啊!”
“既然选择了诗与远方,便只顾特么的风雨兼程。”
“噗嗤。”
方言听到他在朗诵《热爱生命》,差点没绷住,再瞅他那个沉醉的表情,更绷不住了。
这不姜闻嘛!
“啊!我不去想能否赢得爱情,既然特么地钟情于玫瑰……”
看到姜闻吟诗,方言双肩轻轻颤动,强憋住笑意地离开,再不离开,就要笑出声了。
《热爱生命》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发酵,又被《诗刊》、《诗探索》、《人民文学》等多家主流的刊物绑定着“正能量”一宣传,上至老人,下至小孩,没有不喜欢的。
按方红的说法,挂面厂现在的厂报上的诗歌,尽是模仿他的口语化风格。
工友们看不懂朦胧诗,《热爱生命》这种朗朗上口的“心灵鸡汤诗”,很合他们的味道。
以致于女工们知道方红是自己的姐姐,都托方红,找他要亲笔签名。
“淮南王他把令传下,分作三班去见他。”
“分明是先把虎威诈,不由得吾等笑哈哈!”
哼着《淮河营》,方言一回到家,看到杨霞正在清洗暖气片。
“岩子,快来搭把手!”
“妈,你怎么突然想到洗这玩意儿?”
“不洗能行吗,暖气不热,估计里面的水垢太多了。”
“放着我来吧。”
方言熟练地操作了起来,暖气片和煤炭可是如今北方地区过冬必备的东西。
国内最早的供暖系统基本是学习老毛子的系统,在集中供暖区域大量使用铸铁暖气片。
铸铁暖气片的容水量大,可以短暂储存热量,而且成本低廉,因此得到了大力推广。
“这暖气片,打燕子出生的时候才给装的,没想到一晃这么多年,都这么老了。”
杨霞嘴里叨叨着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就到了1981年。
“都这么老了,妈,要不咱们家换个暖气片吧?”
方言一边清洗,一边说:“最近新出了一种‘闭式钢串片’的钢制暖气片。”
“这是什么暖气片?”
杨霞满脸地疑惑。
“我也是在老师家里看到的,刚换不久,比这个好多了,不占地儿,关键也不贵。”
方言回头望向天空,阴沉沉,下着雪。
今年的冬天,可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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